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台上戰局,牽扯著每一個人的心。

    穆天鳴三人天而降飛身襲來,各自帶著自己那一份恩怨。彼此間凝聚的氣勢,互相接應。卻似乎被某種力量所分割。

    刹那間,三位天驕都察覺有什麽不對勁。君臨朝天刺出的一槍並不虛招,而像是在催使著什麽。

    突如其來的危機感,讓三人都停滯了身形。與此同時,他們隻覺空氣中有殺意流動,麵前突兀出現了千百道寒光。

    “是時空劍意!”

    穆天鳴與君臨交戰多次,對他的手段最為了解。他驚唿一聲,發現三人已經被隱藏在虛空的劍陣所包圍。

    君臨與慧空對戰,遲遲沒有動用的劍,原來早就在三人來路上設下了殺陣。

    時空劍意一道掩蓋一陣,竟是根本沒有泄露半分氣息。

    劍光縱橫三人之間,有的劍甚至本就在他們身前咫尺。幾人都不料自己會落入如此算計之中,便是實力再強也來不及去化解殺招。

    三位天驕幾乎做出了同樣的選擇,便是將自己強盛的靈力覆蓋周身抵抗。這被動挨打的選擇實屬無奈,卻已經是唯一應對之策。

    君臨一槍挑天,劍陣隨之爆發。那些近在敵人身前的劍意撕扯他們身上的靈息,給遠處的劍勢創造著近身的機會。

    被劍雨籠罩的三人同時吃了大虧,就如同身處在玄離山上的那條劍意瀑布。根本無法防禦周全。

    見此一幕,唯一沒有冒進顧遲傷暗道自己選擇果然正確。那僅對君臨一人而來的天弦絕陣趁勢襲擊向了催動劍陣的少年。

    正如君臨給三位天驕帶來的意外,顧遲傷的偷襲也不在君臨意料之中。感受到身側弦刀刺破了臂膀,他橫眉冷對,掀起披風卷向弦刀。

    這隻是他拖延之側,真正賴以破陣的還是龍魂槍上的雷霆。洞察弦陣所在,君臨將雷火壓在了弦刀最密集之處。

    指間電光四溢,點亮了刀鋒陣網。顧遲傷心有戒備,攝魂鈴中磅礴魂力也順弦而下,頃刻於之對峙起來。

    君臨未發全力,未飲酒之時。爭奪弦陣並非顧遲傷的對手。而此時借著酒怒爆發,竟還有隱隱壓過幽靈之子的勢頭。

    這勢若直衝他顧遲傷一人,恐怕幽靈之子抵禦起來還得另施手段。然則今日對付君臨的不止他一個,兩人相抗之時,慧空忽然又變成了那女子阿奴,手中竟也同樣握著一道無形的鈴,傳揚出攝魂鈴聲。

    顧遲傷聞聲色變,那熟悉的鈴聲在他耳中迴蕩。正與他十指中懸掛的鈴響聲如出一轍。他麵色一沉,看了慧空一眼質問道:

    “我哥哥的攝魂鈴…怎麽會在你的手上!”

    “幽靈之子這話問得好,可知你的那哥哥究竟死在誰的手上?”阿奴媚笑說道:

    “正是君臨和蕭無劍一起動的手,才引來那天妖帝俊害了你哥哥!攝魂鈴乃是我從他身上奪走,若非如此,他恐怕還要以其人之道,還治你身…”

    女子的話語分不清真假,顧遲傷隻能在驚異和憤怒中徘徊。如果慧空所說是真,那麽他與君臨之間的仇恨便不止是天啟城中壞了他計劃那般簡單。

    “你此刻多想,倒不如先把他拿下再問。”阿奴繼續說道,幽幽話語動搖著顧遲傷的心神。

    他隻能壓下震驚,與那妖女共同催使鈴聲。兩道攝魂鈴相合,威力直逼君臨神念,已是遠超顧遲傷一人所使。

    君臨對峙弦刀,自然也聽到了阿奴的話。他沒有作無畏的辯駁,隻是不知道慧空如何會知曉往日那件舊事的真像。

    “難道…是帝俊告密?”少年百思不得其解,也沒有辦法再去思考。隨著兩道鈴聲匯聚,魔音響徹他的腦海。

    像是無數利劍撕扯神念,噬身之痛迴蕩全身。

    君臨的神念雖然強大,可縱使巔峰之時與顧遲傷相比也不過是伯仲之間。而跟慧空相比,則更顯弱了不少。

    這兩人合擊,接著攝魂鈴這等三分之二的神器。不論他再如何凝神歸元,鎮守靈台的蛇年依舊被二人勢如破竹的擊潰。

    君臨本就一心三用,抵抗魔音便無法抵抗弦陣。更沒有辦法催使那縱橫摘星台的劍意之陣。

    千裏之堤,一夕崩潰。頭頂三位天驕同時破陣而來,神輝烈焰和聖人道法齊齊壓來。

    君臨七竅滲血,最先被弦刀侵身。身上玄火鎧甲留下無數裂痕,最終和那弦卡在了一團。

    如此便難以動彈,更有魔音讓他瘋狂。

    他接著酒意,更加瘋魔。爆發了全部力量對著三位天驕的攻擊刺動最強的一槍。

    摘星台轟然粉碎出一個深深的坑洞,那屬於各方不同的靈力蕩開刺眼的光芒,遮蔽了來自於星空的無數目光。

    萬族修士,無不心中一沉。

    雖然情緒曾隨著戰局變動,不少人也心係著君臨的安危。可當五位至強的年輕人同時對那玄離少年出手,一切隻能塵埃落定。

    看著摘星台上爆開刺眼的光芒,秦小落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她身旁的南宮弱依舊沉默,可麵上竟也有一絲悲戚。

    巫神教大弟子沒想過君臨能贏,盡管那少年撐了如此之久,久到讓他都忍不住動容。

    可這並不能改變注定的結局,與天下為敵,換做是他也不可能贏。

    “就算能過了五個人這個一關,還有像我這樣的人會出手。就算他再厲害…打敗了風輕胤或者穆天清,幽靈世家,神族,天羅神殿還有數不清的聖人。”

    “縱然再給他十年光陰,能夠殺聖。星辰塔內還有神境強者,他能拿什麽贏?”

