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萬變,有靜有動。

    當天啟城中侯府別院裏時空劍意隔絕君臨與陸凝霜秦小落的故事之時,遠在東域西方的那片神山聖地,卻努力的想向外突破三百多年來的可怕桎梏。

    自君臨下山以來,整個玄離山表麵上歸複了過往的平靜。然而門中弟子都能發現,自己的師叔和大師兄們卻變得越來越忙碌。

    雲開大典之後,掌門清虛便召集了所有門人召開了山門大會。關於玄離上層籌備了百年的出山大計,第一次被公諸於眾弟子之間。

    諸多弟子這才知曉,原來同門之中已經有了師弟師妹帶著師門的使命被送出了玄離山。而其成功突破大陣一角背後,付出的卻是近百年的心血。

    在得知整個玄離山麵臨著十數年內靈氣枯竭的危機之時,相來驕傲自信的玄離人並沒有動搖,大多數人都相信師門一定能挺過難關,也相信下山的師弟妹能夠完成使命。

    更何況,玄離門人心中的明燈仍舊照耀。遙望時空之墟的方向,由各峰首座聯手布下的聚靈大陣中,那位師叔仍舊給人注視著腳下群山。

    一年多前因為論道而名聲大噪的君臨小師弟在外,守護玄離數百年的蘇洵在內。這師徒二人便是奇跡的代名詞,讓他們心中並沒有太多困境留下的陰霾。

    入秋以來,幾乎各脈首座都晉入了閉關之中。幾乎門中的大小事務,都交與了陣峰黃謙與劍脈雲淺吟共同主持。

    封閉的玄離並無大事,唯一被清虛下令務必不可倦怠的,便是從混元鼎凝煉靈石每月兩次送往時空之墟。

    負責此事的人,乃是定海。其中緣由師兄弟們都能猜到大概,那並非是因為定海擁有著二代弟子中最深不可測實力,而是因為時空之墟裏的那位師叔最親近這位光頭酒聖人。

    今天,便是定海入時空之墟送靈石的日子。向來懶散的他對這等大事也不敢誤了時辰。

    正是臨近午時陽氣最盛之時,定海捏著酒囊,一人來到了漂浮於九天之上的仙島。

    時空結界之外,早有人已經等候迎接。定海對淩空施禮的金甲男子迴禮,然後笑了笑道:

    “雷燮師弟大鵬血脈果然了得,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修為又有所精進。想要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扶搖直上,破那聖人之劫了。”

    來迎接的定海的人,正是一直生活在時空之墟的金翅雷神雕雷燮。雖然上山至今,他也未曾真正拜在哪一脈門下,可是定海本就是六脈棄徒,自然不在乎那些所謂規矩,從很早開始就一直對雷燮以師弟相稱。

    久而久之,雷燮也不駁定海的善意,漸漸接受了這個親切的稱謂。

    “定海師兄見笑了,雷燮本體不過是雷神雕,與那上古大鵬沾了稀薄的血親,算不得什麽。”

    “再說…我已經上山如此之久。雖然先生不曾收我為徒,卻也教了不少東西。如此機緣之下,到現在也看不到聖人劫落的跡象,真可謂慚愧。”

    “我看倒是未必。”定海見他謙虛,搖了搖頭:“想那雲淺吟小子也得了先生不少指點,花了幾十年時間,現在還在聖照境徘徊不定。若說比起來,還真未必有雷師弟你悟性高。”

    定海如此說道,雷燮自然不會信以為真。整個玄離山都知道酒聖人最喜歡和劍脈最傑出的二弟子抬杠,哪怕是和雷燮交談兩句,也不忘損一損雲淺吟。

    “雲師兄現在和黃師兄一同總理山門要務,自然少了些功夫修行。若真說我玄離山天賦最高之人,二代弟子中他也當屬一流。”

    今日的雷燮,早已經把自己當做玄離山的一員。是故談吐起來像是與定海在聊家事。讓光頭酒聖覺得有幾分好感的人,他都願意多聊幾句。

    隻是聊得時候,他說起話來便毫無顧忌。聽到雷燮為雲淺吟開脫,他冷笑一聲道:

    “屁個一流…”

    “先不說黃闕那家夥,老子一直看不清他的深淺。人說出去諸位首座神守,老子排玄離第一,可我總有感覺,若是對上那玩弄陣法的家夥,恐怕也討不了便宜。”

    “至於我自己便不用說,雲淺吟那小子要跟我打,我也能把他那張娘們樣的連揍成一頭豬。”

    定海滿口粗言鄙語,雷燮不由苦笑,他伸出了手指,依舊為雲淺吟鳴不平。

    “那至少也是前三啊…”

    “屁個前三!”定海喝了口酒,呸了一聲道:“我說的天賦,不是實力。如果真要數一數山門中誰的悟性高,他雲淺吟除了弄風花雪月之外,哪一點比得上君臨小師弟?”

