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魅的話語似以往一般,如同從靈台澆落的一潑冷水,將眼前的環境剝離。

    摘星台上,那被荊棘纏身的少女終於睜開了眼,迷茫的映照著天下人的目光。

    “好美的一雙眼…”

    群雄看到了她迷離的雙目,那眼眸就似星空深邃動人。哪怕僅有的痛苦閃過,也帶著幾分淒然決絕的意味。

    這一睜眼,竟是讓有數人的心莫名的疼了起來。他們迴想著女子阿奴所說的話,想起這樣的姑娘竟是淪為他人的奴隸,一時也不由生歎。

    不過這隻是一部分人的反應,更多的人還在思考著那鬼魅女子方才說的話。

    天生九命,在修行界中一直如同一個傳說。雖然不少人曾有聽聞,卻從未見過這世間最為神秘的體質。

    自玄離山封山以來,三百多年間世人更是不知仙狐一族之所在。此刻驟然聽聞這淪為了傳說的字眼,自然也是有所震動。

    隻是眾人不知阿奴所說虛實,看到受困為奴的少女之事。大多數人還是不敢相信,鬼魅女子所說之事。

    “你的意思,隻要出價買下你這所謂的奴隸少女。人皇靈石也一並贈送?”

    有人發問,聲音是那般不可置信。阿奴轉過了身,對著問話之人一笑道:

    “正是如此…”

    “可是,這位阿奴姑娘你如何證明這奴隸是九命之身?”問話之人,竟是一位神族聖人。他看起來比那位老神官更加老邁,縱然已經成聖,卻給人一種油盡燈枯之感。

    很顯然,這位老聖人對於傳說中九命極感興趣。便是有著神族三大巨擘在上,那老眼中的灼熱也絲毫不掩。

    阿奴聞言沒有作答,而是再度轉過身來,此時她手中捏出一銀針,毫不猶豫刺進了目光迷離的少女眉心。

    痛苦的呻吟傳遍了星域,眾人隻見那少女顫抖的蜷縮成了一團,身上靈息順著那刺體的荊棘流動,點點散開。

    在奴隸少女身後,出現了六道白芒,隨著她的顫抖,光輝凝聚成了飛揚的白尾。

    很快,那光影定型,群雄看著那純白的六條尾巴,倒吸一口冷氣:

    “仙狐族人!”

    仙狐二字,自古恆存。

    這是神荒唯一一個以仙字命名的種族,在數萬年間的曆史中有著比龍族神族更加神秘的地位。

    神族老聖人見到少女真身,一時間也愣在了當場。隨後他竟是老淚輕彈,如同看到了曙光一般:

    “老夫…老夫有救了…”

    這位老聖人乃是神族一位聖地長老,因為衝擊神境失敗,生命力迅速枯萎。

    原本聖人千載壽命,在他身上隻餘數年光陰。這些年他曾經瘋狂尋求延壽之道卻無一例外的失敗,本已是萬念俱灰的他,今日聽到九命二字就已經狂熱起來。此刻看到真正的天狐之身,更是抑製不住狂喜。

    “還請教尊施恩,看在元陽多年為聖地忠心效力的份上。替我爭上一爭。”

    老聖對教尊懇請,後者沒有料到今日會出現如此變局。神族本不參與兩顆靈石競爭,奈何此時卻有自己人央求。

    “元陽師弟莫急,本尊自當為你想辦法。”

    教尊沒有直接答應,卻也沒有拒絕自己的師弟。他隻想著待其他勢力競價得了靈石之後,再與之商量那仙狐少女之事。

    “仙狐九命,若與之定下同命血契。的確可以與之同生同死,隻不過傳言此法過於逆天,施展之時會遭遇天譴。是故神境強者也不敢一試。”

    元陽沒有得到準確的答複,焦急的準備進言。老神官卻是一句話如冷水頗麵。

    老聖麵色微變,也知道大神官之言不假。不過他早就已經到了走投無路之時,搖頭道:

    “不管如何,元陽也願意一試。還請教尊救元陽一命!”

    “元陽長老莫要心急,本皇不會坐視不管。隻不過神族自己定下的規矩不能亂,待靈石歸屬有定,本皇為你親自出麵。”

    見內部爭執將起,神皇一眼平定了老聖人的心。事關靈石大事,便是神族之主都開始出麵。

    宇文戰看了一眼摘星台,目光落在那痛苦顫抖的仙狐少女身上。修道之人眼中大道無情,讓他並不為那痛苦所動,帶著無上威嚴開口道:

    “既然這位阿奴姑娘有心要將這仙狐當做靈獸競價,並將人皇靈石相贈。本皇便代表神族做一個見證。”

    神皇目光掃過星域,聲如洪鍾道:

    “還請星空中諸位都先迴星辰,此輪競價一切與之前我神族競價規矩一致。若是出現出價相等的情況,便一切由這位阿奴姑娘做主…”

    “多謝神皇…”

