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再沒落,終歸也還是神山。”

    東方一處大島,伽藍寺當代禪子慧空注視著環繞虛空的群島,發出了如此感歎。

    輪上山先後,代表著佛門聖地的伽藍寺是千百勢力中第一個登頂玄離的。

    雖然伽藍寺與天道樓同為人族國教,這一次卻並沒有參與到逼山一事之上。也不知道玄離山是不是為了表達一絲謝意,將他們安排在了離論道場最近的東方大島上。

    看著其他勢力相繼而來,一處處盛景在玄離峰和天穹之間綻放。饒是追求的清淨的佛門眾僧,都不免動起塵心來欣賞感歎。

    與伽藍寺相隔,乃是西澤大教屠龍宮之所在。

    這一宗門原本叫做刀皇宮,卻不知道數千年前與龍族結下過何等恩怨,遂改名為屠龍宮。

    龍族自然也不喜歡有宗門取這樣一個名字,數千年來,兩方勢力掀起了無數紛爭,直至今日,雙方已經算是結下了不可化解的世仇。

    能與強大龍族結仇的勢力,自然也證明了自身的強大。屠龍宮以屠龍刀法聞名神荒,相比之下,另一個以刀立足神荒的勢力天刀門與之相比,卻無疑遜色了許多。

    眼下雲開大典,屠龍宮來者近乎百人。在人數上甚至足以比肩兩大王朝。如此聲勢,自然吸引了無數人側目。

    不過眾人的目光都沒有看到想象中的畫麵,屠龍宮與龍族之中,不論是那些縱橫多年的名宿,還是年輕一輩的強者,都沒有朝對方所在的島嶼看上一眼。

    千年世仇,似乎在這玄離山上煙消雲散。

    “看樣子,人差不多都來齊了。”

    屠龍宮之島,屠龍宮當代聖子萬天鴻正把弄著手中九環刀,餘光注視著群島的變化。

    自一個時辰前,巫神教與天道樓的島嶼也出現在了眾人視野之中。他們似乎習慣了姍姍來遲,以此彰顯其在神荒高高在上的地位。

    在年輕人的眼中,這樣的姍姍來遲有些愚蠢的意味。為了博得萬族的矚目,卻不知道行走神荒,從來不應該把自己暴露在對手無盡的打量之中。

    不過除去巫神教和天道樓,屠龍宮的當代聖子也不喜歡像翼族通天穀那樣的表現。

    自翼族王朝滅亡之後,通天穀的低調顯得近乎懦弱。此刻他們竟選擇了屈居在群島深處的一座小島嶼上,如同對神族和滄瀾王朝敬而遠之。

    “沒有南荒幽靈世家的蹤跡。”萬天鴻的身後,一位帶著鬥笠穿著蓑衣的男子,正盤坐在地上。

    他看起來稀鬆平常,可便是萬天鴻這聖子級別的人物。聽到蓑衣男子開口,神色都變得無比恭敬。

    或許不隻是萬天鴻,整個玄離山不論是誰。若得知了他身後那人的真實身份,恐怕都因之震動。

    因為他乃是整個神荒最強大的刀客。一個修道不足百年,卻已經踏步神初境的至強者。

    如果說萬天鴻作為聖子的榮光如熊熊烈火,那麽他背後這個被世人稱作刀皇的男人,則足以比肩日月。

    在整個神荒,雖說眾多強者之中還有幾人足以抗衡這位刀皇,如神皇與天道樓聖主之流,更是隱隱有更強之勢。

    可所有修行者從來都隻拿刀皇與一人比較。

    因為神皇與天道樓聖主早已活了數百年歲月,而刀皇修道不足百年,刀意已天下無雙。

    如此絕世之姿,在萬族眼中,唯有拿玄離山上那位劍神去與之並論,方能彰顯刀皇的無上風采。

    此等人物,早普通修行者眼中早已近乎神明。相見一麵難如登天。可無人敢想象,他就如此混跡在了屠龍宮的隊伍之中,扮演著一個不起眼的宮中隨從。

    “看來不日前滅魂海那一次震動,果然是幽靈世家的後輩在鬧騰。那之後驚動了一道連為師也覺得有些棘手的強者氣息,恐怕幽靈世家派出來的人,這一迴是兇多吉少了。”

    “師父是說…幽靈世家的人都死了?”萬天鴻低頭說道,臉上滿是驚異之色。

    “徒兒,為師和你說過多少次。在這玄離山中,我隻是你的護衛。你若這般時時刻刻恭敬低頭,豈不打擾為師前來觀禮的寧靜?”

    “徒兒知錯。”萬天鴻聞言抬頭,他看不清楚師父隱藏在鬥笠黑紗之下的麵容。卻感覺自己的師父其實一直都在四處留意著什麽。

    “那位前輩…這一次真的會現身麽?”

