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那位公子說如果你能寫出水平高於這首賦的任意詩詞,就答應你的要求,否則,否則……”


    “否則什麽?”


    宋浩見小二說話吞吞吐吐的,大聲出言質問道。


    “否則就閉嘴,別再繼續舌燥,擾了他的雅興。”


    “臭小子!盡然如此狂妄?!難不成他還能寫出什麽神仙詩詞來嗎?”


    宋浩從對方這有些囂張的話中,仿佛看到了一點自己的影子,不!他宋浩受大家的敬重,怎麽可能和囂張二字有關係呢?他趕忙把這不切實際的想法從腦海中驅散。


    他拿起桌子上的那幅卷軸,第一眼,宋浩就被紙麵上的瀟灑飄逸的字跡吸引了目光,甚至忍不住讚了一聲“好字”。


    話說出口後,他才意識到不對,輕咳一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然後,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卷軸中的內容上麵。


    “永和二十三年,餘歸上京,還濟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其辭曰:餘從揚州,言歸京域……”


    讀到這裏,宋浩還沒有什麽感覺,隱隱的認為對方可能是口若懸河之輩,也許他是個紈絝子弟不假,但這並不代表宋浩的文采差,至少從剛剛那幾首詩詞是能看得出來的。


    隨後,他接著看下去。


    “餘告之曰:“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


    讀到這裏,他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些,意識事情好像有些不對了。


    “於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


    宋浩坐在椅子上思考了良久,舉起筆來,又停在了空中,遲遲沒有下筆,最終,將筆放迴筆架。


    如此,來來迴迴了四次,終於在第五次下筆了,可是還沒寫幾句,他就把紙張撕掉,扔在了地上,起身在閣內踱步,片刻之後,把守在門口的仆從叫了進來。


    “趙槐,把這張卷軸掛到影壁上,誰若能做出比這首還好的詩賦,賞銀千兩!”


    “是。”


    晉朝一戶普通農戶三口之家一年的收入也就是二十兩左右,而朝中九卿年俸則是四百兩,所以說,宋浩的這個獎賞不可謂不重。


    趙槐手中拿著卷軸迅速的來到一樓影壁,並將之掛在上麵。


    酒閣賦詞,影壁題詩之類的雅事,在雲樓很常見,初始也沒有人在意,等到趙槐說要賞銀千兩的時候,大家才齊聚過來。


    也許有些清高的文人不願意為黃白之物所折腰,但那畢竟是少數人,錢財對大多數的文人雅士和普通人一樣,同樣是必不可少之物。


    “哦?居然還有這等雅事,文兄隨我一同去看看。”


    “真不知又是哪一位狂士,竟然口出此狂言,是欺我上京無人嗎?”


    “居然有此佳作?”


    “真是大言不慚,不必理會!不知又是哪位在此嘩眾取寵,接著奏樂,接著舞!”


    對於趙槐所說的話,眾人的反應不一,大多數把它當作了笑談,沒有人相信真的會有這麽一篇雄文能讓他們在場所有文人都啞口無言。


    要知道,這裏可是有不少是要參加今年會試的學子,如果不是千兩財帛動人心神,麵對如此自負無禮之人,他們肯定是不屑一顧的。


    隨後,有人上前輕聲的念道:


    “永和二十三年,餘歸上京,還濟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其辭曰:餘從揚州,言歸京域……”


    “平平無奇,平平無奇嘛!哈哈哈。”


    “哈哈哈,原來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


    “拿筆來!這千兩白銀我龐自信要了!”


    與此同時,梅閣內,韓珣將頭瞥向一旁,避開另外兩人灼灼的目光,他此刻在想自己做的是不是太過了一些。


    就在剛剛,他寫了一首賦,因為他實在是被宋浩擾的心煩,而且,看那情況,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精神。


    同時,也算是順便給柳湘蘭一份生辰禮物吧,畢竟人家姑娘在自己生辰這天,難得清閑,還要被常武那位“懂哥”給叫過來來陪他,不管是什麽原因吧,他認為還是要表示一下的。


    可能是剛剛在周青睿的慫恿下喝了幾杯酒的緣故,韓珣不假思索的便寫下了《洛神賦》這篇曠古奇文,不過,單就柳湘蘭的容貌來講,她值得。


    但即使如此,韓珣內心不禁要輕唿一聲:喝酒誤事啊。


    “韓兄真是好文采,青睿自愧不如,我敬你一杯!”


