“其實一切,也未必是出人意料。”

    清虛終於說話,然而第一句卻仍舊讓天武搖頭。戒律首座看著已經老態龍鍾的師兄,就連自己也沒有弄明白,他怎麽就想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所謂天地悠悠,歲月無情。哪怕是在他們這樣的身上,也從來不會多幾分憐憫。

    “自四年前帝俊破境以來,玄離山所擁有的靈氣就又弱了幾分。再加上蘇師弟當年一劍縱橫神荒去救君臨,原本預計可以支撐十數年的靈氣,自然就不夠用了。”

    天武平淡說道,話語裏並沒有責怪誰的意思。反之,現在的他看起來比過往灑脫了不少,仿佛得失都不放在心中。

    正因為他如此態度,才讓清心殿門口的氣氛不那麽凝重。丹山首座明依微微頷首,隨後看著眾位師兄說道:

    “天武師兄說的不錯,當日玄離山選擇留下帝俊,便早已就料到過今日的局麵。而當時選擇送三位師侄下山,自然也是同樣要承擔其中的因果。至少現在來看,咱們山門的計劃,總歸是成功了不是麽?”

    明依說著笑了笑,抬起頭看向了遠處的神光。

    三百多年來,他們日日夜夜都在等待這光芒,如今又何必畏懼隨著光芒而來的東西。

    “小師妹所言極是。”

    清虛輕歎一聲,感覺自己似乎真的有些老了。如今的他優柔寡斷,擔心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了。

    “既然天武師弟和小師妹都如此說,師兄也不多感歎。”玄離掌門收斂了些許茫然的神色,定睛看向了另外一人。

    那人是他的師弟,可看起來比他更加蒼老。而他的身邊,是玄離山年輕一輩實力最強,也最最神秘的弟子。

    這兩人出身陣峰,一人是首座青崖子,一人是首徒黃闕。

    “青崖子師弟,和諸位師兄弟還有師侄們說說如今的狀況吧。”

    “是,掌門師兄。”

    青崖子身軀似是朽木,哪怕周身聖人巔峰之威縈繞。可還是給人一種行將就木的感覺。他這一開口,聲音沉悶嘶啞,讓人忍不住側目:

    “近一個月以來,命輪大陣已經開始穩定了許多。那些疑似異魔的騷亂,已經平息了下來。”

    青崖子對著諸脈首座神守還有弟子說道,話語讓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因為他說的不僅是玄離門的大事,更事關整個神荒的命運。

    誰能想到,在外界曆經無數變動的時候。玄離山其實也產生過一次異動。

    因為這裏是鎮壓天地浩劫之地,一點異動便是天大的事情。

    就在兩年前初春,忽有一日命輪大陣在神兵塚一脈某處出現震動。神兵塚首徒靈楓入山腹之內查探,卻被一股莫名力量所重傷。

    這一件事情驚動了整個山門,三百餘年來從未出現過如此情形。能夠擊傷一脈首徒,留下的傷痕更是無比怪異,始作俑者除了之外,再無其他可能。

    在清虛天武與眾聖查探之下,赫然發現命輪之陣竟然已經有了裂縫。而原因正是那些運轉大陣力量的命輪有了衰竭的跡象。

    這一切,環環相扣。皆因天地靈氣缺失引動。原本來躊躇滿誌等待著開山一日的玄離門眾人心沉到了穀底。

    這樣事情,在之後數月內屢屢發生。清虛帶著各峰首座修補大陣,與山腹內蠢蠢欲動的力量爭鬥了數次。

    沒有人比玄離巨擘們更明白異魔多麽強大,他們自然也知道如此異動究竟代表著什麽。麵對著異魔蠢蠢欲動,玄離山因為靈氣枯竭拿不出更好的對策,而山中那柄最鋒利的劍,卻也隨著主人沉睡在時空之墟。

