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八年,宋寧在鴻海建立藩國後,當即兌現昔日對長公主的承諾,將蘇國封給了他與長公主的兒子宋琪,並冊封宋琪為蘇王。


    由於蘇國領地不大,離大宋又十分遙遠,所以張茹倒也沒有太大意見。而且,除宋琪外,宋寧給其他成年的兒子同樣冊封了王爵,且和宋琪一樣,領地都封在四周新開拓出來的蠻荒之地。


    比如:長子宋羽被封為雍王,封地便在蔥嶺,也就是原先黑鷹的地盤。正好西域是當初趙幽燕帶兵所征服,宋寧對長子宋羽道:“西域之西還有大片的土地,我兒若有雄心壯誌,可以率軍再次西進,征服西邊更多的領土。隻要你能做到,你打下的土地便都是你的。”


    宋羽聽後,十分激動,當天就辭別母親趙幽燕,帶人去了蔥嶺。


    三子宋岱武功方麵要差一些,宋寧封了他一個瀛王,然後讓他去了扶桑(東瀛)。當然,為了讓三子更好的經營開拓東夷,宋寧還給他安排了不少精明能幹的文臣以及能征善戰的武將。


    宋寧和王妃生的兒子宋樂,被封為福王,封地在呂宋;宋寧和李薇薇生的兒子宋默,被封為越王,封地在瓊州。宋寧和徐娘生的兒子宋被封為遼王,封地在東北(也就是山欒之前的地盤)。宋寧和柳若雪生的兒子宋誠被封為滇王,封地在西南阮氏。宋寧和百合郡主生的兒子宋恆被封為吳王,封地在夷州等等。


    每個兒子宋寧都給他們安排了文武心腹。他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讓他們經營開拓這些四夷之地,將中華文明傳播到周邊各地去,同時也讓他們自己去闖蕩,多經曆一些挫折與磨難,讓他們增長見識,開闊眼界,將來不會成為隻知混吃等死,貪圖享樂的無用之人。


    另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讓他們不要過早地卷入到皇位的爭奪中來。


    為此,眾女除張茹外,對宋寧都頗有微詞。宋錚已被立為太子,宋寧又將其他兒子全部冊封出去,張茹自然不會有意見。可其他女人見宋寧將自己兒子全部打發到那般偏遠的地方,心裏如何能樂意?宋寧不心疼自己的兒子可她們心疼啊!


    宋國那麽大,這麽地方可以作為封國,為什麽偏偏要把皇兒們打發到那麽偏遠的地方?她們雖然愛極了宋寧,但有了兒女後,心中同樣也愛自己的孩子啊!兒子一旦去了封國,離京城隔著萬裏之遙,以後連見一麵都難,她們心中如何能割舍得下?


    所以,眾女幾乎都反對宋寧的這一做法。張茹這個皇後也不好為他說話。沒辦法,宋寧隻好勸她們道:“眾位愛妃稍安勿躁。朕之所以這樣做,並非要把我們的孩子發配出去,讓他們自生自滅。相反,朕是為了磨礪他們,考驗他們,讓他們能夠茁壯成長。雄鷹隻有離開父母的羽翼才能展翅高飛。日後你們若思念他們了,朕可以帶你們一一去他們的封地上看望他們。朕曾經答應過你們,十年後等朝局穩定後,便放下政務,帶你們一起去外麵的世界走走看看——現在正是朕兌現昔日諾言的時候了!”


    之後,宋寧又花了兩年時間,將趙幽燕、何勁,徐娘、淩邦,聶忍、大德法師,秦逸、宋子玉等人召迴朝廷,解去諸人兵權,並逐步削減天下兵馬,由自己的諸多兒子鎮守四方,繼續實行民族融合,不斷同化之國策。


    等朝局穩定,河清海宴之後,宋寧果然兌現承諾,帶著眾嬪妃和女兒們巡視天下,順便到眾位皇兒的封地上一一去看望他們。


    和以前一樣,宋寧還是白龍魚服、微服私訪,並沒有興師動眾、擾亂地方。每次出去時,或留張茹和太子監國,或留下長公主、趙幽燕、徐娘在朝中,身邊隻帶一兩百忠心耿耿的護衛,行蹤也完全保密,事先絕不讓地方官員知曉。一方麵體察民情,巡視地方;另一方麵,也是想暗中觀察各位皇子,看他們的能力水平到底如何?


