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真的卒了麽?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或許要感謝王府內外院森嚴的等級,其實身為下等人的監工並非強大的修行者。

    一個普通人,自然不可能真的一悶棍可以把君臨敲死。自然也不可能看出來少年其實封閉了內息五感倒地裝死。

    直到他被當做又一具死屍拋沉江底,君臨也沒有著急醒過來。

    因為這是萬家燈火之時,還不到錦衣夜行的時候。他隻能在降低用神念挑逗著周身幾尺的遊魚默默等待。

    一晃便是幾個時辰過去,直到寒江之上月影開始西沉。江底之下的少年才朝著河岸遊去。

    大江北岸的王府內城,擁有著如同禁宮一般的高大城牆。君臨上岸蒸幹濕漉漉的衣服,開始嚐試用玄清之氣分離體內時空劍意。

    這是他第一次試圖用蘇洵留在體內的劍意隔絕空間,就像是玄離山上蘇洵次次能夠開辟虛空隔絕耳目一樣,此法若用於潛行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隻是昔日輕描淡寫做出這一切的人是師父而不是徒弟,君臨從江底開始籌謀,躲在江邊一棵古樹後花了又半個時辰,才勉強用劍意履平了身前一尺的空間。

    隨後他從青蓮種子裏取出一麵小銅鏡拋出了一尺之地,借著月光看清了鏡子中的確沒有自己的身影之後,才感歎著時空劍意之玄妙從樹後走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王府林園正在趕工,已經到了寅時,內府的城門還沒有關閉。

    十餘隊兵甲在城門城樓上來迴巡視,竟全然都是修行者。

    哪怕那些士兵隻有荒境修為,君臨也不敢大意,不過畢竟沒有攀爬高牆的煩惱,他帶著一點點忐忑,邁步走向了城門。

    來往士兵神情嚴肅,大致是因為受到了戰事的感染。君臨與他們擦肩而過,竟是真的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少年心想自己果然是個做殺手的料,輕而易舉的穿過了洞開的大門。

    門內還有寬敞的宮道,依照齊胥梅給君臨看過的王府地圖,他知道還有三重門正在等著他。

    一路的衛兵不必城門外的岸邊少,越往深處,衛隊之中的能見到的玄境強者便越來越多。

    偶爾能見到的小隊頭目,至少都有著諦境的修為。麵對著這些已經能夠凝聚神念的家夥,君臨也不敢太過放肆。

    “這賀親王的實力果然不簡單,難怪可以和人族朝廷分庭抗禮。”

    哪怕在玄離山,君臨也沒有一次看到過如此多的修行者。也難怪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人族皇朝還能保持如此強勢的地位。

    或許舉朝上下頂尖的強者,朝廷比不上伽藍寺與天道樓這等巨擘。可是軍隊之中修行者的數目加起來卻是個龐然大物,配合陣法真正發動征伐,恐怕任何勢力都不敢掠其鋒芒。

    這也許就是天道樓不願意看到滄瀾皇朝太過集權的原因,連一個賀親王都如此強大,那麽統一的皇朝或許真的能淩駕國教之上。

    想到這一點,君臨不由覺得白瑾離的決斷很是正確。想要最快的平息這場戰亂,最好的辦法就是拿下賀親王的項上人頭。

    “可是真的有點難…”

    君臨不由陷入了擔憂,依照賀親王府如今的戒備。就算真的能夠刺殺白瑾烈,恐怕想要脫身也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他邊走邊記下護衛行軍路線,走到三重門外,聽到了敲敲打打還有皮鞭的聲音。他遙遙看去正見到的便是那正在建造的林園。

    君臨還想打探一番,卻又聽到四重門的一處院落傳來了幽幽琴音。

    琴音很熟悉,讓君臨有些發愣的站在了夾道之中。直到差一點被王府護衛正麵撞上,他才慌忙躲在了角落。

    少年順著牆角翻上圍牆,立身眺望那芳樹樓台,暗自碎念:

    “平日裏時時刻刻都想著睡覺,進了這王府倒是有了心思三更半夜的彈琴。”

    君臨不懂風雅,潛行靠近那悅耳琴聲所在之地。不知道為何,反倒是著看起來最為華貴的樓台裏,周遭的護衛卻不見了蹤影。

    少年匍匐屋簷之上,終於看到彈琴的正主。她還是那樣凝眉認真的模樣,也不知道深夜清寒,身上隻穿著一襲輕紗白衣。

    君臨聽罷一曲,正想下去和刺殺小隊的主人公會合,然而他剛剛想動,卻聽到門扉敞開的聲音。

    小樓之中,一個身穿王袍的男子走了出來,臉上沒有倦意,隻有淡淡欣賞之色。

    此人不管是穿著還是氣勢,還有隱隱透露的陰寒殺伐之感,都讓君臨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他們要刺殺的目標,白瑾烈。

