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天後,宋寧、王妃、秦逸、桂萼、華泰這才帶著數千越兵艱難地穿過原始大山,來到湖陽最南端的古郡。比原先計劃的十天時間,足足翻了一倍多。


    一路上,他們多次迷路,並幾度經曆危險,五千越兵,最後成功走出大山的隻剩下四千餘人。有近一千越人士兵葬身在了這片原始叢林之中。


    成功走出大山後,眾人都感覺恍若隔世,且一個個蓬頭垢麵、狼狽不堪。他們隻帶了十天的幹糧,後麵十天時間全部是靠打獵、摘野果和吃野菜充饑方才挺過來的。


    之前宋寧想得很好,若事不可為便選擇放棄。可惜,原始大山中瘴氣密布,裏麵暗無天日,很多時候都大霧彌漫,進去容易,想要出來卻難。走了七天後,等他們想退迴來時卻已經找不到原來的路了。


    沒辦法,宋寧隻好鼓舞眾人,硬著頭皮繼續前進。


    為避免走錯方向,宋寧隻得讓百越的向導以及隨行的宋氏學院天文專家不斷調整路線,保證隊伍一直是朝北方行進。自己也根據之前學過的那點可憐的地理知識予以驗證。


    由於原始大山中古木參天,樹木遮擋了陽光和視線,再加上時不時下雨和出現大霧,眾人好幾次失去了方向。指南針受大山自身的磁場影響也不準備,觀察星相什麽的因為下雨也失去了作用,眾人一度陷入絕望。


    宋寧也暗自焦急,不過他是主帥,心中再焦慮表麵上卻依然淡定從容,表現出一種極度的自信。進山之前,他曾仔細詢問過百越長老和族長等人這一段原始大山的地形地貌,然後與前世地理相互印證,對這一段原始大山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從駱越到湖陽這一段大概相當於後世廣西和貴州、湖南的邊界,也就是桂林市這一帶。但並不完全一致。為此,宋寧特意畫了一張草圖,以便大軍進山後進行參考。


    廣西多山是出了名的,桂東北這邊有八十裏大南山、天平山、貓兒山、越城嶺、海洋山、都龐嶺、萌渚嶺等,桂北的廣西與貴州邊界還有鳳凰山、九萬大山等。宋寧依照自己所畫草圖,與百越向導、宋氏學院天文專家一起努力,最後總算找迴了正確的方向。


    不過,除了找不到迴去的路外,原始叢林中還存在著其他的危險。比如:晝夜溫差極大。因為已是冬季,大山中晚間氣溫極低,加上樹木夜晚不再進行光合作用,含氧量大幅下降。百越窮困,並沒有準備足夠的棉被、帳篷和衣物,許多越人士卒晚間直接昏迷,最後活活凍死。


    再有,原始大山裏的水也不能隨便飲用,許多有微生物和細菌,嚴重者可直接致命。為此,宋寧讓眾人盡量將水燒開後再喝,晚上時順便還可以用火堆取暖,一開始許多人越人士卒不習慣,他們向來直接喝生水,根本不聽,結果上吐下瀉,許多因此死去。


    除此之外,原始大山中還存在一些危險的動植物。像毒蟲、毒蛇等,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生物。甚至有時候連花草都能要了你的性命。宋寧因為有天絕蠱護身,倒是沒事。但普通的越人士兵們卻沒有,許多士兵便是在行軍過程中莫名其妙地死去的。


    有一次,一個士兵在休息時看到旁邊有一朵鮮豔的紅花,覺得很好看,就想摘下來,結果不小心被花上的刺給紮了一下。他當時也沒在意,然而走不多久卻七孔流血,然後毒發身亡了。


    還有一些天然的陷阱,比如死亡沼澤。以前宋寧隻是聽說過,這次卻是真的見識到了。這些沼澤從表麵上看和其他地方一樣,你僅憑肉眼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同。為此,許多士兵一時不察直接掉了進去。他們驚慌之下拚命掙紮,結果越是掙紮,沉沒得越快。宋寧雖然立刻組織大家營救,但還是有不少人沒救迴來。


