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的想法亦是許多人的想法。

    不論是神族聯軍還是人族翼族聯軍。此刻在六位神境氣息的阻隔下都對天地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他們隻能看著戰場中央那氤氳般的空氣,憑空生出一種便是塵埃在其中也難以生存的可怕感覺。

    可以說千年以來,從來沒有過這等局麵出現。六尊神的對峙已經足以影響半個神荒的局勢,一旦戰端如此輕易的開啟,誰都難以料想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師父…”

    君臨躊躇遠望,也不知道事態會如何發展。正在這時候陸凝霜從人群中擠了過來,站在了他的身邊。

    她口中的那聲師父其實是自語,這種時候她不會去打擾嶽清商和神族人對峙。

    自從她自己跑出淩仙宮,一晃就是三年多時間。眼下看到恩師出現難免有些激動。

    君臨知道這一點,拉著她的小手觀望。在壓抑的氣憤之中,終於有一尊神開口:

    “沒想到滄瀾和通天穀為了小小西澤殘部竟然如此大動幹戈,竟然請動智遠大師和清商道友。”

    那聲音蒼老至極,恍惚間就像是將死之人的言語。無需去猜聽者也知道那是那位活了千年歲月的大神官開口。

    傳聞此人是光明教尊之師,身份和實力之恐怖可想而知。人族聯軍一方,論資曆隻有伽藍寺方丈最為接近,他依舊單手佛禮對著大神官道:

    “我佛慈悲,西澤教眾亦是神荒生靈。既有來東域安定之意,神國又何必與之為難?”

    智遠方丈不管何時都是慈眉善目緩緩而言,可在這戰場之上,沒人會再也這份和善。老神官用那死沉的聲音笑了笑道:

    “慈悲?”

    “你佛門弟子在戰場上口裏念著慈悲,卻依舊和我神軍打得你死我活。不要說什麽佛門僧眾從來不下死手,可曾聽過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明明是為了利益,受人皇驅使而已。智遠大師說得如此冠冕堂皇,難道不怕天下人恥笑?”

    教尊說話沒那麽客氣,對於智遠方丈之言嗤之以鼻。

    “阿彌陀佛…”麵對嘲諷,智遠方丈表現的依舊平靜。身旁嶽清商算是看出了這位佛門領袖並不適合這種軍陣之前的對談,不由開口道:

    “不論是佛門還是我淩仙宮,本就是滄瀾之國教。聽從人皇號令又有何不妥?這場戰爭本就是你神族挑起,難不成還還想人族和翼族束手待斃不成?”

    “再說你所謂的西澤殘部之中,可還有我淩仙宮不得不護之人,大神官也算是曆經千年紛爭之人,不過是用拳頭的說話的事情,怎麽會說出這等可笑的小兒之語?”

    說罷,嶽清商往軍陣之後看了一眼,目光自然是落在了陸凝霜的身上。

    “淩仙宮主果然字字珠璣,看樣子為了這些人,人族翼族聯盟是欲要和我神族會戰了?”

    被嶽清商嗆聲質問,老神官臉上看不出表情,可是光明教尊的臉色並不好看。

    “會戰?”嶽清商冷笑一聲,又一次看向了後方。軍陣之中薛靖海飛躍而出。

    “我國教不同你光明聖地左右神國朝局,今日是否要戰,還得看大將軍的意思。”

    這話有嘲諷聖地之意,也代表了嶽清商對滄瀾皇朝的尊重。薛靖海出陣不言,冷眼看著神光中兩大至尊。

    這挑釁目光意思很明顯,若神族執意,他身後萬餘黑翼騎願意奉陪到底。不過說完此話,他倒是忘了征詢另外一位前輩的意思。

    薛靖海看向了刀皇,林匹夫對他意思了然於胸,朗聲一笑道:

    “將軍不必看林某人,林某人如今已經不是什麽屠龍宮主,一切大事還得聽我家盟主吩咐。”

    “盟主?”

    滄瀾大將軍一頭霧水,卻看刀皇轉頭看向軍陣中的一個年輕人。那人自是君臨,見刀皇又把自己推到台前,不由歎息。

    “君盟主說戰便戰,說和便和,林匹夫和誅神盟一切聽盟主號令!”

    刀皇開口自然無人忽視,連同對麵神軍在內,幾乎所有人都被話語所驚。堂堂神境,竟然自稱下屬,實在是破天荒的奇聞。

    就連薛靖海都為之一愣,他看著滿臉無奈的君臨,目光詢問著。

    年輕的誅神盟主不得不走上前來,朗聲道:

    “誅神盟願助滄瀾,共抗神族!”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伴隨著身後軍陣裏無數弟子山唿海嘯之聲。

    “願助滄瀾,共抗神族!”

    人族翼族聯軍這才明白,原來西澤之中三教勢力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叫誅神盟的龐大勢力。

    而這個擁有神境和半神,還有聖人的勢力。主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玄離弟子。

    薛靖海這才明白,白瑾離為何如此看重西澤殘部。這擰成一股繩的勢力,力量足以媲美一個人族天道樓

    更何況他了解君臨的為人,對方身上還掛著一個滄瀾爵爺的身份。早已經和人族皇朝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君爵爺幾年不見,沒想到現在已經貴為一盟之主。靖海還真是失敬失敬。”

    薛靖海帶著幾分調侃朝著君臨拱手道,後者無奈笑了笑,揶揄道:“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是迫不得已?”

