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靈息,有強有弱。

    在這天地之間,有一些相隔萬裏也能被察覺的感應。就比如玄離大陣分散在神荒各處的命輪。比如…那些喜歡坐觀雲海的至強者們,常人不知其每每眺望何處之時。很多時候其實他們在看人。

    就像是此時在時空之墟立於聚靈大陣陣眼的蘇洵,他眼中的世界已經沒有了山川河流,星空雲海。

    在他古井無波的眼中,世間一切都變成了一層濃濃的霧海。其中有無數光點遊弋在其中,有點微弱到幾乎難以瞧見,有的卻明亮得足以穿透雲霧。

    這便是神荒所有生靈之息,弱者渺小,強者璀璨。

    而蘇洵看的地方,在霧海西側的萬裏之外,也在不算遙遠的東域之中。

    他在注視著兩處地方。

    負責照顧蘇洵的雷燮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劍身前輩開口說話,自從神皇大典以來,蘇洵就比往日更加緘默,與此同時,玄離山的靈氣也日益稀薄,滅魂海又沿著山腳往上爬了十餘裏。

    一切,都不像是好事要來的征兆。

    仿佛有陰雲壓在了玄離山巔,掌門清虛和各脈的首座也沒有再來過時空之墟。雷燮到山門看過幾次,發現向來受玄離山重視,半年一度的諸脈會武也沒有任何操持。

    神山這一頭猛獸,在此時也開始陷入了默然的蟄伏。

    雷燮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終日守在蘇洵的身邊,等著劍身前輩開口。

    “前輩好像在和什麽人說話。”他看著光幕中的蘇洵,今日的他雖然依舊不言,可是從盤坐起身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

    他的麵向一直都沒變,而神念也一直未消。

    那是雷燮接觸不到的巔峰,蘇洵眼中的東與西,與他自己成為了三角。

    為的,都是一個人一件事。

    “神荒萬裏,劍字全消。你唯獨留了一字在天道樓,倒是方便我與你說話。”

    在金翅雷神雕無法觸及的層次中,有聲音迴蕩在聚靈陣裏。那語氣淡然出塵,卻讓蘇洵有些不喜歡。

    他目光偏向了東方多一點,向千裏外送話。

    “你想蘇洵說一聲謝謝?”

    千裏之外,聽到這句話的人正在古樓頂上作畫。他畫的東西空曠,除了流雲之外,真正的主體隻有天空中的一個字。

    那是數日之前蘇洵留在天道樓劍字,當神荒各地字消之時,卻似乎唯獨遺忘了這一處。

    穆秦川知道這不是遺忘,而是對他的一種監視。

    也隻有像蘇洵這樣目空一切之人,才敢對天道樓有如此作為。

    不過穆秦川並不覺得惱怒,還是如以往一樣,這位隱隱被尊為天下第二人的天道聖主對於蘇洵的重視無比受用。

    “謝謝就不必,穆某人這麽做,並非為了玄離山。

    “這,才是我擔心的事情。”蘇洵相隔千裏答道,他在時空之墟上的目光,轉向了西澤之中。

    在那霧海裏,有三個極為強盛的光點。毫無疑問,西澤的三個老家夥正在方才湧現魔氣的地方聚集。

    蘇洵即使不用去看,也知道他們為了什麽而來。沒人能看到他體內命輪的異動,那焦躁的感覺,隻有在昔日麵對魔皇和那九聖之時才出現過。

    “臨兒啊臨兒,為師很高興你能自己應對那樣強大的一尊魔。隻是你出手的方式,倒是給讓為師有些為難。”

    蘇洵在心中自語,他感受到了遙遠西澤中那三人出手複原大戰的場景。玄離劍神的確想再把無念劍送出山外,隻可惜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以玄離山現在的情況很難再支撐命輪大陣再次啟動。

    他有些焦慮之時,卻看到天道樓中的穆秦川對西澤出手。向來對一切淡然處之的他,也難免有些動容。

    從君臨入天道樓以後,蘇洵就一直猜不透穆秦川想要做什麽。對方不僅不與他的徒兒為敵,反而有一種處處相助的意思。

    “原來時空劍主也會有擔憂這種情緒。”穆秦川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滿足的笑意。

    蘇洵皺了皺眉,迴答道:

    “我向來看不透兩種人,一種人比強,而另一種,隻能說是瘋子。”

    “不過第一種,她死了以後,便再也沒有。那麽你也隻能算第二種。”

    “修道本就是為了滅我證身,本就是一件瘋狂之時。”穆秦川依舊笑道:“其實在穆某人眼中,蘇兄又何嚐不是。”

    “蘇洵不想浪費時間和你打機鋒,我倒是想看看,你要如何對林匹夫還有那兩個老家夥交代。”

    蘇洵說罷,切斷了自己和天道樓聖主的聯係,他把目光放在了西澤之中,仿佛就站在了流沙門大殿之前。

    天道樓頂作畫的穆秦川收起了圖卷,他同樣看向了西方的光點,搖了搖頭。

    “如果連你也猜不透,秦川何需解釋。”

    流沙門上空,刀皇淩空質問。然而過去了很久,他也沒有等來天道聖主的迴話。

    “如此做派,真是不將我西澤三大勢力放在眼中!”