    再比如走著走著,前麵突然就沒有路了。宋寧幹脆學三國時鄧艾的作法,卷個席子帶頭直接滾下去。若是懸崖峭壁,則學當初在葫蘆口的作法,用繩索綁在腰間,一個個攀爬下去。很多人在此過程中直接摔死。


    所幸越人對原始大山並不陌生,雖然心中畏懼,卻並未崩潰。再加上宋寧意誌強大,又讓秦逸等大將以及自己的兩百親衛不斷給大家做思想工作,讓王妃以及越人中的頭目每日安撫普通越人士兵。眾人最後總算堅持了下來。


    饒是如此,宋寧出來時還是大大地偏離了原本預計的方位。宋寧本來是準備從駱越部穿過原始大山直接到達湖陽東南部的陸遠城的,結果出來時卻到了湖陽西南端的古郡,與路遠城相隔了近三百裏,已經靠近西州地界。


    四千人又累又餓,加上沒有戰馬,就算趕到路遠城最少也要七八天時間。


    也不知現在荊襄那邊戰況如何了?宋寧這邊比原定計劃晚了這麽多天,若是耽擱了軍情,那就不妙了。


    “都怪我,”王妃忍不住自責道:“若不是因為我,大軍早就出發了,也不會耽擱這麽久。”


    宋寧忙安慰道:“怎麽能怪慕姐姐?我們在駱越部也就多呆了幾天而已。放心,誤不了事的。荊襄作為南方最富庶之地,鄭卓縱然年邁,卻並不昏庸,又豈是那麽好打的?”


    秦逸憂慮道:“可如今我們到了古郡,離路遠城還有近三百裏。這一路過去無法隱藏行跡,必然會被湖陽發現,到時行蹤暴露,路遠城定然會加強防備,我等想要再取路遠城可就難了。”


    眾將士聞言不由麵有憂色。他們本就又累又餓、困頓不堪,如今聽秦逸這般說,一時間更加沒了信心,個個神情頹敗,心情沮喪,隻覺得這次偷襲注定要徒勞無功了。王妃聽後心中不由更加自責。


    宋寧悄悄拉住王妃的手,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大笑道:“到了古郡才好啊!古郡昔日正是反賊趙成作亂之所,如今我等全身破破爛爛,狀似乞丐,隻要豎起趙成的旗幟,都不用刻意裝扮,便可假扮成山賊一路打到湖陽的腹心之地去。徐英和湖陽守軍得知後也隻會認為是趙成的餘孽作亂,而根本不會想到是我們在偷襲他的後方。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們會暴露行藏。此次奇襲隻會比我們預想的效果更好!”


    “諸君,我們能穿過原始大山到達湖陽便是勝利!”接著,宋寧滿是自信地繼續鼓舞著眾人的士氣:“大家不但不應該沮喪,反而要感到更加高興才是。從現在起,整個湖陽便都是我們的了。我說過,此戰勝利之後,便會給大家分田地、建房子,讓你們以及你們的家人從此在這裏定居,我說到做到!”


    眾多越人士兵一聽頓時一改愁容,一個個興奮不已、齊聲高唿,有幾個憨憨甚至連“宋大人萬歲”都喊了出來!


    秦逸等將領在一旁見了,不由又是慚愧又是敬佩。前麵秦逸說的話其實並沒有錯,但他那樣說卻隻會動搖軍心,敗壞士氣。


    主公卻不同,明明是不利的事情到了他嘴裏反而變成了好事。將士們聽後立刻一改之前的悲觀情緒,士氣大增!他們怎能不佩服?


    一時間秦逸等人望向宋寧的目光更加崇拜!之前的沮喪、擔心也全都消失不見、一掃而空!


    不愧是主公!不管形勢有多不利,他總是能想到辦法,帶領大家走向勝利。秦逸等人從春湖起就跟著他了,之前宋寧已經用無數個事實證明了這一點。


    郭萬心中對宋寧同樣佩服萬分。他佩服宋寧的並非他的手腕和能力,而是他那堅韌不拔、永不言棄的頑強意誌,遠超常人、無與倫比的領導魅力以及麵對困難始終積極樂觀、昂揚自信的強大內心。


    他是天生的領袖!隻要有他在,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他總能克服!不管什麽時候,始終有無數人願意死心塌地的跟隨他、擁護他!這才是真正的王者!


