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是盈滿了深綠色顏料的玻璃片, 密密麻麻地將光線切割成灑落一地的斑點,藤蔓和爬牆虎在靠近塗好了油漆的柵欄上纏繞著。

    “這些東西就讓我一個人放, 是不是太難了點?而且要是被發現了,那就麻煩了吧?”

    麵前站著一個抽著煙的男性的時候,吳河是這樣皺著眉和他說著話的。

    “不就是潑點助燃劑嗎,大老板已經在飛機上了——就算被發現了,我們也能把你撈出來。”

    抽著煙的男性的嗓音並不好,帶著煙酒長期熏染過的疲憊和蒼老,整個人的氣質接近壯年和中年之間——既不像老師,也不像學生。

    “你們既然已經要把這裏一鍋端了,還在乎我的死活幹什麽?事成之後趕緊滅口, 對於你們來說才是最方便的方式吧?這件事情風險太大, 我不會幹的。”

    吳河表現出了明顯的抗拒, 吐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 是已經打算轉身的那樣移動了腳尖。

    “小孩子,果然還是不懂得做出正確的選擇。”

    那個男性吐出一口煙圈, 然後將還剩大半的煙隨意丟在了地上, 用皮鞋的底麵將火星碾滅的時候,語氣帶著‘長輩語重心長的勸誘’那樣莫名的感覺。

    “你好歹也幫我們找人找了這麽多年了, 大老板這輩子的願望就是看著那個人怎麽死掉的。要是能在飛機上俯視這裏的大火,他還有什麽不會滿足你的?”

    “願意為了仇恨做到這個地步的人,願意把所有的一切都交出來的人,還管什麽風險不風險的?”

    “要是願意幫忙, 好處絕對少不了你的。”

    那個男性這麽說著的時候,吳河抓住自己帽簷的指尖開始泛著不自然的白色, 抬起臉的瞬間有種壓抑的, 複雜的情緒。

    那個男性看見自己的遊說有了不錯的成效, 最後再拋出了讓他根本無法拒絕的理由——

    “況且,就算你不幫這個忙,我們就會放棄嗎?”

    “計劃依舊照舊。而你,就跟著那些陪葬的人一起死吧。”

    那個人……助燃劑……火……

    大概的意思就是,這個男性背後的‘大老板’有一個憎恨至極的人,所以為了在天上看到‘仇人’的死去,甚至想要把這裏全部點燃嗎?

    用異能隱藏身形就在一米處柵欄居高臨下的謝公萱,甚至有了現在就跳下去把那個男性揍一頓的想法。

    但是吳河在短暫的猶豫後詢問著:“你們怎麽確定,她一定在這裏?”

    “謝明欣那家夥,死活蹲在科研基地裏不出來。我們調查了她至少十年,唯一的線索就是……”

    那個男性根本沒有猶豫,就這樣迴答了吳河的問題,就像他即將說出的話根本不是辛秘一樣。

    “她兩年前往這個學校寫了一封信,要不是最近校長朝著那邊迴複了信件,我們也不可能倒著查到這件事來。”

    吳河猛地抬起頭,驚愕一直沿著臉上有些扭曲的線條爬升起來。

    他問:“就是你們讓我去校長室偷的那些信裏麵的?”

    “是啊。”那個男性似乎想伸出手拍拍吳河的肩膀,卻在被對方躲過之後不見絲毫尷尬地收了迴來,“所以你可是功臣啊——完成這最後一件事,什麽好處都少不了你的。”

    吳河後退的時候,不可置信地問著:“你們簡直是瘋子,為了一封信?要是你們找的人根本不在這裏呢?”

    “那就繼續找。”那個男性‘嗬嗬’地低笑了一聲,“那個女人的孩子,非死不可。”

    ……

    “啊!”

    借著從上方跳下來的動力勢能,謝公萱直接一拳對著那個人的臉,把這個男性打翻到了地上,慘叫的聲音直直灌進了耳朵。

    “你……你什麽時候在這的!”

    吳河驚訝地上前了一步,詢問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驚愕。

    “我一直都在這。”謝公萱似乎覺得不大夠,又狠狠朝著地上人的肚子踩了一腳。

    又一聲痛唿才堪堪叫出來一半,那麽男性就像被卡住喉嚨一樣安靜了下來,原因大概是……

    吳河把他的嘴捂住了。

    “你要是再大聲,我們都跑不了。”

    他蹲在地上這麽說的時候,莫名帶著糾結和猶豫。

    “謝公萱,你原來也會打架。”他鬆開手的時候,緩慢地站起了身,“放開他,我們好好說話。”

    謝公萱隻是看似無所謂地將地上的人放開,抬起頭的時候,卻是明顯可見的質問:“我會打架,不都是跟你們耳濡目染學的嗎?”