    賀親王走出樓中,在撫琴的少女麵前坐了下來。皎潔的月光灑在兩人身上,一時間氣氛讓君臨覺得很是尷尬。

    不過那隻是君臨的感覺,白瑾烈卻是慵懶的伸了個腰,對著陸凝霜道:

    “凝霜姑娘果然不欺本王,一手琴音可謂天下無雙。”

    “多謝王爺謬讚…”少女低頭謝禮道,心情大好的白瑾烈挪了挪位置,並肩坐在了少女的身旁。

    那雙傳說中沾滿血腥的手摟在了少女的腰間,君臨在迴廊頂上看著這一幕,不由暗罵:

    “果然是個老色狼…”

    再看陸凝霜的反應,她並沒有像君臨所想的那樣迴避,反而是露出了一抹羞澀。少年皺眉看著她精進飛鼠的演技,沉吟自語:

    “你和他都是天境,如此近的情況下怎麽還不動手?”

    他等了片刻,想看陸凝霜究竟有沒有抓住機會的意思。卻看對方根本動也未動,任由那歲數足為她父的親王抱住。

    君臨心中生起無名之火,卻又好不容易將憤怒壓下。花了如此長的時間,他才意識到了周遭有些一樣。

    黑暗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和他一樣盯著這間庭院。雖然察覺不到那外放的氣息,可過於靜謐的夜晚卻反而暴露了一切。

    連蟲鳴之聲都沒有的春景,必然縈繞著殺氣。君臨驚出一身冷汗,不由得有些後怕。

    若是方才自己跳下迴廊,恐怕驚起一絲響動也會激起隱藏黑夜中的埋伏。白瑾烈果然不是一個會被女色完全衝昏頭腦的人,他的心底對於陸凝霜,還隱藏著防備之心。

    “可你也不會先欲拒還迎一番,也好拖延些時間。那齊胥梅究竟怎麽教你的,難道不知道越是得不到的東西,才會越讓男人瘋狂麽?”

    君臨連話也不敢說出口,隻能用心裏話和眼神教育不懂事的淩仙宮聖女。而陸凝霜自然聽不到劍意空間裏少年的牢騷。

    她隻覺得自己有些人格分裂,一邊心底已經想把那隻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凍碎,一邊卻又隻能與賀親王調笑。

    少女比君臨更早一步就發現了黑暗中隱藏的護衛,她知道鼎盛之時全力一擊,換作任何一位天境都不可能在如此貼身的情況下避開。

    可是眼下的她服下了齊胥梅特意準備的丹藥,在封住她體內寒氣的同時,也有一個弊端。

    想要攀升到鼎盛之時,衝破封印至少十個唿吸的時間。而她若是此時動手,恐怕還沒有凍僵對方的軀體,就會被一眾強者馳援圍攻。

    “五日之後的大婚,你可有什麽打算?”

    看著麵前嬌羞的美人,賀親王覺得這次春秀收獲頗豐。他雖然不會被美色擺布,可是從來都不拒絕享樂和泄欲。

    更何況著曼妙輕紗裹著的美人的確勝過之前無數妃子,他嗅著陸凝霜耳鬢旁的香氣低聲說道。

    “一切聽憑王爺安排。”陸凝霜終於開始了所謂的“欲拒還迎”的方式,因為她覺得耳根旁那濕熱的空氣的確有些惡心。

    賀親王察覺了她的不願,一向多疑的他反倒是認為這是對方調情的手段。他倒也不急,女人這種東西,終歸很快就會臣服在他的手下。

    一幕月下逢場作戲,夜風裏有警戒的殺意。封閉的空間中有少年的怒火。白瑾烈雖然占了不少便宜,卻終究沒有急著在今晚懲罰這個未來的小妃子。

    夜已深,白瑾烈隨口囑咐了幾句讓陸凝霜休息的話,變離開了庭院。

    過了很久,院中飛迴了幾隻歸巢的雀鳥,蟲鳴聲漸漸起伏。

    坐在瑤琴之側的少女低著的頭漸漸抬了起來,她看著麵前空無一人的院子,深吸一口氣道:

    “你還要在那裏偷看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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