    數年巡視之下,不但發現了不少問題,眾女也大大的開拓了眼界。這才相信,原來宋寧之前和她們說的都是真的:外麵的世界竟真的這般廣闊,四夷也並非她們想像中那樣全都是蠻荒之地。


    這日,宋寧帶著長公主、王妃、李薇薇、楊倩兒、百合郡主等女來到蘇國。由於宋寧十分重視海上貿易,多年來一直立誌於開拓海外,等長公主到達馬六甲時,這才發現蘇國遠比她想像中的要興盛繁華。


    如今的蘇國,就和當初的百越一樣,已經迅速興起,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南海城,成為大宋南方繼女王、明珠、泉州、日南等之後的又一顆耀眼的新星。長公主望著宋寧,心中萬分感動。


    這一刻,長公主才明白,宋寧為她的付出有多深!她癡癡地望著宋寧,想起昔日他說過的自己來自海外的話,忍不住問道:“皇上,你的家鄉離這裏還有多遠?”


    宋寧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之色:“還有很遠很遠。”


    長公主心中暗中驚訝,馬六甲離京城何止萬裏之遙,但宋郎卻說這裏離他的家鄉還有很遠很遠,他的家鄉到底在哪裏?


    長公主悄悄握住宋寧的手,輕聲安慰道:“皇上,你也別太傷感了,你的家鄉再遠總有盡頭,當初你既然能從海上到這裏來,就一定能再原路迴去。我相信隻要我們繼續探索下去,終有一天你一定可以再次迴到家鄉的。”


    宋寧點頭,心中卻暗自苦笑:迴不去了,都這麽多年了,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取出一隻長笛,然後對長公主說道:“好久沒有給你吹曲子了,我再給你吹首曲子吧。”


    “好啊!”長公主一聽頓時大喜——她最喜歡聽宋寧吹的曲子了。他吹的曲子每首都非常好聽。


    宋寧微笑了一下,旋即放在嘴邊,輕輕地吹了起來。


    一曲吹完,長公主、王妃、楊倩兒幾女不知不覺間已流下淚來。這是一首她從未聽過的新曲,曲調悲傷、憂傷,讓人聽後不自覺地便覺得心酸、難過,楊倩兒忍不住問道:“皇上,這是什麽曲子?”


    宋寧同樣眼角濕潤,不過卻忍住沒有掉下淚來。他一臉唏噓地道:“五百年滄海桑田。”


    “五百年淪海桑田?”楊倩兒疑惑道:“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字,這其中有什麽故事嗎?”十多年過去了,楊倩兒還是沒變,依然最喜歡聽他講的故事。尤其是那些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當然有。宋寧心中暗道。比起孫悟空,我可能跨越的還不止五百年。隻是,孫悟空還可以得唐僧搭救,曆經九九八十一難後,修成正果。而我呢,卻是再也迴不去了。


    宋寧望著無盡的海麵,心中忍不住長歎一聲,都說莊周夢蝶隻是莊子寫的一個寓言故事,可很多時候他是真的忍不住想,自己這四十多年是不是真的一直生活在夢中?


    從蘇國返迴中都後,宋寧照常治理國政,隻是這晚卻怎麽也睡不著,最後摟著王妃好不容易睡過去,朦朦朧朧中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離開了身體,在空中飄蕩了許久。最後突然感覺臉上不斷傳來一股冰冷的涼意。


    宋寧猛地睜開眼來,才發現自己已不在熟悉的寢宮之中,懷中也不見了王妃,反而是一個印象中已經有些模糊的身影坐在自己床前。對方正暗自流著淚水,那晶瑩的淚珠一滴滴掉落在自己的臉上——剛剛他就是被對方的眼淚給驚醒的。


    對方竟然是局長千金,他莫名其妙來到大蘇之前的未婚妻。她怎麽會在這裏,他這是在做夢嗎?還是說,他又迴來了?


    局長千金見他醒過來,先是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後發現宋寧真的醒了,頓時又驚又喜,猛地一下撲在他的懷裏,臉上又是哭又是笑地喊道:“宋寧,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嗚嗚——你這輩子都不會醒了呢。”


    宋寧打量了一下四周,才發現這竟是他家——他真的迴來了。


    “我……這是怎麽了?”宋寧疑惑道:“我之前不是在……呃辦公室嗎?怎麽會突然迴到家裏來了?”


    局長千金哪裏知道他內心裏的活動,聞言不由又是歡喜又責怪地道:“你怎麽還記著上班呢?就算我爸叫你這段時間好好表現,你也用不著這麽拚命啊——你都昏迷一個多月了你知不知道?我們送你去醫院,醫生檢查了半天發現你一切都正常,可就是不醒來。你到底怎麽迴事?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昏迷了?”