    “這…”雷燮聽聞此話終於妥協,他想起自己看著成長的那個小家夥,不自覺笑了笑。

    “其實舞弄風月,恐怕君臨也不必雲師兄差。”他心中如是作想,卻忽聽定海一聲輕歎。

    “說起君臨師弟,定海倒是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他下山一年多來如何,究竟有沒有找到小七和那勞什子五行旗。”

    “君臨吉人天相,又是先生真傳弟子。定然能夠獨當一麵。”雷燮也因為定海的話沉思了一瞬,不過他很快便說出了心中想法,讓定海也不由不同意。

    “是是…那小子可從沒讓師兄們失望過。”

    兩人交談許久,正午的天光已經直射頭頂。定海驚唿一聲,直道忘了時辰,連忙催促雷燮開啟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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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雷燮並沒有急躁,似乎並不在意這片刻的誤差。他引著定海落入時空之墟後才道:

    “掌門和天武首座都在此處,正與先生說話。”

    定海聞言一驚,倒吸一口氣問道:“你剛才怎麽不說?而且…他們不是在閉關麽”

    “方才師兄不是一直在談雲師兄很弱的事情麽,也沒有問我這些啊。雖說是閉關,可是神境大能略施手段,想來聚在此處也不算什麽稀奇的事情”

    雷燮聳聳肩道:“再說…定海師兄又何時怕過掌門和天武首座了?”

    “怕倒是不怕,主要還是擔心先生。雷師弟難道不知,他老人家和掌門還有戒律首座談事情之後,心情一般都不怎麽好…”

    兩人在時空之墟行走,這片玄離最變幻莫測的土地,此時卻沒有了往日的時刻變遷的奇妙。這其中原由,皆是山門靈氣枯竭所致。

    這一切尤以時空之墟最甚,定海抬頭看著從天邊落下,直通島心的五道光柱。那裏便是聚靈大陣所在,也是陣眼向整個玄離汲取靈氣的中心。

    猜著腳下荒草,看著傾瀉的靈光。定海微微歎氣,對著雷燮道:

    “小師弟身上的責任真的很重,也不知修行玄清訣的現在到了什麽境界。”

    聽聞他的擔憂,雷燮無以言以對,當他隨之也歎息一聲之時。遠遠卻傳來了天武不耐的聲音:

    “讓你來送靈石築陣,何以在外悲春傷秋?”

    戒律首座語氣依舊冰冷嚴厲,定海聽得責任撇了撇嘴。倒也沒有反口辯駁。他二人加快速度,離那五色光柱越來越近,直到走進光海之中,才看到光中淪為黑影的幾人。

    那高大之人自然是天武,身形老朽者自然是清虛。

    而蘇洵是唯一盤坐之人,從一年多前君臨離開玄離山之時,這位劍神就一直在光海擦拭無念劍晝夜不息。

    定海和雷燮都知道,那是因為君臨在外界承受著命輪反噬,全數都靠著大陣和蘇洵在壓製。

    玄離封印不除,小師弟在外多呆一天。蘇洵便一日不能離開這光海。這其中代價不說慘重卻也艱難。

    兩人來到三位巨擘身前,雷燮向幾人行禮後便自覺退去。定海取下酒囊,揭開塞子倒下了一團小山般的五彩靈石,方才對著三人行禮道:

    “這是此次混元鼎中提煉靈石,明依首座說大致可分流批使用,約莫能維持大陣半年周轉。”

    “為何如此之多?這些靈石看起來是往日何止十倍有餘。怎麽又隻能作半年之用?”

