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沙益親自督戰,命山南士卒猛攻陽郡城。不克。


    第三日,再攻。


    陽郡城儼然成了絞肉機,城下成片的屍體倒下,雙方傷亡均十分慘重。


    第四日,眼見己方士氣再跌,攻城不利。沙益當即親冒矢石,先登攻城。沙益武藝高強,作戰勇猛,左手執盾,右手執刀,沿著雲梯一路攀爬而上。一時間山南軍士氣大振,眾多士卒紛紛沿梯而上,悍不畏死。


    眼見沙益就要登上城牆,這時,沙益心中突生警兆,想也不想,立刻一刀揮出,將一道利箭磕飛。來箭速度極快,且力道極大,以沙益之勇武,磕飛利箭後竟也雙手震顫,差點拿捏不穩。對方顯然是一位神箭手。


    陽郡城竟有這樣的高手?沙益不及細想,下一秒,又一道利箭緊接著射來。沙益連忙將木盾擋在身前,利箭撞在木盾牌,差點將之射穿。沙益抬眼望去,隻見一個年青小將拉弓如滿月,冷目如電,正不帶感情地看著他。


    這人是誰?陽郡城中竟有這般射箭的高手。沙益正疑惑間,第三支箭再次射來。這是連珠三箭!沙益心中大駭,連忙向側身往旁邊一閃,卻還是慢了半步。對方連續射出三箭,他躲過兩箭已是極限,第三隻箭卻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


    利箭射中沙益的右臂。沙益慘叫一聲,從雲梯上栽下。


    “將軍!”


    “益王子!”


    山南將士們看見,慌忙撲上去,將沙益搶了迴去。


    “鳴金收兵!”澹台寺連忙下達了撤軍的命令。


    等山南軍撤退後,宋寧立刻率領大軍圍了上來。


    兩日後,沙益這才醒轉。陽郡城射術高手的那一箭隻是傷到了他的右臂,並不致命。但隨後沙益從雲梯上摔下來卻是受了重傷。若非他身體素質好,被救下後又立刻得到了醫治,換作普通士兵多半就不能活了。


    饒是如此,沙益的腿也摔斷了,沒個幾個月,休想下得床來。


    沙益虛弱的躺在床上,醒來後仍記掛著陽郡城的戰事,開口第一句話便問:“陽郡城怎麽樣了?”


    山南軍名義上的統率、沙益的堂弟沙宸以及澹台寺都在。


    沙宸見沙益醒來,立刻歡喜道:“益王兄你醒了?”


    沙益卻不搭理他,隻是望著澹台寺。澹台寺明白他的心思,安慰道:“益王子請放心,陽郡城依然是鄔榮手中。”


    沙益掙紮著要起來道:“拿我甲胄來,今日必須拿下陽郡城。”


    沙宸連忙將他按住:“王兄你別亂動,大夫說了,你要臥床靜養,三五個月內不可再妄自動武。”


    沙益哪會聽他的,隻是現在沙益渾身根本使不上力,竟被弱不禁風的沙宸按住一動不能動。沙益又是憤怒又是驚慌,沒想到自己有一朝一日竟然連手無縛雞之力的沙宸也打不過了。看來自己這次受傷是真的很重,他無奈地歎息道:“我昏迷多久了?”


    “兩天。”


    “什麽!”沙益急了,按照約定若他攻取陽郡城失敗,宋寧便要出手了:“這麽說宋子靜已經開始攻城了?”


    “沒有。”澹台寺在一旁連忙安撫道。


    沙益這才放心下來,隻是難免有些奇怪,以宋子靜的奸詐,豈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他見澹台寺麵色沉重,不由狐疑道:“你是不是騙我?”


    澹台寺歎息一聲道:“我沒有騙你。宋子靜現在的確沒有攻城。他隻是圍而不攻,坐等陽郡城自亂而已。”


    沙益聞言不由睜大了眼睛,這不就是當日澹台寺給他出的計策嗎?沙益心中又悔又恨:“莫非宋子靜用了你的計策,派兵攻陷了周邊縣城,截斷了陽郡城的糧道。隻等陽郡城糧食物質耗盡,再一舉破城?”


    澹台寺無奈點頭道:“是的。”當日他就是這樣給沙益建議的,可惜沙益被宋寧所激,一心要在五日之內拿下陽郡城,結果不但未能破城,反而損兵折將,身受重傷。


    更重要的是,前幾日沙益連續攻城,陽郡城箭矢火油損耗嚴重,如今又被宋寧四麵圍住,斷了糧道,已是成了一座孤城。可以預見,要不了多久,城中便會彈盡糧絕,不戰自潰。


    換句話說,沙益這些天玩命地攻城,不但自己受傷幾乎身死,還折損了上萬人馬,結果卻全為宋子靜做了嫁衣。


    想到這裏,沙益又羞又怒,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再次昏迷了過去。


    “益王兄!”


    “益王子,大夫,快叫大夫!”


    很快,大夫急匆匆趕來。好一番忙碌後,沙宸、澹台寺連忙上前問道:“怎麽樣大夫?”