    蓑衣男子聞言沉默了許久,萬天鴻隻感覺渾身被這沉默所壓抑,他從未見過師父如此凝重的樣子。

    “早在那一道折光劍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現身了。你沒有看到,那一道陽光最初射下來的地方,不是你眼前的光橋,而是為師的腳下。”

    “他已經發現了我。”鬥笠之下,傳來了刀皇的輕笑。

    “可我…卻不知道他在哪裏。”

    …………

    群島之內,光橋四通八達。

    相比於各個勢力之間寥寥的走訪拜會,大多數的時間裏,萬族之間隻有略顯冰冷的打量。

    數不清的目光在空中交織,朝著他們各自感興趣的目標而去。也有更多的目光,落在論道場中心那一座最大仙島之上。

    他們看到玄離門的弟子,已經陸陸續續出現在了島上的庭院。

    “哇,好多好多人。”庭院前的小徑,玄離山年紀最小的幾個男童女童正在歡快的玩耍。在他們頭頂,不屬於九月卻依舊盛開的桃花在清風扶動下盈盈注視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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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卻著幾個孩童,沒有人能看到有一顆大桃樹下正慵懶的半躺著一個青衫男子。他手中捧著一卷堪稱少兒不宜的俠客言情話本,偶爾從不知何處變出一顆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往嘴裏塞。

    “師叔祖!我們也要吃葡萄。”

    男子偷吃的動作終於被一個眼尖的小女孩看到。她拉著夥伴們蹦蹦跳跳的跑到了男子身前,嘟著嘴伸手。

    青衫男子正看那話本起興,忽然發現陽光被一堆肉乎乎的小臉蛋遮蔽。一時露出了頭疼的表情。

    他隱匿自己,逃過了萬族修行者的眼睛。卻忘記了對幾個沒有修為的孩子施法。

    男子扶額歎氣,攤開了掌心。在他手上僅有最後一小串晶瑩剔透的葡萄,顯得精致又顯得寒酸。

    “師叔祖真小氣。”

    果然,孩子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感情,搶過了師叔祖手中的葡萄,還是帶著不滿意的表情一哄而散。

    “這究竟是哪一脈的孩子,若是遇著他們的父母,少不得要他們好看。”

    蘇洵悶悶自語,隨後抬頭。他聽到有人強行進入了他隱匿的空間裏。

    “方才那五個孩子,算是自你我師兄弟這一代起,第四代弟子。他們的父母你或許見過幾麵,但也未必能記得起名字。”

    來人正是清虛和天武,玄離掌門看著蘇洵優哉遊哉的姿態,和他手中那本實在有失風範的書,眉頭皺成了一團褶子。

    “已經第四代了啊。”蘇洵微微一愣。轉眼間,他竟然已經不是師叔祖,而成了曾師叔祖。

    “你從來不下山,不問世事。那些孩子也隻知道你是師叔或者師叔祖。隻不過一向他們都習慣了往高些的輩分喊。”

    天武麵無表情的說道。他知道蘇洵並不知道,方才那幾個孩子之中有一個還是他天武的曾孫,朱毅之的兒子。

    不過他自然不會主動去提這件事,以防止蘇洵當著他的麵由衷感歎一些,天武師兄一家人為玄離開枝散葉日夜操勞的鬼話。

    “想必你也知道,刀皇來了。”天武直入正題。他每次出現,必然不是為了和師兄弟們敘舊。

    清虛也習慣了讓天武先開口,以免蘇洵總是漫不經心的顧左右而言他。

    “這一次的雲開大典,意外總是出奇的多。若不是天武師弟有所察覺,我這個掌門,竟是不知道這虛空群島之上還坐著一位神境強者。”玄離掌門跟著說道。

    蘇洵聽兩位師兄的話,也知道他們為何有些意外。

    自古以來,神境強者屈指可數。往往兩不相見。而相見之時,往往也是震動神荒的決戰盛事。

    可今日,屠龍宮那位神境強者竟是親自來到了雲開大典,若是走漏風聲,定然讓玄離峰一片混亂。

    “依我和天武師弟來看,這刀皇上山,是為了蘇師弟你而來。”

    “是又如何?”蘇洵放下了手中的書。“雲開大典又從未定過什麽神境不可上山的規矩,他刀皇要來做客,我等給些茶水便是,何必如此大驚小怪。”

    “若是他逼你出手?”天武問道,其實他也讚同蘇洵的想法。隻是來人畢竟是至強者,天武雖有信心戰而勝之,卻料想那人並不會將他挑作對手。

    天武和清虛雖然未曾見過這位百年內崛起的刀皇,卻也無數次聽過外界將他與蘇洵並論的事情。

    宿命對決這種事情聽起來可笑,可有的時候卻很難阻止。

    “如果他真有膽色來逼我出手。那麽我折光劍出的時候,他就應該站出來叫陣了。”蘇洵輕描淡寫地道。

    “既然他還選擇深藏在屠龍宮的隊伍裏,就代表著他還沒有做好在天下群雄麵前丟臉的準備。既然如此,兩位師兄應該擔心的人不是刀皇和蘇洵。而是那個不知道有沒有做好準備的孩子。”

    “你是說…君臨師侄?”清虛捋須道,忽然覺得蘇師弟言之有理。

    “刀光劍影,自古並駕齊驅。君臨若將一身所學展露人前,天道樓和神族雖然想來不會把君臨師侄是蘇師弟徒兒之事廣而告之,可以刀皇的能耐,要看出君臨的師承並非難事。”

    “他不能勝你,自然想借他徒兒之手一試。到時候…就又要委屈君臨師侄了。”

    清虛頗為擔憂,雖然蘇洵在雲開大典上有一個絕妙提議,足以減輕玄離山被挑戰的壓力。可若是有許多人並不是為了那些重寶而來,隻為真正求道,那麽那個孩子身上的壓力又會重上許多。

    “有壓力好啊。”蘇洵忽然笑道,拿起那本未看完的書繼續翻頁。清虛仍舊想說什麽,卻見到天武直接迴頭離去。

    “天武師弟?”清虛為之一愣,以為蘇洵的態度又激怒了天武。卻不料,天武在掌門師兄的唿喚中迴頭,同樣說了一句:

    “有壓力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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