    南宮弱自顧自的歎道,這話語不僅沒有安慰秦小落,反而有幾分殘酷的意味。

    他想讓小師妹徹底死心。

    心死,便不會這麽痛。

    “我知道…我知道…”秦小落哽咽,南宮弱所說的話她都知道。可是知道又如何。

    知道…便能忘記桃花樹下那此生最開心的時光?

    知道…就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

    終究她還是喜歡君臨,雖然不能出手幫他,卻也期望著奇跡再現。

    可是奇跡並不是功法,不能學會了雖是便用。當光芒散盡之後,摘星台的深坑中那個少年已經淒慘的躺在了中間。

    他的衣甲被弦刀撕碎,血肉翻起了無數。胸口幾處塌陷,來自於穆天鳴三人的轟擊,上麵殘留的玄火神輝正在蠶食精血,蒸騰起縷縷黑煙。

    這隻是肉身之苦,而君臨的神念也幾乎被摧毀。兩道魔音,讓他睜開的眼睛裏充斥著血色和迷惘。

    五位年輕強者站在了深坑的邊緣,近乎一致的沉默了下來。

    無數恩怨似乎已經了結,卻是誰也不知道如何做下一個動作一般。

    相比於他們五人,遠方滄瀾星辰中。一眾與君臨最親近的人都陷入了迷惘。

    靈若瑄握著手中玉簡,上麵印刻著自己方才和白瑾離的對話。她向人皇述說了星辰塔內陡然的巨變,千裏之外的滄瀾皇帝似乎根本沒有休息,很快就傳來的應答。

    傳信中坦言,白瑾離很早開始就察覺了君臨可能是玄離弟子的秘密。隻是此刻得證,字裏行間的蕭索之意很是明顯。

    靈若瑄問,該如何。

    白瑾離答,無能為力。

    便是兩大皇朝之一的人族帝國,在麵對整個天下之時也無能為力。

    “朕不想他死,卻不能讓朕的女人替他愚蠢的決定犯險。”這是人皇最堅定的意思。如果要救君臨,無疑是把靈若瑄往火海中推。

    靈若瑄沒有再用玉簡迴信,她站在星辰前方低頭沉默,最終苦歎:

    “可是小師妹…該怎麽辦?”

    她是人皇未婚之妻,卻也是陸凝霜最親愛的姐姐。此刻白衣少女正在後方不一動不動,一雙眼睛根本不知道在看哪裏。

    隻有心死無助之人,才會有這樣讓人心疼的表現。

    陸凝霜的身旁,燕文墨靜靜的站在白衣姑娘身邊。他捏著自己已經寫了很厚的那本冊子,凝視著那未幹的墨跡,一直都沒有說話。

    “你在想什麽?”柳清漪忽然問他,書生抬起頭來,看到對方臉上竟也有淚痕。

    “我在想…這已經是我寫的第十本書了…沒想到最終還是沒有辦法把它寫完。”燕文墨苦笑,笑得極為難看:

    “或許…我真的不是這塊料。早就已經封筆,不再給人立傳。”

    靈淵閣七公子,立誌寫出神荒最真實偉大的一本書。為此他尋遍神荒,前後找過九個人。

    那九人天資非凡,卻都最終夭折。

    君臨,是第十個。

    本以為這第十個家夥臉皮夠厚,懂得收斂鋒芒。還有一堆值得信賴的朋友。這樣的少年應該能活很久,能夠一步步走向神壇。成為主宰天地的之一的神境強者。

    可是最終,他還是為了一個女人…

    今日大典,燕文墨看到了跟隨在穆天清身旁的大哥,還有給龍女立傳的三哥。兩人都因為他的過往的失敗而投來笑意。現在,又再次見證了他的一次失敗。

    “你可以替我寫…”

    書生欲哭無淚,忽聞柳清漪身邊傳來一個男子聲音。他看到蕭無劍緩緩走了過來,第一次主動和他開口說話:

    “這樣…你手中的東西不需要丟。”

    蕭無劍早已收起了寒煞,雖然他還是一副對萬事冷漠的態度。可是言語中壓抑了幾分顫抖。

    “蕭哥…”柳清漪聽到他的話,不知他是何意。後者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道:

    “替我立傳,你還可以把他留在書裏。因為他…和我並肩作戰過很多次。”

    “盡管這一次,我沒辦法出手。但是這最後一件事情,做做也無妨。”

    “他在你的書中,該是什麽身份?”燕文墨雙手顫抖,看著自己筆下記錄的每一個字。

    字字心血,字字不想放棄。

    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不管如何也不應該抹去。所以書生問劍客這個問題,也很在乎這個答案。

    蕭無劍從未想過這答案,他沉默很久,轉身望向摘星台道:

    對手?或許君臨不肯承認。

    朋友或者夥伴?蕭無劍總覺得這是他變強路上的累贅。

    他想了很久,最終歎息一聲向燕文墨道:

    “你就寫…”

    “他是一個總愛在我麵前搶風頭,最終活生生把自己搶死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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