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群山三千裏外。

    東域人族西方靈山,乃世間佛門信徒心中最為神聖之地。

    靈山之上,有一座古寺名為伽藍。有一群人被稱作活佛。

    伽藍寺統一佛門已經有了八千多年的曆史,自這般悠久的歲月中,從來沒有來自佛門內部的挑戰能夠動搖這千寺之首的地位。

    而後伽藍寺被尊為人族國教,佛門亦是在芸芸眾生中廣為流傳。所謂普度眾生,佛門雖然沒有完成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終極追求,卻也敢說自己是這時間對凡人影響最大的宗門。

    如今,被山外凡人稱頌為當世佛祖的伽藍寺方丈智遠,已經閉關了整整十年。

    伽藍寺智字輩,已經是眼下整個神荒輩分最高的僧徒,除卻這位方丈之外,餘下的便隻有另外一座古寺中半步神境高僧智滅。

    其下覺字輩,已經是如今佛門中流砥柱,其中已有聖人七位。可謂讓整個佛門熠熠生輝。

    再往下的慧字小輩,本也是光彩照人,可傳衣缽。隻不過半年多年玄離山論道一戰,卻讓佛門當世禪子之位空缺了下來。

    今天,聖人覺法便是前來請示方丈定奪新任禪子之事。他走進了師父閉關的養心殿,卻發現方丈師父竟然提前從入定中醒了過來。

    多少年來,師父曾經閉關多次。極少有事情能夠驚動他參悟佛理。哪怕是半年多前覺發將慧空叛離佛門之事傾數告知,這位當世佛祖也沒有任何動容。

    “師父…難道打算出關?”覺發先參拜佛祖金身,隨後向智遠問道。胡須雪白的方丈正凝神看著佛殿之外,目光似乎落在另一個世界。

    “自你師叔圓寂,如今已經過去多久了?”

    忽然間,方丈沉聲發問。讓覺法身軀一震。

    他低頭搭話,目光中有一絲悲痛:

    “已經八十年了。”

    師叔二字,已經很少在伽藍寺覺字輩的口中出現。因為這兩個字代表的人他們很清楚,那是一直留在佛門眾僧心中難以愈合的痛楚。

    八十年一前,天道樓聖主穆秦川於玄離山證道成神,神荒之上又多一位至強者。當時的天道樓,因為老聖主羽化登仙,其勢力並不足以和佛門並駕齊驅。

    然而隨著新聖主破除桎梏一步登天,下玄離山之後便帶給了伽藍寺一場難以忘懷的再難。

    那一年,穆秦川獨自一人訪靈山問佛。與伽藍寺方丈,也就是現任方丈師弟,覺法的師叔展開了一場足足半年的論禪。

    那半年中,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兩人出關之時,穆秦川仰天長笑,飄然離去。

    隨後幾日,便傳來了師叔禪心不穩,境界紊亂重傷的噩耗。不到半年時光便在痛苦中圓寂。

    佛門上下為這個消息悲痛不已,天道樓卻隻派了一位聖人前來吊唁。至今那些冷傲還曆曆在目,成為了佛門眾人心底的一道刺。

    可終究同為國教,佛門理念也難以讓這些僧人和天道樓快意恩仇。此後多年,佛門一直都被天道樓穩壓一籌,新任方丈智遠頓悟成佛,成了為神境強者。伽藍寺才從這場悲痛中緩了過來。

    當年之事,隱隱成為了禁忌不可言談。而今日方丈卻自己說出了那兩個字。

    “阿彌陀佛…”

    “八十年了,老衲終於又感受到了師弟的氣息。想必他在佛國,也正看著我們。”

    智遠看向佛祖,深邃的目光中有一絲懷念。弟子覺法不知師父口中雖說是何禪理,忍不住問道。

    “師父說感應道了師叔的氣息?”

    “應該說,是你師叔留在這現世的最後一道遺物。三千裏外,有座陣法是他兩百多年所立”

    “三千裏外,兩百年前?”覺法喃喃念道,隨後麵色一驚。

    “星羅群山?”

