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激流,不及少年情緒波動之激烈。

    一連數個你是否知道,讓整個深海陷入了一片死寂。

    老乞丐最初驚訝,隨後渾身劇震,再到後來,他臉上的痛苦幾乎扭曲了麵孔。他念著方才少年的一個個字,痛苦之中出現了茫然。

    “…你…你說什麽?”

    “你說你見到過雲慕?你見到過她?”

    老乞丐幹啞著聲音向君臨發問,身軀不停的顫抖。

    “你說什麽…最後一刻?她…她難道…”

    “她為了保護小七和我…死在了帝俊手中…而小七為了給娘親報仇,一個人離開了我到神荒磨礪,至今也沒有消息…”

    君臨紅著雙眼,悲傷的情緒順著海水流動。老乞丐聽得他的話,無神的雙眼越來越明亮,幾乎在深海之中刺出寒光。

    “你再說一遍…”

    “雲慕她…死了?”

    “死了…”君臨吐出胸中鬱結之氣,努力克製情緒說道。

    “她…她已經快要成聖…仙狐一族還有九命…怎麽會…怎麽會死?”

    “你在騙我!”

    忽然間,老乞丐狂吼一聲,他開始劇烈的掙紮,讓整個海底都開始震動。

    那珊瑚絞架顫抖不止,那些將他死死定住的尖銳珊瑚刺上滲出了鮮血。因為海底巨大的壓力,那血成團漂浮,遮蔽了君臨和老乞丐的目光。

    那似乎在沉睡的巨大烏賊巨眼豁然一亮,一隻巨型出手狠狠絞起海水,狠狠拍在了不安分的囚徒身上。

    老乞丐悶哼一聲,仍舊憤怒不已的叫喊:

    “她…不可能死…不可能死!”

    君臨默然的看著這一切,就連那烏賊掀起的巨力也沒有讓他挪動分毫。少年忽然覺得對麵的老乞丐可憐卻又可恨,那些皮肉之苦亦不足以給他懲罰。

    “她用了九條命,也沒等到你應該有的守護…現在你的懺悔或者憤怒,又能起什麽作用?”

    君臨從來未曾對人如此落井下石,可這些話不說出口,便無法讓他心中憤怒消散。

    老乞丐的嘶吼終於停歇,君臨的話就像是一柄柄刀子,插進了他痛苦的內心。

    可他沒有辦法憎恨君臨,他恨的隻能是自己。

    的確如少年所說,他曾經有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真正懼怕的,隻有一點。

    他怕自己體內藏著惡魔的秘密被世人知曉,怕雲慕會因此拋棄他。所以,八十年來他本可以奮不顧身的去滅魂還找她,卻一直沒有做出這艱難的決定。

    相見不如不見…

    不見…便是永別…

    深海之中,再度陷入了死寂。那巨型烏賊見囚犯不再掙紮,也平靜下來。君臨看著那深海綻放的血花,問著那濃腥,目光保持著冰冷。

    若不是眼前這個男人,他不會入玄離山稱為今日的他。但也正是因為這個男人,導致了雲慕含恨而終,讓小七失去了娘親。

    對於此人,他不知道該敬該恨。

    過了許久,老乞丐無神的雙眼再度聚焦,或許他的思緒方才迴到了與雲慕相遇的那一刻,或許也在深深品味方才君臨殘酷的話語。

    不過終有值得留戀和堅持的東西喚醒了他體內的力量,老乞丐目中帶淚,朝著君臨追問道:

    “你說…我有一個女兒叫小七?”

    “是叫小七,隻是不姓白瑾。她姓雲,叫雲小七。”君臨看到他目光中的渴望,不忍再用言語折磨他。不管對方昔日所作所為,可是血濃於水,他畢竟是小七的父親。

    “雲小七…”老乞丐重複著這個名字,目光中的背上被抹去了幾分。方才他心若死灰,甚至想要一死了之,可此時聽到這個名字,卻再度有了幾分求生的欲望。

    雲慕已經離開了他,可還在世間留下了他們二人的骨肉。白瑾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問道:

    “她現在在哪裏?你找到她了沒有?”

    “還有…你口口聲聲說她離開了你…你和我女兒究竟有什麽關係?”

