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魔當生。何其驚世駭俗的念頭。若不是君臨在場,燕文墨推測出來聽上去並無其他可能。在場的人怕隻會當這是一句笑話。

    可是即便這樣,要讓眾人相信這匪夷所思的結果仍舊極難。

    “這種猜測,實在太過駭人。沒有實證仍舊是難以斷言。”

    說話之人乃是刀皇,他雖是場中給予了君臨最大幫主的長輩,可對於這件事卻持有中立的態度。

    “此時畢竟關乎整個神荒動蕩,君臨也知道猜測僅憑我和文墨兄二人猜測不可言定。可既然今日議會要定今後去留,那麽至少知曉局勢也好憑之判斷。”

    “這句話倒是不假。”南宮弱點點頭道:“不管如何,巫神教屠龍宮與神族不共戴天之仇已經結下。穆秦川更是與我等有殺師滅族之恨。不管穆秦川究竟是抱著什麽樣的目的,巫神教絕對不會讓他輕易達成。”

    “不錯,神荒大事雖然重要。可未必就要巫彭來操心。我現在心裏想的便是如何取了穆秦川的狗命!”

    在談天下大事之前,巫神教更關心的是這幾日留下來的化不開的仇恨。對這些私事刀皇不好多言,可有一點他卻也肯定。

    “既然結盟的基礎還有神荒的局勢已經明了,那接下來便商討我等究竟該如何?”

    聽到他的話,君臨和南宮弱都點了點頭。巫神教大弟子側身對著林匹夫道:

    “前輩以為如何?”

    “林某人一向不理俗務,其實並不擅長謀劃。唯有一點我先與諸位說清,今日我觀巫神教諸位盟友在修繕大戰,準備禦敵。可我認為…堅守巫城實乃下下之策。其中原因,相信各位也知道。”

    南宮弱聞言沉默片刻,長歎一聲:

    “晚輩也知其是下策。可是整個西澤一直以來都獨立一方。如果我們退去,先不說神族人會如何追擊,就算是殺進中原,又有何處可讓我們安頓?”

    當今局勢,誰都不知道四方災禍會蔓延到縱深何處。哪怕神族人不再大舉入侵,隻需要像圍困屠龍宮一般把巫神教死死圍住。那麽他們仍舊將麵臨厄運。

    “所以為今之計,便是要尋一個容身之所。”刀皇沉吟道,目光轉向了對麵的玄離弟子。

    “君少俠,可有對策?”

    君臨受眾人矚目,覺得肩頭壓力沉重。可是看西澤局麵,似乎隻有西澤之外的人能夠結解決。

    他看了一眼陸凝霜,看到的是她身後的淩仙宮。

    又看一眼,白瑾寒背後是人皇在東域留下的萬載威名。

    被他看的兩人都明白意思,白瑾寒低頭沉思,陸凝霜卻是緩緩起身道:

    “我想辦法和師父和師姐聯係…”

    這句話有著多麽重的分量不言自明,陸凝霜口中的師父乃是大陸新神。而她的師姐,也是滄瀾一人之下的國母。

    他們可去之處,已經明了。非東域莫屬。

    南宮弱和刀皇心情都頗為複雜,屠龍宮或許還可以說根基尚淺,本就是一群漂泊不定的人組成的勢力。

    可是巫神教卻是根植西澤千年之久,此時要放棄曆經數代基業,怎不讓人為難。

    “如果有滄瀾皇朝接應,我等離開西澤的機會便大了許多。隻是人族現在同樣麵對神族壓力,不知那位新任人皇究竟會如何抉擇。”

    “他必會相助。”君臨接過刀皇的話,肯定的道。雖然自己與白瑾離隻有幾麵之緣,一直都是合作同盟的關係。可他卻信任這位人族之主,至少信任他高遠的目光。

    “我等若滅,西澤神軍便會東進。如果沒有相應的助力,人族形勢將會變得更加惡劣。麵對這種情況,人皇陛下做出抉擇並不難。”

    “那穆秦川?”南宮弱反問一聲。君臨的確說的在理,可似乎還忽略了天道樓在東域的影響力。

    “若是天道樓極力阻止,以其強盛之勢。或許真能左右人族皇朝的態度。那位人皇雖然是個明君,可是未必能頂得住壓力。”

    麵對南宮弱的質疑,君臨卻忽然一笑搖了搖頭。

    “天道樓不會。”他輕描淡寫做出判斷。然後指了指自己。

    巫神教大弟子忽然明白了意思,隨後道:“原來如此…你之前說了那麽多,原來也計算到了這一次。”

    “並非計算,而是想驗證。如果天道樓出手,君臨隻能耍耍賴皮以死相逼。如果那位聖主真的是想要我打開玄離山的封印,那麽哪怕神族人想殺我,恐怕也不容易。”

    “可如果你猜錯了呢?”