    智遠點了點頭,在佛殿中慢慢踱步。目光垂在地麵,卻似看著整個神荒。

    “有人觸動了陣法,驚擾了已經去向佛國的先賢。”、

    “和你師叔擔憂的一樣…她…果然還活著。”

    伽藍寺方丈自語,留給覺遠數不清的疑惑。他不斷想著過去伽藍寺發生的一件件大事,終於想起了那個她究竟是誰。

    師叔圓寂之前,就曾和他們說過這樣一句不明含義的話。覺法此時又聽師父如此說,腦海中終於浮現了一個名字:

    “練紅雪?”

    三個字迴蕩在大殿之中,覺法抬頭之時,卻發現方丈師父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伽藍寺當代方丈智遠,今日出關!

    …………

    讓時間迴溯半炷香,目光橫移三千裏。

    星羅群山深處的深淵中,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金色流光射入之後,無數處地方陡峭山岩轟然倒塌,寸微金光入內,卻化萬丈光芒而出。

    熟悉的佛光籠罩深淵,照亮了每個人的臉。

    這其中也包括練紅雪。

    可是修羅女聖看也沒看那佛光一眼,這等景象兩百年前就出現過多次。並不足以讓她驚駭。

    真正讓她動容的,是死死抱住了她的腿的那個姑娘,還有那落在了自己頭上的磨刀石。

    少女的獠牙刺進腰身之中,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是這副流血身軀原本的主人。

    她似乎也沒有意識這樣的距離,女修羅想要取走她的性命不過翻一翻手掌那麽簡單。

    一切…隻因為她想要拖住她。

    是的,陸凝霜知道自己的修為境界不可能阻攔強悍的練紅雪。所以她選擇了最原始魯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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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更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力氣這麽大,竟然真的把自己的身體砸得頭破血流。

    可是女修羅流血的臉上沒有一絲怒氣,她看著死死拽住自己的陸凝霜,想要看清那體內純澈的靈魂。

    如此奮不顧身,她多麽像曾經的自己。

    練紅雪把伸了過去,輕而易舉的弄開了咬住了自己腰身的少女。她看著那兩顆滴血的小獠牙,神色平靜問道: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少女手中的磨刀石墜入了深淵,她沒想到女修羅還會對她說這樣莫名奇妙的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拖延,她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明白了練紅雪話裏的意思。

    陸凝霜擦了擦血盆小口,搖了搖頭道。

    “我沒想這些…”

    沒有想過的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女修羅沉默良久,沉默到那萬丈佛光凝聚成了佛像,投來了悲憫目光。

    練紅雪頭也沒迴,一隻手遮住了佛祖們的眼睛。所有人看到她身體明顯的顫動,卻已經挺立血海之上。

    這一刻她想要清淨,便是佛也不能擾她。

    女修羅的另一隻手撫摸向了陸凝霜的頭頂,頃刻間兩人麵前出現了一道漩渦逆轉。

    這樣的舉動,讓眾人心驚。淩仙宮女弟子驚唿不已,明白了那小怪物體內是聖女之魂的她們替陸凝霜擔憂。

    在血海中被薛靖海救起的君臨也目不轉睛的看向佛光照耀的那兩個人,他很緊張,卻有一種預感讓他釋然。

    因為在場之人中,唯有他最熟悉那兩個軀體。此時他正感覺兩股氣息交錯,兩個靈魂都在歸位。

    直到陸凝霜的身軀重新睜開了眼,黑亮的眼眸取代了血瞳。君臨才知道自己的預感是正確的。

    這一刻,他艱難看向那萬丈佛光,忽然有些後悔。

    修羅女聖又入住了修羅之軀,她睜開的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抬掌擋住了傾斜的佛光。

    此時的她,已經無法讓佛祖一葉障目。因為天穹之中傳來了前所未有的莊嚴感。

    如來法相之中,有一位僧人替佛祖來訪。

    神境的氣息震撼了整片天地,讓地上眾人生起了想要朝拜的衝動。或許除了薛靖海,所有人都沒有見過那位僧人。

    可他們都知道那是誰。

    因為隻有活佛,才能讓人望而欲拜。隻有神境強者施展的佛光,才能讓練紅雪也擋不住。

    那人叫智遠大師,當代佛門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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