    忽然之間,兩人之間變成了老乞丐來質問君臨。少年心中冷笑,心道他認女兒倒是認得快。

    可君臨並沒有無視他的問題,冷冷答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隻是要抓迴來成婚還得一段時日…”

    “未婚妻?”白瑾寒傳音變得有些緊張而嚴厲,他仿佛第一次認識君臨,又一次神念在少年身上掃過。

    當年未曾看出,這少年竟也是一個修行的好苗子。在這深淵之水中,君臨能頂著如此大的壓力停留如此之久,其實力已經算得上入了少年高手之列。

    再加上方才君臨一番表露愛恨的真情話語,不由讓白瑾寒看得越來越順眼。他輕輕咳嗽一聲,在深海中弄出了一串水泡。

    “那我…豈不是你的未來嶽父。”

    這句話,其實君臨一直都在等待,因為那是他無法逃避的事情。不管他方才如何橫眉冷對老乞丐,心中又有多大的憤怒沒有宣泄。他都沒辦法改變這個事實。

    白瑾寒是雲小七的父親…雲小七是君臨眼中的未婚妻。

    所以,可恨的老乞丐搖身一變成了少年的老丈人。

    還有什麽比這更荒謬滑稽的事情…白瑾寒笑看一眼少年,略微玩味的道:

    “所以,你還是需要救我出去…”

    “是的…我要救你出去。”君臨無奈說道。好不容易替小七尋找到了這不負責任的父親,他必須把這位老丈人帶出去,教給小七打也好罵也好。總之不能留在天道樓。

    因為這是君臨的家事,容不得其他人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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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該怎麽做?”君臨直入正題,白瑾寒也欣賞他這不拐彎抹角的性子,開口答道:

    “很簡單,有兩種方法…”

    老乞丐低頭看著自己被頂住的四肢,笑道:

    “一種是先殺了這老烏賊,幫我拔掉這些珊瑚刺。另一種…就是先幫我拔掉著珊瑚刺,我和你一起殺了這老烏賊…”

    “果然簡單…”君臨冷冷一笑,即便是麵對嶽父,他也不怕表達自己的不屑。

    這茫茫深海,隻有這一隻老烏賊的存在。即便沒有交手,君臨也能感受到那怪物的可怕。

    不過他並沒有退縮,因為老乞丐的身份,救人已經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之事。少年將腳步沉沉紮根海底,提著黑鐵棍開始往前走。

    神念之下,正見那巨型烏賊晃動了一下腦袋。

    那一雙巨眼中滿是警告的意味,方才任由這卑微的小人站在麵前,是因為對方並沒有挑釁,可一旦他要越雷池一步,那麽等若要邁向死亡。

    然而君臨毫不猶豫的走進了進去,忽然間深海之水狂暴亂流。巨型烏賊的身軀從珊瑚之上忽然立起,在深海中聳立百丈之高的身形。

    在如此龐然大物麵前,少年的身影小的像一隻螞蟻。可這隻螞蟻並沒有退縮,依舊步伐堅定的走來。

    “小子好膽識!”老乞丐讚歎一聲,眉目間卻有擔憂之色。這麽多年來,他與這老烏賊一直不愉快的相處著,他自然知道這怪物有多麽強大。

    “小心這畜生觸角上的吸盤!”

    白瑾寒傳音方落,四方海水就開始往一處急流。君臨感到一個無窮撕扯之力,隻見那烏賊身上出手吸盤張合,竟是開始吞噬深海之水。

    少年雙腳緊緊紮根海底,卻阻擋不住那可怕的撕扯力。一路被牽引過去,鞋底將海底的徒弟都犁開深深的傷痕。

    君臨麵色凝重,順著海水激流轉了個身,借著水流帶動之力,他再次踏腳,將自己深深埋進了海底三尺。

    頃刻之間,他就做出了應對之策。左手白光一閃,一張木弓就出現在身前。

    君臨無需在老乞丐麵前掩藏身份,所以瞬息間那弓上木色碎成木屑被水流卷走,與此同時,一道銀色羽箭便出現弓上。

    這樣的箭君臨隻有七支,而每每欲射之時,第一見便最為恐怖。

    麵對如此龐然大物,他根本不需要瞄準,靈力匯聚之後便鬆弦而發。

    在海中拉弓射箭,無疑比陸地上更加艱難,可眼下正好誰有海水都朝著那巨型烏賊洶湧流去,正好減輕了流水阻力。

    銀光速度不減,在海中撕裂一道軌跡。眨眼之間光芒就來到數十丈外,讓海水轟鳴。

    巨型烏賊一隻觸手之上,炸開了無數碎肉,一股深藍色的血液爆開,混入了急流之中。

    水流再次亂湧,沒人能聽到那怪物的聲音,卻能感到它無邊的憤怒。君臨一箭之威雖然強悍,可是對於這怪獸的軀體而言,造成的傷害不過是等同在人身上紮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血洞。

    巨型烏賊甩著那一條手上的觸手,猛然向著少年砸來。

    換作常人,此時第一個想法便應當是逃避。可君臨的下盤紋絲未動,凝神看著那觸手從頭頂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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