    他在大蘇已經呆了有二十多年了啊!怎麽才一個多月?宋寧不由有些恍惚:“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我以為自己……”宋寧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最後隻好道:“恩,我隻是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夢。”


    “什麽匪夷所思的夢需要做一個多月那麽久?”局長千金習慣性地掐了他一把道。


    宋寧忍不住又有些恍惚。他的女人中,最喜歡掐他的就是趙幽燕、徐若曦和百合郡主。他望著局長千金,卻不自覺地又想起了趙幽燕她們。唔,他突然不見了,她們肯定會很傷心吧?


    咦,不對。聽剛剛自己未婚妻的意思,自己隻是昏迷了過去而已,人卻還在的。換句話說,自己在那邊可能也隻是昏迷過去了而已,最多也就是駕崩了,倒不會憑空消失。而且,在此之前他已給眾女們留下了書信,解釋其中的緣由,她們看到信後想來不會太傷心才是。


    劇痛再次傳來,同時還有局長千金嗔怪的聲音:“說話呀,怎麽又發呆了?”


    宋寧這才迴過神來,苦笑道:“正是因為匪夷所思,所以才要那麽久嘛。”


    “哼,不想說算了。”局長千金扭過臉,明顯生氣了。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珠,看著讓人有些心疼。


    宋寧心中唏噓,暗歎一聲道:“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該從何處講起?”


    這事他是真不知該怎麽和對方說。難道他說自己做夢當了皇帝,還娶了二十多個女人?局長千金不把他打到住院才怪。


    “對了,我們應該是這個月底結婚吧?”忽然宋寧想起一事,頓時問道:“我昏迷了這麽久,時間過了沒有?”


    “你還說!”說起這事,局長千金就更生氣了:“你一昏迷就是一個多月,各大醫院都檢查不出來,我爸也不知你什麽時候能醒來,所以……”


    “所以什麽?”宋寧心中一緊,突然升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局長千金低下頭,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所以我爸就把……我們倆的婚事給退了。”


    果然,宋寧一時間也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嚴格來說,這也是人之常情,換作是其他人,多半也會這樣做吧。可心裏還是覺得堵得慌。


    原來在大蘇的一切真的隻是做夢而已。宋寧心裏覺得萬分的苦澀。慕姐姐、張茹、長公主、楊倩兒、百合郡主、柳若雪、李薇薇、徐若曦、紅娘,還有大喬小喬、秋月……


    難道她們也都隻是自己夢中的人物嗎?現實中並不存在?


    可為什麽,自己卻仍然記得那麽清晰,就連她們的音容笑貌以及和自己在一起的一點一滴也都記得那麽清楚?


    局長千金見他麵色黯然,連忙抓住他的手道:“不過宋寧,我並沒有答應我爸,今生我隻願意嫁給你作妻子。你對我那麽好,我才不要和你分開。”


    說著局長千金雙目一紅,晶瑩的淚水再次掉落了下來。


    宋寧輕輕將她抱入懷裏,柔聲道:“我也是。這麽多年過去,我一直都還記著你。”這倒是實話。在大蘇帝國,二十多年過去,宋寧一直沒有忘了局長千金。


    局長千金哭了一陣,終於平靜下來:“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你也就睡了一個多月而已。”


    宋寧苦笑。誰能想到,他在夢中已經過了二十多年。


    “你放心,再過三天才是我們的新婚之期,幸好你今天醒來了,不然,我爸說什麽也不會再同意我們倆的婚事了。”局長千金道:“不過,你的副科就真的泡湯了。因為你突然昏迷不醒,原本屬於你的職位已經被別人給頂了。”


    宋寧卻並不在意。他緊緊摟著自己的未婚妻,心中慶幸道:“沒關係,不過是一個副科而已,隻要還能和你在一起,其他的都不算什麽。”


    宋寧不知道自己在大蘇帝國所經曆的一切是不是真的隻是一場夢境,又或者他在現實世界中所經曆的這些也隻是他在大蘇帝國所做的一場夢而已。


    就像莊周夢蝶,不管是莊子做夢變成了胡蝶,還是胡蝶做夢變成了莊子。他都是他。不管這一切是現實還是夢境,他也依然是宋寧。他將永遠銘記自己所經曆的過去,用心活好當下,不負自己的青春,不負真心對待自己的親朋和愛人。


    一年後,宋寧寫下了一本書,書名就叫《蘇遊記》,又叫《蘇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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