    脾氣最暴躁的老龍王眉頭都要皺到了龍角上,他跺腳拂袖,震的流沙門的建築轟然的倒塌了十數座。

    老好人巫神掌教也有些不滿,他看著西沉的月亮,冷冷道:

    “穆秦川這是逼我等上門討教。”

    雖然老蛤蟆如此言語,可說起來還是一時憤憤之言。巫神教和天道樓在數百年間並沒有什麽仇怨,他雖然向來快意恩仇。可要說真去天道樓找人一戰,恐怕還沒有走到那古樓麵前,就要被滄瀾皇朝和伽藍寺淩仙宮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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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東域,可謂是鐵板一塊。而他西澤三大勢力卻彼此為敵多年,要為一個還不知道結局如何的真相放下芥蒂,對人族大動幹戈,實在是難如登天。

    刀皇和聖龍王也知道此話並不現實,龍族之主又把目光放在了燕文墨身上。卻被刀皇看了一眼。

    “莫要學冥皇做派。”

    言下之意,刀皇還是有些袒護那年輕書生。勸聖龍王不要攝取燕文墨的神念。

    如此,雖然可以得到真相。卻也會徹底把燕文墨變成一個癡呆。

    “那我三人齊至,難道要落得一個空手而歸的結果?”老龍王心有不甘,又看了一眼方才表現出不滿的巫神掌教道:

    “難道老蛤蟆你就甘心?此間之事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把你我兩張老臉丟盡。”

    巫神聞言沉默了一瞬,他看向燕文墨,其實巫神教有十數種蠱術能逼迫對方開口。

    刀皇也知道這一點,他從虛空飛下,對著兩個老人道:

    “穆秦川有心隱瞞,此間之事我三人不說,又談何傳出去…再者…今日我等也並非空手而歸。”

    “至少,知道了異魔餘孽仍在。也知曉了這些家夥的新手段。”

    “那林匹夫你的意思,該如何?”巫神問道。

    “異魔之事,應當知會各大勢力。讓其做好準備。至於君臨究竟如何將其斬殺,我想用不了多久自會有個分曉。”

    “如何分曉?”聖龍王皺眉道:“難不成你打算等那小子自己昭告天下?如果這樣,如果他和那仙狐少女問心無愧,又何必走得如此之快。”

    “因為三皇密藏。”麵對老龍王的質問,刀皇淡淡迴應。他話中的四個字讓另個資曆更老一輩的神境強者一愣。

    “你覺得君臨還會迴去三皇密藏?”

    “他若是不去,便是證實心虛。堂堂玄離弟子,既然身在神荒,何以錯過如此天地盛事。”林匹夫答道:“而他若是去了,是不是魔也自然逃不過群雄的眼睛。”

    “倒是有幾分道理。”老蛤蟆摸著下巴道:“隻是如此,若他真的隱藏的一尊魔。那各族各勢力派出來角逐的精英,恐怕有些危險。”

    “老蛤蟆難道認為南宮弱會怕?”聽聞巫神掌教的擔憂,刀皇反問了一句。後者聞言沉默,沒有答話。

    “還是說貴族的龍魅姑娘會因此退卻?”

    “龍魅乃是本王親自挑選的繼承人,又怎會怕一尊區區異魔。”老龍王冷哼一聲道。

    “那便好說。”刀皇淡淡說道:“林某人相信劣徒天鴻,也早就做好了除魔衛道的打算,而且兩位不要忘了。雖然穆秦川不知道為何出手擾亂,可是他的兒子穆天清,定然也是對密藏勢在必得。”

    世人皆說刀皇天資無雙,可少有人知曉他心智也是絕頂。三言兩語之下,局勢似乎盡在預料。

    巫神和老龍王覺得別無他法,沉默承認了他的說辭。

    眾人紛紛看向燕文墨,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已經迷惘了很久的書生。而刀皇正欲開口之時,卻忽然感應到了什麽,豁然望向了遠方。

    與此同時,巫神和聖龍王也同樣驚訝的抬起頭來。他們如同蘇洵還有穆秦川一樣,此時的眼中都看到了一片霧海。

    在很遙遠的地方,霧海中出現了一片漩渦。那是神荒靈氣驟起的一道亂流。

    這片古老的大地之上,四大疆域所有的神境強者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一處。

    這一刻,西澤東域,北陸南荒都有同一個驚訝的聲音響起。

    “三皇密藏…怎麽會開啟在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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