    如此下去,等不到所謂的開山之日。命輪大陣雖是可能出現崩潰,而整個山門就有著覆滅的危險。

    玄離門上下愁眉莫展之際,陣峰青崖子最終站了出來。

    他給師兄妹們提了一個方法,來源於師門流傳下來,卻從來沒有動過的另一種可怕陣法。

    此陣名為荒靈,布陣的條件如同命輪大陣一般嚴苛。至少需要十三位聖人耗半身修為以為陣眼。

    荒靈大陣唯有一種功效,便如其名字一樣,荒千裏之地,聚一方蒼穹之靈。

    此陣已成,可改天地龍脈,重塑天道流轉。能讓遙遠神荒靈氣順著地脈而來,充盈一處。

    此等後果,身為玄離巨擘的各位首座和神守都心知肚明。如若施展起來,便會遺禍四方。

    整整七天七夜,玄離山首座神守在清虛天武的主持下一直在談論。最終下了決定。

    比起異魔突破命輪的浩劫,玄離門人隻能代天下人行事。

    於是第八日起,青崖子主持荒靈大陣,從此玄離山延伸出了無數條脈絡在遙遠地心通往了神荒各處。

    也是正是那一日起,山外世界迎來了驚天巨變,四方天災人禍應運而生,一個無比混亂的時代因此開端。

    一切,都因為玄離。

    盡管不能出世的玄離山眾人看不清遠方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是他們能感受到靈力終日不絕的湧向了神山。

    命輪大陣由此得到補充而穩定下來,那些蠢蠢欲動的異魔,再度陷入了沉寂。

    可玄離山的修行者心並沒有因此安定。因為他們遙望雲端之時,仿佛總能看到遠處的驚雷和天怒,也能感受到遠方的天地變得越來越狂暴起來。

    不管是清虛天武,還是擅長演算的黃闕,都為這天地卜了一卦。卦象顯示這四方動亂,也顯示著無數的強者正在朝著大陸的中心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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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頓了山中之劫,卻引來四方劫起。這樣的局麵玄離山從來沒有想過,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

    “如今,命輪大陣已經穩定,但是每日消耗靈氣之數仍舊驚人。”

    青崖子說出了現狀,讓人不得不為之擔憂。清虛已經不用去皺眉,那額頭上的皺紋已經變得根本舒展不開。

    他看著青崖子,以這位以陣入聖的對天下陣法的了解,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錯。

    “那,還需要幾日。才能接引五色神光入主玄離?”

    玄離掌門更擔心的是眼下麵臨的另一個難題,玄離山所有聖人境界以上的修行者都因為啟動荒靈大陣而消耗了三成的修為,如今引山外弟子帶來的五行之光,難度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大。

    “混元鼎已經從陣峰丹山而出,凝練神光入內還需要三日時間。”

    “三日。”

    天武沉吟一聲,麵色有些沉重。他是整座身上中唯一一個沒有損耗修為之人,一切都隻因為清虛堅持要讓山門保持一份戰力。

    所以他比眾位師弟妹都看得遠,甚至比清虛也看得遠。

    他看到了千裏之外,有很多可怕的氣息正在朝著玄離山迫近。背後所代表的那些強者,必然不是來道喜的。

    “君臨,夏玄烈,還有霜兒可能都已經到了山下。”天武看了一眼掌門師兄,語氣終於有些擔憂。

    “如果各族來勢洶洶,情況可能對他們不利。”

    清虛聞言點頭,眾人隻見他三百多年來第一次緊握雙拳。

    “沒想到我玄離山為了天下人鎮壓異魔多年,最終還是不被人理解。”

    玄離掌門渾濁的老眼閃爍著光芒,語氣有一絲的不悅。天武所言早就已經和他說過幾次,隻是到了如今,他也不知道真正開山之時會遇到什麽。

    “凡是還是要做好應對的準備,師兄相信君臨他們也會又應對的準備。諸位,清虛覺得還是先喚醒我玄離山沉睡的眾弟子,以防變故。”

    “師兄說得對。”

    青崖子亦是點頭,他雖然不曾耗費修為卜卦,卻也曾經見過冷暖人心。眾人聞言皆以為然,待點頭之後,便聽清虛傳令:

    “此事就交給黃闕師侄和定海師侄,喚醒眾弟子之後,務必加強山門布防。”

    “淺吟師侄,你與明依師妹準備準備,隨時準備下山接應君臨他們。”

    “至於其餘師弟還有諸位神守,則靜心修養。若是開山之後有何異變,還需保持巔峰實力。”

    清虛掃了一眼眾人,下達了掌門之令。眾人紛紛領命點頭,最後還是把目光落在了青崖子身上。

    “最重要的,便還是仰仗青崖子師弟。不管開山之日會遇到什麽情況,隻要能讓五行大陣取代命輪…”

    清虛說道此處,看向了遠方。他的神情變得肅穆威嚴。

    而其餘同門皆明白他的意思,一時間竟是幾人心有靈犀挑眉說道:

    “隻要能解一身枷鎖,玄離山不介意拿拳頭,和山外的朋友們講一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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