    聽到君臨竟然想拿自己的性命當賭注,一直都沒有開口的小七忽然看著他發問。

    “不會有錯,還是那句話,如果他要殺我。我已經死上無數迴。”

    君臨聳了聳肩,坦然了自己的無力。小七皺緊了眉頭,輕哼一聲道:

    “你最大的底牌,竟然是敵人的眷顧。”

    玄離弟子苦笑,沒辦法和小七爭這件事對錯。他用手輕拍小七的肩膀,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隨後對著眾人道:

    “雖然君臨這是在賭,可現在諸位似乎也隻有和君臨一起賭這一條路。之前猜測若是不假,那麽滄瀾當會出師相助。”

    “不賭困死此間,賭的大不了就是好好戰上一場。”南宮弱點頭。“我相信小落也會這麽選擇。”

    他說出此話,就代表了巫神教的態度。眾人又看向刀皇,林匹夫又看了一眼萬天鴻。後者心中也早有思量,朗聲道:

    “既然如此,那便想想該如何突圍。”

    “好!”刀皇見年輕一輩都拿出了膽氣,朗聲笑了笑,隨後他定下神色環顧眾人道:

    “如今三方既已結盟,林某人便有個大膽的提議。”

    “前輩請說。”君臨和南宮弱齊聲道。

    “離開故土,便是新生。我看三方不如把結盟穩固。彼此也好真正照應。”

    “前輩的意思?”君臨聞言愣神,聽出了幾分蹊蹺。

    “不如合而為一,立為新教。然後再共推首領,重立神荒勢力之林。”

    “新教?”

    眾人紛紛驚唿,都未曾想到這個層麵。

    “不錯。林某人說話直。欲要突圍,必須要有一人統領。欲要在東域真正紮根,也必須要有和人族國教並論之本錢,最好還有能製衡天道樓的力量。說句不善之言,曾經西澤霸主,如今已如喪家之犬,屠龍宮也好巫神教也罷,都已經成了曆史。”

    刀皇對著驚訝的眾人沉沉說道,巫神教眾人的麵色最為沉重。這等大事對於誰而言都難以下定決心。

    “此事南宮需要和教中同胞商量…”

    “那是自然。”刀皇也知道自己的提議不是那麽容易實現,當下點頭看著南宮弱帶巫神教眾人離席。

    這邊君臨亦是沒有準備,先不說他根本沒想過加入什麽其他的勢力。就隻講聚集在他身邊的這群人,也本就不受什麽宗門關係束縛。

    他小七和陸凝霜,再加上一個白瑾寒。基本已經可以說成是一家人。而那邊蕭無劍和柳清漪習慣了自由來往,孤凰一直都是孑然一身。至於燕文墨,雖然隻有半隻腳踩在修行界。可是他的背後卻是獨立世外的靈淵閣。

    勉強算起來,也隻有小七的念君恩有那麽一點宗門的影子。

    “刀皇前輩突然提這個,是否有些草率。”君臨知曉林匹夫的性情,直言不諱的說道。可沒想到對方還沒開口,卻是書生先笑了一聲。

    “我覺得這也未必不好。”

    “我也覺得。”書生身旁,孤凰也起身說道。“當然這不過是孤凰自己的看法,畢竟如今已經跟君兄闖蕩,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有朋友的感覺。”

    “朋友自然是朋友。”君臨明白她的感受:“可是一旦成立宗門,或許隻是束縛。”

    “林某知道君少俠你的擔憂。不過無規矩不成方圓,有很多時候眾人商討不如一人決斷。”

    “這一點,我倒是覺得刀皇所言不虛。”白瑾寒曾經是滄瀾太子之身,對於這些東西看得比君臨更加透徹。

    “我知道你是覺得這樣似乎有脫離師門的嫌隙,不過若是換個說法,把宗門換成盟會聯盟,其實也未嚐不可。”

    “這有區別麽?”君臨苦笑道,可也不好直接反駁。正當思考之時。南宮弱一行從廳外歸返落座。

    巫神教大弟子話語如單刀直入,即使發問也是表態:

    “若是三方合一,不管是宗門還是聯盟,自當個主事之人,對於這個人選南宮弱想問究竟誰來比較合適?”

    君臨萬萬沒有想到,南宮弱的話裏竟然也有同意刀皇提議的意思。然而還不等他消化這份驚訝,隻聽刀皇爽朗一笑,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林匹夫是個有勇無謀之輩,若是合力可為尖刀卻做不得領袖。而屠龍宮和巫神教過往也著實有些不快的經曆,依我看這人選不應該落在你我身上。”

    “南宮亦是如此看,巫神教俗務繁多,小落比我更適合統領。然而她即將婚嫁,我這個做哥哥也不想把責任都壓在她的身上。在我心中有一個人選比較適合。”

    兩人對話,就似一唱一和。最終目光都落在了同一人身上。君臨被眾人看得心中發毛,一時間呆在了當場。

    “看樣子,我等要尊君少俠一聲盟主了。”

    刀皇再度笑言,話語讓人渾身一震。君臨又看到南宮弱起身拱手,當下連連搖頭:

    “萬萬不可。”

    “君臨乃是玄離弟子,也無統帥之能。怎可做什麽盟主。”

    “沒有盟主,如何結盟?”巫彭跟著說道:“再說這一切隻是為了穩固聯盟,可不是讓君少俠你叛出神山。”

    “巫彭說得有理。”另外一名大巫巫禮也跟著開口,他乃是十巫新進,和君臨一樣其實都是同輩的年輕人:

    “君兄有無統帥之才,今日所有人有目共睹。若非你出手,我等誰也不能安穩的在此議事。”

    “那些,不過是君臨耍的一些小聰明罷了。哪裏稱得上統帥。”

    “若非統帥,林匹夫豈能聽你驅使?”刀皇佯裝怒道,可眼裏卻有幾分笑意:“今日屠龍宮弟子可盡皆聽令於你,我也聽天鴻說你放權於他,可見有領袖風範。既然要在人族安定是你提出的意思,自然要你出麵。”

    君臨隻能苦笑,心想屠龍宮本就是您老人家的基業。這算是哪門子的放權。

    “我出麵可以,但是…”

    “好了。既然眾人皆欲推舉。你又何必扭捏。”刀皇擺手打斷了君臨的話。

    “結盟之事既定,那麽盟主之位便非你莫屬。這些年林某人已經煩透了門中事務,而天鴻也一心向道,屠龍宮若是能托付給值得信任之人,也算是我師徒二人的福分。”

    “的確如此,君兄應知人心所向。又何必如此謙虛。”

    “我…”君臨被眾人一句句話硬推,看起來怎麽也無法再拒絕。他下意識的想要求助小七和陸凝霜。可是兩個丫頭彼此看了一眼,似乎表現的很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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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挺好。”陸凝霜根本不掩飾自己的想法。小七倒稍稍委婉:

    “既然前輩和諸位盟友都看好,你不妨一試。我相信刀皇前輩和南宮兄也不會撒手不管,定會給你支持。”

    “那是自然。”眾人皆表態。

    “你們…”沒想到連最親近的兩個姑娘都勸他一試。之前本就有意的燕文墨和孤凰不必再說,唯一沒有表達態度的蕭無劍也趁此時開口:

    “我隻能替你做個打手。”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已經沒有人在乎君臨拒絕與否。君臨連話都沒有機會再說,刀皇直接和眾人一同起身,對著君臨握拳抵胸行禮:

    “見過盟主!”

    “見過盟主!”一開始聲音尚有些不整齊,可再唿之後便是齊齊呐喊。此時君臨再說什麽也都沒有了意義,就這樣在無奈之中,被推上了所謂盟主的位置。

    有了盟主,自然還需要有聯盟之名。眾人不顧發愣的玄離弟子熱烈的商討,最後定下來一個讓人響亮而容易牢記的名字。

    誅神!

    “從今日起,我等便不是屠龍宮巫神教之人。而是誅神盟一員。君臨今日便為誅神盟盟主,之後一切事宜我等都尊奉盟主之命!”

    “尊盟主之命!”

    在刀皇和南宮弱帶領下,眾人高聲齊唿。一切轉變太快,連燕文墨手中的筆都跟不上這曆史性的一刻。

    君臨隻覺得自己是怒海中的小舟,可那些讓他找不到方向不是憤怒,而是信任和重擔。

    南宮弱已經讓出了上席的主位,走來幾乎是拽著他坐了了上去。

    “盟主?”他覺得恍如隔世,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怎就成了盟主。可他唯一能做的隻有在心裏向師門道一聲罪過。

    “罷了,等到一切安定下來。再想辦法脫身不遲。”

    既然連小七和陸凝霜都不幫自己,他隻能暫且放棄了對抗眾意的想法。

    待得眾人終於熱情消退幾分,他才終於緩緩開口:

    “既然誅神盟已立,盛情難卻。君臨便暫居盟主之位,待來日再讓與賢德。”

    “你什麽時候也會說這種話了。”燕文墨拿著筆記錄今日一幕,忍不住出言調笑。可話音未落,孤凰就狠狠掐了他一下,嗔怒道:

    “怎麽和盟主說話?”

    “是是是。”書生連連認錯。看得眾人輕笑不止。君臨對他也無可奈何,把話題轉到了正處。

    接下來,眾人商定了暫定了南宮弱和萬天鴻二人副盟。

    從黃昏次日清晨,君臨從未感覺這般疲憊。在小七和燕文墨參與下,將整個聯盟勢力重新坐了劃分和安排,又草草定下了數十條盟規,方才讓所謂聯盟有了些許雛形。

    最重要的,莫過於是突圍安排一事。原本這件要事本著越快越好的原則。可是巫神教傷者眾多,最終隻能定在了五日之後。

    世人不知,五日之後。神荒之中再也沒有了西澤三勢力。

    一個新興而強大的勢力,即將在未來大陸的紛爭之中,書寫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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