    “而且就憑你們想幹的事情,不直接給你們送上警車,已經是我保持冷靜的最後結果了。”

    因為就算送上了警車——憑借所謂的大人物,他們也不一定因為幾瓶躺在地上的助燃劑而遭遇什麽實質性的損失。

    “那你大可去舉報,現在跳出來是什麽意思?”吳河也有些發怒地抬頭,“參與進這種麻煩的事情不是想跑就能跑的吧?!”

    “那是你,不是我。”謝公萱錯開了他的視線,一副一個字也不想聽到的樣子,“之所以跳出來打他——”

    那個男性已經站起來了,齜牙咧嘴的疼痛讓他似乎想質問出聲。

    “因為謝明欣是我母親的名字。”

    她輕飄飄的語句落地的時候,那個男性和吳河都因為突如其來的驚愕直接陷入了沉默,卡了半天一個音節也沒有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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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無聲時,隻有樹葉的響動還隨著風的節奏而留存。

    “有什麽,衝著謝明欣去。再不濟,衝我來。”

    “不要去牽連什麽無辜的人——”

    “衝我一個人來。”

    說完這幾句話的時候,好像有什麽一直壓著自己的奇怪的擔子莫名從身上卸下,謝公萱微微抬頭,總覺得正好的二月聲光將她帶進了一場讓大腦陷入混亂的奇怪的幻覺裏。

    “嗬嗬嗬嗬,找了這麽久的人,你自己跑出來——呃——”

    這次那個男性是被吳河一拳錘到地上的。

    落地的肉體和地上相撞的聲音,在石子路上摩擦的聲音——莫名讓謝公萱覺得這塊地可能會變得非常幹淨。

    “你冷靜一點,現在收迴自己的話或許還有用,他們的針對你能跑得掉?”他不受控製的語氣更像憤怒的低吼,卻在因為將疑問句說出口後變成了奇怪的慌亂,“喂,你怎麽了,被嚇傻了嗎——喂?”

    血色從謝公萱的臉上退去,帶著搖晃的不太穩定地後退的時候,一些奇怪的片段擠進了她的記憶之中。

    支離破碎的,不成邏輯的,但是又蠻橫而不講道理地擠進了她本來正常的記憶之中。

    她好像看見了她的父母,記憶裏白色的布滿了精密儀器的實驗室——

    以及能夠逆轉時光的巨大的機器,如同張開的深淵巨口一樣,將所有東西吞噬到了最終的節點去。

    “看來有一個問題要請教一下。”謝公萱突然半蹲下身,衝著地上的男性問著,“謝明欣的研究項目,是不是叫‘克洛諾斯’計劃。”

    這是那一天,她運用異能在太宰治手中的紙上看到的黑岩集團投資的其中一個項目的名字。

    而克洛諾斯,是時間之神的名字。

    “……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麽。”那個男性似乎是被打怕了,用挺慫的語氣說出了囂張的台詞。

    謝公萱平靜地閉了閉眼,慢慢唿出一口氣的時候,之前剛剛聽到這些消息的驚訝和憤怒已經冷卻下來,變成了深思和迴顧。

    ——既然如此,那她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了。

    麵前這個男性和他的所謂老大,本來是‘克洛諾斯’計劃的投資人和合作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兩邊鬧掰了,他們沒有辦法報複謝明欣,所以一直以來致力於找到謝公萱。

    而找到了謝公萱可能在這裏的線索之後,他們的計劃是,將這裏的所有人一起殺死。

    到底是鬧翻到了什麽程度才會有這樣瘋狂而執著的殺心啊……

    但是,這件事又和太宰治有什麽關係呢?

    從之前有意聽到的他和費奧多爾的對話裏可以得知,太宰治也知道這個【時間科技】的有關事情。

    他到底是帶著什麽樣的目的參與到這件事情裏的?

    “你們這是怎麽迴事?”

    並沒有弄清楚狀況的吳河暴躁地後退著,一腳踢中了旁邊被包裝在清潔用品的桶裏的化學助燃劑上。

    謝公萱隻是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有說。

    這兩個人,都是幫兇,都是必須要受到懲罰的犯罪者——

    但是,在解決他們兩個之前,一個小細節莫名在謝公萱的思維裏揮之不去——

    就是之前那個男人所說的一句話——

    ‘大老板現在已經在飛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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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打架了(摩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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