    周青睿結交韓珣並無其他原因,隻是因為性情相投,沒想到這位他新認識的朋友今天讓他大開眼界。


    筆不加點,文不停綴,一篇詩賦頃刻而成,能不能流傳千古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這篇詩賦恐怕要在平靜許久的士林掀起大波瀾了。


    “妾身也敬韓公子一杯。”


    柳湘蘭此刻也難掩笑意,雙頰紅潤,眼波流轉,偷偷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公子。


    她雖是風塵女子,但是能到如今的地位,自然不可能隻是單單靠這副年輕貌美的皮囊,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也是無一不精通。因此,韓珣所做的那篇詩賦她也是能品鑒一二的。


    “不能再喝了,否則我就該躺著迴去了。”


    韓珣揮了揮手,拒絕了二人的好意,隨便的喝一點,嚐嚐新鮮也就算了,他可不想橫著出去,那實在是太丟人了。


    “韓兄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幫我整治那自以為有錢,便可天下無敵的宋浩,我都忍不住想看他吃癟的樣子了,哈哈哈。”


    “你倆有仇?”


    “這個談不上,從小到大的對頭而已,隻是彼此喜歡給對方拆台而已。”


    “原來是青梅竹馬,悟了,悟了。”


    “咳咳……”


    青梅竹馬一詞出來,著實把周青睿整不會了,剛剛入喉的一杯酒順著鼻腔就噴了出來。一直等到緩過來後,周青睿單手舉起,正聲說道:“韓兄慎言!”


    ……


    當樓下懸掛在影壁上的那篇詩賦被誦讀完之後,在場的文人墨客無不爭相稱讚。


    一盞茶過的時間後,眾人還圍在影壁前麵欣賞這篇佳作而久久地不願離開,至於最初的想法,早已被眾人忘在了九霄雲外。


    甚至有識貨的人想上前其偷走,可惜未能如願,隻好拿來紙筆抄閱。


    “好一個《洛神賦》,名副其實!”


    “甘拜下風,甘拜下風啊,隻是不知此賦是何人所作?”


    “聽聞是一名姓韓的年輕公子所做。”


    “你們沒有注意此篇賦的最後一句話嗎?‘祝湘蘭姑娘芳齡永繼’,此文一出,恐怕湘蘭姑娘今後要在上京無出其右了。”


    宋浩在樓上等了半天,沒想到居然等來“無人敢一試”這樣的結果,這讓他繼續玩樂的心思都淡了很多,他把仆從帶迴來的那張卷軸扔到一邊,轉身就要離開,不過,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住了腳步。


    轉而,迴去把卷軸撿了起來,眼珠滴溜溜的轉動了幾下後,小心把它疊起來收好,虧已經吃了一次,他宋浩是決計不可能讓它發生第二次的!


    戊末時分,韓珣和周青睿起身向柳湘蘭告辭離開,奇怪的是,下樓的時候總有人對兩人的方向指指點點。


    臨別之前,周青睿約韓珣在二月初一一起去金明池,對此,韓珣想了想,欣然答應了。


    這邊,韓珣舒舒服服的坐在馬車上向家中趕去。


    而另一邊,雲樓,東西南北中五座樓此刻卻熱鬧非常,如此景象,全是因為從中樓流傳出一篇名為《洛神賦》的詩賦。


    眾多文人品讀過後,無不交口稱讚,甚至是爭相開始傳抄,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股熱情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前有進士劉彥宗酒酣雲樓,賦《望江南》詞十首,歌詠雲樓之月,眾人聚觀,稱其為奇才。


    今有韓公子賦《洛神賦》一首,歌詠湘蘭之美,眾人傳閱,稱其為“詩仙墜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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