    見靈石堆積成山,清虛的話語並沒有欣喜,反而透露出擔憂。光海中見不到眾人神情,可定海還是忍不住麵色一沉。

    “據青崖子與明依首座所言,玄離山中靈氣時時異變。越是往後聚靈大陣所需要的靈力便越多,故此今後半年的用量都往上走了一些。”

    “那論道所獲的靈石,還可以支撐多久?青崖子師弟有沒有準數?”清虛沉默良久,無奈問道。

    “大致比原本想象的時間縮短一半,恐怕隻能維持五年。”

    “五年?”清虛與天武的身形在光海裏微顫,都為這個不好的消息所震。定海也不知如何麵對這種情況,隻能代為傳達讓三位玄離主事之人來做決定。

    “五年時間,也不知道山下幾個孩子能不能尋找到突破封印所需要的神器。眼下混元鼎中出去的那兩個孩子我尚未感受完全覺醒的氣息,而君臨他的情況,更是不甚明了。”

    天武沉沉的話音響起,定海見兩人都轉身看向了盤坐的那個男子。一年多來,他們從未清晰的看清過蘇洵的麵容。也不知道那深邃的眼睛裏,是否還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從容鎮定。

    五色光芒交織,清虛天武知道蘇師弟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隻是這一年來蘇洵越來越沉默寡言,讓人不知該喜該憂。

    蘇洵越是保持著靈力,便代表著君臨在慢慢變強。命輪所需的力量越來越多。可是按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也不知道這聚靈大陣還會不會有其他變動。

    “他的情況,我也無法身臨其境。”

    忽然間,蘇洵伸手觸碰到了放在膝上的無念劍,眾人隻覺得他身上散發著某種力量像是在感知千裏之外。

    “一年多來,我隻知道我這徒兒經曆過數次陷阱。哪怕是相隔千裏,命輪隱隱相連下便是我也能感受到幾次痛楚。”

    “真是苦了這孩子。”這樣的話清虛並非第一次聽聞,可是每每想到世間第一神山的存亡壓在了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身上,他便覺得有些心疼。

    然則蘇洵這個親師父倒反是看的更開,他又開始擦拭著看不到鋒芒的無念劍,淡淡道:

    “時時重傷,次次不死。這才像是蘇洵的弟子。不過話說迴來,師兄不如想象。若非臨兒有在為玄離在搜尋那些至寶,又何以會卷入如此多的危機?”

    憑借千裏之外的數次感應,蘇洵的判斷卻很是堅定。清虛天武聽得此言,皆是點了點頭。隨後天武問道:

    “你上次說這一年來感應他都在東域人族,最近可有變動?”

    “變動不曾有,隻知過去數月他都在一個地方呆著未動。看起來就像是被囚禁了一般。”

    “囚禁?何處?”天武聲音寒了幾分,隨後聽蘇洵口中三字,讓他魁梧的身軀再度震動。

    “天道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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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孩子果然不讓人省心。”沉默良久,清虛歎息說道:“這神荒之大,他倒是去了我們幾個人最不想讓他去的地方。”

    “你我師兄弟三人枉被世人敬仰,可這時候也隻能由著他去。”玄離掌門老邁的身影在光海中垂得更低,讓定海也忽覺有些心酸。

    “師兄也不必太過擔憂,眼下臨兒已經離開了穆秦川的地盤。現在的方位應當是在人族皇城之中。”

    蘇洵平靜說道,三人屹立玄離之巔。每一日的心緒都在為遊走神荒的那一道命輪牽動。

    雖然他們不知道山外究竟發生了什麽,卻能感受到那孩子正在為師門而奮鬥。

    “今日蘇師弟喚我與掌門師兄前來,想來又有新的進展。不知君臨師侄現在情況如何?”心中各有感歎,可天武仍舊注重眼前。

    蘇洵了解天武的性情,將無念劍又放迴了膝上。

    光影之中,可見他把目光移向了清虛。隨後這位劍神終於用一種滿意而有些玩味的語氣道:

    “雖然君臨仍在皇城未動,可是卻有一個變化自己找上了門來。”

    “什麽變化?”清虛感受到蘇洵的目光問道。卻看到自己的師弟一年多來第一次站了起身。

    蘇洵行了個莫名的見禮,不像同門之間,也不像是尊掌門。

    那影子的動作更像是平常人家的招唿,親戚之間走動時行的拜會。

    隨後,玄離劍神對著清虛笑道:

    “師兄,或許不久之後。蘇洵可能就要和你提一門親事。因為現在師弟和你說話的時候。我家那徒兒,似乎已經在鬆動你家孫女的命輪…”

    “你們要的那天驕覺醒,蘇洵想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我那徒兒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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