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天鳴的心中,其實一直都期待著再遇到君臨。

    這種期待並非女子的癡癡哀怨,而是期盼和宿命中的相逢。

    不論從哪種情況來看,穆天鳴都覺得自己一生再也沒有資格做君臨的對手。因為對方是玄離山論道中的大英雄,高居神山之上,聽著世人流傳那屢敗聖子的威名。

    而他穆天鳴,卻淪落成了一個不能修行的廢物。隻能在這天道樓中的小世界中苟延殘喘。

    世道如此不公,而造就這一切的人,就是他麵前這個少年。穆天鳴日思夜想,就是能重得往日榮光,將這玄離山劍神弟子碎屍萬段。

    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有的契機,卻是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雖然一開始對方的出現讓他震驚,可是他知道自己並非無力對抗。

    因為他還是天道樓弟子,仍舊被白虎尊者賦予掌控這小世界中萬物的力量。即便自己方才沒辦法阻攔君臨來自世界之外的箭,可不代表他沒有反擊的能力。

    故作示弱,隨後偷襲。穆天鳴的心中早已經做了第一步的對策,不過他也沒有想到君臨已經今非昔比,身法速度已經遠超在玄離山之時。

    沒有了調侃,兩人見麵之後終於分外眼紅。穆天鳴麵對的是毀了他一生的君臨,而在君臨憤怒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穆天鳴在他眼中是一個渣滓。

    一路三百餘個小世界,他幾乎在半數智慧種族中,聽聞過神明統治世間橫征暴斂掠奪各族子民的事跡,君臨才明白為何當日沈牧塵沒有迴答君臨的問題。

    或許這些世界中各種族的先祖的確與天道樓有平等之約,可是幾千年過去,這些神荒已經不見蹤跡的族類,已經成了天道樓中隨意可取用來研究血脈天賦的試驗品。

    如此有背天道的天道樓,還有一個穆天鳴在各族頭頂作威作福。

    每每想到此處,君臨心中便有無名之火,想要給穆天鳴一點顏色瞧瞧。

    今日,兩人都終於等來自己心中的那個機會。昔日的對頭都懶得說話,同時發起了攻擊。

    穆天鳴已經毫無修行能力,唯獨身軀還保持著天境,可對於君臨而言,即便是天境肉身也算不得什麽,真正讓他忌憚的便是那毫無靈息波動的小世界主宰之力。

    正因如此,君臨的選擇便是近攻。兩人之間本就相隔不遠,少年全力爆發之下,黑鐵棍已經進入了攻擊了範圍。

    穆天鳴畢竟曾經是神荒最赫赫有名的修行天才之一,靈力不存的他反應仍在,自然不會任由君臨抓著他的弱點。

    擁有著世界之力,他根本無需調動靈力。僅僅雙指一橫,身後坍塌洞穴無數巨石橫空飛起。

    巨石如同擺陣,在穆天鳴身前化成巨大石牆阻攔。另外一部分如萬軍投石朝著對手砸去。

    畢竟是千鈞巨石,饒是君臨也不敢直接以肉身相對。黑鐵棍在空中變換了軌跡,隨著他脫手放任,棍影盤旋橫掃而出。

    隻聽無數巨石碎裂之聲,天空落下漫天粉塵。君臨沒有停下腳步,閃電般突到了石牆麵前。

    換做以往,君臨便會不管不顧一拳砸進那巨石牆中。可入天道樓前後的經曆,早已讓他更知道如何運用自己的力量。

    少年沒有用拳,一掌刺進了碎石重疊的縫隙之中。而掌上卻還是牧塵拳意和玄清之氣。

    本是碎石,本就不諧。四兩撥千斤的拳意之下,石牆順應的分崩離析。

    君臨本以為牆後便是穆天鳴的身影,卻沒有料到撲麵而來的是成排的地刺。這一迴他掌又凝拳,毫不留情的爆發出了恐怖力道。

    拳出如龍,粉碎了身前一切。然而神念捕捉,那一道微弱氣息卻從腳底下溜走。

    穆天鳴決斷很快,對於力量的理解似乎也超出了以往。

    他竟是接著掌控一切的世界之力遁入了地底,驀然破土而出時,竟是引出了噴湧的熔岩。

    一切並非道法,穆天鳴也沒有任何近身肉搏的意思。可是他接連變幻的出招方式,便是身經百戰君臨也難以預料。

    看著熔岩飛快包圍了自己,君臨並不驚慌。他雙腳踏在碎裂的地麵上,拳勢揮舞玄清之氣。

    隨著白光閃動,那欲要吞噬少年的岩漿順著拳掌引動而上。光芒滲透入流火,暗紅的熔岩竟是開始褪色。

    這場景看起來詭異至極,君臨慢吞吞的拳勢將玄清之氣發揮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君臨左掌引動熔岩,就像是從中抽離著一切熾熱。

    而少年右掌之前,那股熾熱順之匯聚,掌心上赤紅之火凝聚一團,照亮了漸漸凝固的岩體。

    一拳一掌,分熔岩為火為石。穆天鳴剛有的一絲得意化成了震驚。他看著那高明而熟悉的拳法,忍不住驚訝道:

    “你…你怎麽會二師兄的牧塵拳?”