    能讓刀皇成了自己的下屬,君臨卻還說是迫不得已。薛靖海無言以對,隻得心中暗道罷了。

    “這些迴去再說,當務之急還是看神族人的反應。”人族將軍壓低聲音說道,雖然現在他已經是一方統領。可是對於展開會戰這種事情,心裏還是有些沒底。

    一旦在此陷入亂戰,有六位神境的戰爭,說不得要廝殺好幾日甚至十數日才能分出結果。如此一來整個東域的戰線都將轉移,原本人族翼族聯軍布下的防禦手段也將失去作用。

    他有如此顧慮,神族一方亦是沒有妄下決斷。

    哪怕是教尊和大神官二人有用絕對的指揮權,此時也在暗中交流。

    “恩師打算如何?”光明教尊傳音老神官,稱唿竟是一聲老師。看來外界傳言果然不假,這位神官的地位和輩分高得嚇人。

    “翼族皇似乎還在通天穀中沒有動靜。”老神官在心內答道,沒人看得出兩個人正在對談。

    他一句話點中了要害,讓光明教尊意識到了自己忽略的重要事情。

    此處戰場裏通天穀最近,而穀中還有一位久未出世的翼族之皇。如今神荒或許已經淡忘了他的存在,可是神境強者都知道,那和大神官幾乎同輩的老人氣息依舊存在,而且依舊強盛。

    正因如此,通天穀才能在人神二族夾縫中生存至今。今日如果引得他也出手的話,那麽神族便隻有一個選擇。

    那便是要神皇禦駕親征。

    “北方雪妖未定,陛下尚且還不能出神皇城。如果現在掀起最終決戰,以海龍王現在的這五成實力,你我未必能占上風。”

    老神官歎息一聲,麵色卻依舊平靜。教尊聽聞此言心道的確如此。雖然他深知老師的強大和可怕,但是對麵聯軍的陣容也不容小覷。

    先不說伽藍寺方丈佛法精深,林匹夫與他交手數次,次次都能穩壓他一籌。

    再加上對麵的半神,還有風輕胤倒戈,南宮弱突破。神軍除了數量和軍備上的優勢,已經談不上穩居上風。

    “難道就這般撤軍麽?”

    教尊心有不甘,自己數百年苦修經營聖地,匡扶國事。本以為這一次征戰是名揚天下,實現自己最後榮光之時。

    可沒想到一切就因為一個小小的玄離弟子,讓局勢被攪弄得如此複雜。

    “你不必心懷怨念,一切還隻是剛剛開始而已。人族和翼族的大麻煩還沒有真正的到來。隻要有點耐心,局勢仍舊在變。”

    “弟子擔心的便是局勢不明,陛下和老師的計劃我都讚同。唯有天道樓那位聖主不可捉摸的心思,卻讓弟子如芒刺在背。”

    提到那位聖主,一直麵無表情的神官也微微動容。不過他很快又用平靜的語氣道:

    “天地將變,自然誰都有幾分私心。你我看不透他,可他未必也就能看透這片光明。這種時候誰越能沉住氣保存實力,誰便會在未來多幾分把握。”

    “弟子受教。”光明教尊恭敬答道,已經領會了老師的意思,他便叫來了神族統帥,下達了神諭。

    軍令如山,盡管再多不甘,再如何躍躍欲試。命令還是一層層傳達了下來。頃刻間鳴金之身響徹天地,讓對麵的人族翼族聯軍都陷入了沉默。

    “神族人跑了!”

    過了一會,看到神軍真的開始緩緩撤離。誅神盟中才有弟子高唿。那唿聲很快蔓延開來,變成了一陣陣聲浪:

    “神族小兒莫跑,爺爺等你一戰!”

    麵對唿聲,撤退的神軍士兵臉上都帶著不甘憤怒。可是天下強軍便是強軍,十萬雄師撤退的步伐依舊整齊穩健。

    這一點,在黑翼騎身上同樣表現明顯。他們隻是沉默看著撤退的敵人,等待著統帥下一句命令。

    如此就更顯得誅神盟弟子鬆散,可君臨知道他們心中仇恨難平,任由他們宣泄了一番才伸出手舉向天空。

    聲浪因此戛然而止,讓薛靖海不由投來了驚歎的目光。

    看樣子君臨這個自稱無奈上位的盟主並不那麽簡單,如此令行禁止,不知道多少宗門領袖都無法辦到。

    不過這些都隻是旁人的一點心思,君臨自己並沒有察覺這一切變化。他隻是覺得心裏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至少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後,誅神盟仍舊留存了下來。

    從此之後,西澤三勢力殘部的命運就要和東域兩大勢力緊緊掛鉤,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又一次迴到了曾經生活過最久的土地,也離自己想念許久的那座山越來越近。

    隻是不知山中故事如何,他究竟能不能把師門從那最後的謎團中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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