    那女子在神皇微壓之下,竟也能保持著鬼魅的笑容。聽得神皇說競價開始,她卻似乎並不那麽在乎。

    阿奴依舊關心的是自己麵前的奴隸,甚至說沉醉於玩弄對方。

    因為她知道,神皇的話不會奏效。至少…有一個人不會乖乖的從星空中離去。

    星空之中,玄烈和顧遲傷知道已經沒有了動手的機會。他們不甘的看著摘星台,又看了一眼根本沒有留意他們的君臨。

    此時動手,無異於得罪神族。

    玄火爐和天弦絕陣都已經收起,兩位強者都想冷漠嘲諷君臨一番。可是眼下,那個可惡的家夥竟是根本無視了兩個人的存在,目光一直死死定格在摘星台上。

    恨他愛他之人,都隨著他目光看了過去。他們能感受到君臨目光並不在那靈石之上。而是留於那個被荊棘所困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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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下,他身體裏封閉著什麽即將爆發。一旁好不容易迴過神來的陸凝霜緊張的看著少年的臉,什麽也說不出來。

    “君爵爺…我們還是先迴星辰吧…”

    靈若瑄忍不住開口再問,此時星域中那些來自各方的天境修士都已經迴各方星辰。而滄瀾和淩仙宮眾人,卻成了星域中最突兀的存在。

    滄瀾皇後隱隱約約察覺到了那沉默到了極點中隱藏的殺意,正想盤算說些什麽,卻見少年迴過了頭。

    “皇後娘娘…”

    君臨終於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擠出來一般。靈若瑄知道那不是因為重傷造成的虛弱,而是再那封閉情緒中,哪怕多吐出一個字也怕壓抑不住爆發。

    “滄瀾還有無可能出得起價?”

    “這…”靈若瑄麵色凝重,她看了看同樣陷入了沉默的齊胥梅。後者艱難搖了搖頭。

    “君臨明白了…”

    少年晦澀一笑,突然朝著靈若瑄單膝及劍跪了下來。他右拳抵著胸口,行的是滄瀾大禮。

    靈若瑄不知他是何意,慌忙道:“君爵爺…你這是…”

    未來皇後欲將他扶起,卻見君臨搖了搖頭:

    “還請娘娘代為轉告白瑾離陛下,說君臨感念知遇之恩,但是今日有些事情君臨不得不做,就此請娘娘代陛下見證,免去君臨在滄瀾之爵位!”

    少年語氣沉沉,讓靈若瑄大驚失色。她不知所措之間,君臨已經俯身拜了下去。

    “君爵爺…你…”齊胥梅終於明白了少年的用意,她焦急的看君臨一眼,卻隻能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不要莽撞…”

    君臨善意的對齊胥梅笑了笑,沒有答話。轉身便禦劍前行。

    所有人都隨他而牽動,蕭無劍一指點在了劍意之上,攔在了君臨身前:

    “這是我的劍意…”黑衣劍客冷冷道,目中卻有少見的勸阻關切之意。

    少年抬頭與他對視道:

    “所以…你打算借我?”

    蕭無劍沉默良久,最終避開了與君臨的對視,低聲問道:

    “那姑娘…是她?”

    “是她…”君臨笑道:“總算是她了…”

    黑衣劍客聽到這分不清情緒的話語,歎息一聲,在星空中讓步。

    “你這是要去送死,我沒有辦法幫你…”

    “借此劍意,你便是我兄弟。”君臨拍了拍蕭無劍的肩膀:“大恩不言謝…”

    劍客無言,卻鬆開了控製劍意的手。君臨禦劍前行,衣角卻被人一把拉住。

    “我跟你一起去…”

    陸凝霜小手顫抖,也不知是因為力竭虛弱,還是克製不住內心的情緒。她眼角留下一滴淚,口中卻決然的道:

    “我還能打。”

    君臨最不忍麵對她的淚,轉身抬手將那一滴冰涼抹去。斂好了她散亂的發絲。

    “是我對你不起…”君臨聲音顫抖著,竟有了幾分哽咽:“其實…玄烈他…”

    “我不想聽這些。”陸凝霜偏過了頭打斷君臨,她死死盯著少年那張臉堅決的道:“你說過的,要讓我做寡婦…”

    “就算她來了…你也不能說話不算話…”

    君臨不知道如何言語,此時此刻,他才恨透了自己一切所作所為。陸凝霜的目光像是一把尖刀插進了他的心房,他忍著那股難熬的感受,艱難的收迴了手。

    “對不起…”

    少年歎息,緩緩迴過了身。陸凝霜手中的衣袖被他掙脫,隨後被一股火流所推動了身軀。

    白衣姑娘看著自己被燙傷的手,眼神開始迷離渙散。她踉蹌的後退,差點跌落於蕭無劍的劍意。

    君臨沒有迴頭,斂去了掙紮的神色

    他禦劍向前,渾身上下發生著驚人的變化。他體內的丹藥效力被強行催化出來,命輪開始超負荷的運轉,將靈氣注入每一寸經脈。

    星空中,少年的腳踏劍意,身上凝聚出了久違的紅色戰甲。他手中黑鐵棍流動著雷霆,凝聚寸寸龍紋。

    龍魂槍首電光匯聚,照亮一片星域,也照亮了不少往此處投來的目光。

    少年疾馳如電,拖曳的流火在無數眼睛將疑惑撕開成震驚。

    那些目光中,有一道屬於摘星台上的天狐少女。

    她雙眸被火焰和雷光點亮,荊棘纏繞的身軀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了力量,讓她支起了身體。

    五載光陰,千日顧盼。她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有一場糟糕透頂的相逢。

    君臨也沒有想過,可他還是選擇了糟糕的赴約。他看到小七落淚苦笑,雙唇微動著罵道:

    “傻子…你終於來了…”

    是的,我來了。

    少年一槍震響星域,告訴著萬千修士,也告訴她

    雖然晚了…

    但是我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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