    王妃更是雙眼癡迷地望著宋寧,大軍明明延誤了時間,偏離了方向,形勢變得十分不利,但宋寧卻總能變危機為機遇、化腐朽為神奇,將不利的局麵徹底扭轉過來。


    這兩年來,她和長公主一樣,親眼見證了他是如何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跡的。平定山南、治理百越,修官道、興科舉,山南還有百越在他手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尤其是百越,他不但真的像當初對李薇薇承諾的那樣,給百越人民帶來了希望和幸福,而且他還化解了漢越之間數百年的矛盾,讓漢人和越人真的開始和平共處,親如一家。


    這就是她的愛郎——不僅雄才大略、頂天立地、堅韌不拔、卓爾不凡,而且溫柔多情、善解人意、重情重義、風趣幽默。世間男兒,無人能及得上他!


    等將眾人安撫好後,宋寧立即將王妃、秦逸、郭萬、桂萼、華泰召集到一起,商議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由於延誤了時間,又偏離了路線,接下來該怎麽辦,自然得重新商討一下。


    秦逸首先發言道:“主公,如今眾將士又累又餓,我建議先打下最近的一座縣城,吃頓飽飯後,順便抄了對方的武庫,休息一晚,明日上午再伺機攻打古郡郡城。”


    郭萬想了想,卻提出異議道:“古城離我們並不遠,我覺得我們不妨直接攻打古城。”


    說完郭萬又拿起一塊石頭,就在地上給眾人畫了一個湖陽全境的簡略地圖,然後指著最西南端道:“大家請看,我們現在大概在這個位置,而古城在這裏,離我們不到三十裏。隻要我們再加把力,黃昏之前應該就可以到達。”


    宋寧既然決定偷襲湖陽,之前自然做足了功課。這兩年他手下的情報組織進一步發展,湖陽、荊襄作為下一步攻略的目標,更是情報司重點滲透和發展的對象。


    為此,宋寧對荊襄湖陽兩地的情報收集十分詳細。郭萬一路上也沒少研究,如今說起湖陽各地的情況自然是如數家珍、了然於胸。


    隻聽郭萬繼續分析道:“我們攻打縣城當然也可以,但那樣的話必然會驚動古城的守衛。後者一旦有了防備,我們在沒有攻城器械的情況下想要拿下一座郡城幾乎不可能。”


    “如今徐英在北方與荊襄激戰,唯一留守的精銳則在東麵與林猛、羅鴻二位將軍對峙,湖陽後方一片空虛,正是我們拿下古城的最好機會。且相對拿下一座縣城來說,拿下古城對我軍而言無疑更有利。因為那樣的話,我們能得到的補給會更多,造成的影響也會更大。”


    聽了郭萬的分析後,秦逸也覺得有理,隻不過他還是提出疑議道:“拿下古城對我軍而言的確更有利,可現在眾將士又累又餓,疲憊不堪。再行軍三十裏,還能有多少戰力?到時若是拿不下古城豈不糟糕?”


    郭萬道:“秦將軍無需擔心。據情報司的情報顯示,古城中如今的守衛不足兩千,而且都是普通的鄉勇團練,並非精銳士卒。我軍現在有四千多人,出其不意之下,完全可以一舉將古城拿下。”


    秦逸道:“我也知古城守衛不多,但問題的關鍵是我軍沒有攻城器械,就算對方守衛再少,一旦關上城門,以郡城的高大堅固,我軍想要拿下一座郡城根本不可能。”


    郭萬的提議的確很誘人,但秦逸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雖然說湖陽後方空虛,但並不代表湖陽連一般的地方守備軍隊都沒有。


    事實上,徐英雖然帶著手下大部分精銳都去了荊襄,但他在東麵仍留了兩萬大軍防備山南。而各郡縣之中同樣有地方郡卒守城。隻是這些人數量不多,戰力不高而已。不然,若是山賊來攻,各郡縣城池豈不是立馬就被攻破了?


    雙方說的都有道理,一時爭執不下。宋寧最後拍板道:“好了,你們別爭了,我們攻打古郡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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