    “想聽故事?那就來哥哥麵前坐一坐…”君臨的拳法定格,穩定住了流火和冷卻的岩體。他早就料到穆天鳴會有如此反應,不假思索的開口勸降。

    穆天鳴雖然心驚,卻哪裏聽得進他這話語。他冷哼一聲,彈指便是密密麻麻的樹林全數拔地而起。

    如此輕鬆掌控萬物而無需消耗靈力,君臨不由得皺了皺眉,在這小世界中一個廢人都如此難對付,也難怪其中麒麟之類的強大種族也不得不淪為天道樓的奴仆。

    穆天鳴不想聽故事,君臨就隻能再戰。他拳化雙掌推出,方才凝聚的火與熔岩同時爆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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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穆天鳴也揮了揮手,一片拔地而起的森林樹木枝丫盡斷,樹頂全數變成了尖銳的木刺。

    兩者於天空相觸,火光瞬息讓巨木燃燒。方才冷卻尚且柔軟的岩體更是被尖刺洞穿。火雖克木,可是在此種情景下相逢,卻反倒讓如箭雨襲來的巨木變成了熊熊炭火。

    君臨都忍不住想要誇穆天鳴一聲聰明,麵對一片燃燒的森林從天而降。他不得不召迴了黑鐵棍。

    巨大的火木如流星墜落,君臨旋舞鐵棍傾瀉體內寒霜。瞬息寒風驟起,流火在空中威力頓減。

    君臨再度朝著穆天鳴逼近,一路依靠速度躲避那砸向地麵的炭火。隻是無奈森林萬木,給他造成阻礙著實不小。穆天鳴也不會蠢到給他近身的機會,再度掀起無數地刺配合天空中巨木夾擊少年。

    頭頂萬木如劍懸空,地下岩土凝刺直逼要害。如此情形,怎麽看起來都像是君臨是刀俎之下,砧板之上的魚肉。

    君臨隻道自己太過輕敵,也不敢托大直接分蘇洵劍意旋於頭頂。

    有了劍幕橫空斬巨木,腳下地刺在黑鐵棍麵前都難以逃脫化成齏粉的命運。

    能夠連逼君臨如此多的手段,穆天鳴終於讓人感受到了天才的本色。可對他而言這一切都還不足夠,因為沒有渾厚的靈力依仗,這些林木頑石對無法對一個肉身超越天境的修行者造成致命的傷害。

    穆天鳴能夠指使這片天地萬物,卻也沒辦法真的如創世神般揮手搬山卸嶺,也沒有辦法直接將大地化成汪洋,讓天空瞬降雷雲化劫殺敵。

    充其量不過掌控身邊百裏之地,對付靈蝶族這等弱小螻蟻足以。可這百裏之中又有什麽能滅殺君臨?

    穆天鳴讓君臨狼狽追逐,實則自己也隻能步步後退。兩人從山洞之前殺到滿目瘡痍唯留坑洞的森林裏,一直都是他在退卻。

    如此下去,不過是在耗兩人的力氣。雖然穆天鳴仍舊保持天境的肉身,卻也不敢保證自己能拚得過眼前的怪物。

    若不是怪物,對方的招式怎麽能瞬快瞬慢,至柔至剛。若不是怪物,怎麽連穆天鳴響指都打的發麻,對方還不見喘息。

    越是看到如此情形,他越是覺得玄離山上自己犯的錯誤是必然。

    是自己太輕視這個玄離弟子,才會有今日的悔之不及的一切。

    “蘇無麵!你我做一個了結!”

    想了如此之多,穆天鳴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今日一定要讓這個鬧劇收場,讓自己後半生不用再活在這可惡少年的陰影之下。

    君臨還在身前地刺空中巨木相對抗,驟然聽到穆天鳴的話,也沒來得及迴答。

    可目光所見,穆天鳴竟是沒有再退。君臨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後慢慢變成了一絲欣喜。

    穆天鳴看到他的疑惑而欣喜,看到君臨的欣喜又忽然疑惑。

    一切,隻因為他從懷中掏出了一件寶物。這一迴那至寶閃爍神光,不再是玄離山上的贗品。

    當神器展露於前,穆天鳴聽到了君臨的迴答。

    第一句話他有些意外,卻明白了意思。

    他對手告訴自己,他不叫蘇無麵,而叫君臨。

    第二句話,他沒有明白意思,卻同樣為止意外。因為君臨的欣喜變成了久旱逢甘露的歡笑,他看著穆天鳴手中的銅黃小旗,大聲道:

    “天鳴弟弟…你以為你君臨哥哥跑了三百一十二個小世界…真的隻是來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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