    大夫搖頭道:“沙將軍這是急怒攻心,暈過去了。以沙將軍現在的狀態,實在不宜再留在戰場,小人建議送沙將軍迴返山南靜養,並請名醫診治。小人醫術不精,隻恐耽誤沙將軍的病情。迴程中沙將軍切不可再動怒,否則落下病根,非同小可。”說完大夫告辭離去。


    沙宸和澹台寺聽後對視一眼,沙宸道:“澹台將軍,如今之計,我軍該當如何?”


    澹台寺搖頭道:“宸王子是三軍統帥,澹台自是聽宸王子將令。不過益王子身受重傷,需要靜養,末將建議由宸王子送益王子迴山南,這邊的戰事交由末將即可。”


    澹台寺這話說的可謂十分不客氣。澹台寺一向與沙益親近,而看不上沙宸。隻是沙宸沒想到,如今自己作為三軍統帥,他的頂頭上司,對方竟仍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沙宸心中不快,不由怒形於色道:“我是三軍統帥,如今陽郡未下,怎可返迴山南?”


    澹台寺淡淡道:“既如此,那宸王子留下攻城,我送益王子返迴山南好了。”


    沙宸頓時一窒。他哪會打仗,沒有澹台寺,就算給他十萬大軍,他也沒有把握攻破陽郡城,更別說贏宋寧了。沙宸頓時急了,想要反悔又有些拉不下麵子,一時間竟被澹台寺逼到牆角下不了台來。


    澹台寺心中冷笑,臉上不由露出不屑之色。


    沙宸見了頓時氣往上衝,我留下就我留下,有什麽了不起的。當即忍不住說道:“好,一言為定!麻煩澹台將軍送益王兄迴南海城,本王子留下繼續攻城。”


    “遵令。”澹台寺不由嘴角上翹,露出一絲得意之色。他剛剛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送沙益走,把現在的爛攤子留給沙宸。現在的局麵對山南軍極為不利,就算他留下也不可能再從宋寧手中奪迴陽郡城,還不如趁機離開。這樣事後山南王追究起來,他也有話說。


    澹台寺走後,沙宸立即便後悔了。剛剛一時衝動之下,答應留下來,但沙宸卻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有心想要再去找澹台寺改口,但一想到對方那不屑的眼神又生生地忍了下來。


    下午,沙益醒來,聽聞澹台寺已將軍隊指揮權交給沙宸,明日一早便會帶他返迴山南。沙益頓時急了:“胡鬧!沙宸根本就不懂得打仗,把軍隊交給他怎麽可能鬥得過宋子靜?”


    “益王子你稍安勿躁。”澹台寺道:“如今的形勢,我軍已不可能拿下陽郡城,既如此,反不如盡早抽身離去。反正宸王子是大軍統帥,益王子你之前已經拿下巫郡,後麵雖然未能奪下陽郡城,但攻打陽郡城本就不是你的職責,且你連日鏖戰,已完全打出我山南軍的威風和士氣。”


    “而反觀宸王子,在此次征戰過程中卻毫無建樹。我將軍隊交給他後,他必然束手無策,最終隻能灰溜溜地返迴山南。到時你與他高下立判,山南木就算再想偏袒宸王子,也難堵眾人悠悠之口。”


    沙益聞言這才安靜下來,道:“隻恨此次陽郡城最終被宋子靜所奪,此人奸詐陰險,沙宸年幼無知,我怕讓他領兵,到時我山南大軍會被宋子靜坑死,元氣大傷。”


    澹台寺道:“放心。按照約定陽郡城應是我山南攻取,宋子靜卻違背約定,奪取陽郡城,本就理虧。若是我等領軍,宋子靜或許還會暗地裏使陰招,但由沙宸領兵,宋子靜卻絕不敢再坑害山南軍。否則,他無法向山南王交待。”


    沙益聽後也覺得澹台寺分析的有道理,這才不再堅持留下,答應隨澹台寺返迴山南。隻是今日之恥他卻是記下了,心中暗暗發誓,將來有朝一日,定要找宋子靜報複迴來,讓之付出應有的代價。


    沙宸聽聞沙益醒來,連忙前來看望,隻見澹台寺正在打點行裝。


    沙宸心中著急,故意向沙益道:“益王兄返迴山南後一定要好好休養,爭取早日康複。弟會留下來繼續戰鬥,絕不讓宋子靜拿下陽郡城。”


    本以為以沙益的性子,聽後立刻會阻止他,然後堅持留下來,結果沙益卻一反常態,虛弱道:“既如此,就麻煩宸弟了。”


    沙宸聽後頓時懵了,怎麽迴事?沙益怎麽改性子了。他哪知道在他到來之前,澹台寺已給沙益做通了思想工作,就防著他來這一手呢。沙宸雖然貴為山南王嫡長子,但才智平庸,如何是澹台寺的對手?


    沙宸呐呐道:“王兄,我軍連日攻城,損失慘重。如今大哥又身受重傷,士氣跌入穀底,三軍銳氣已失,你久經沙場,智勇雙全,不知有何良策,可助我壓過宋子靜,奪得陽郡城?”


    沙益心中冷笑,表麵上卻誠摯道:“宸弟,為兄受傷頗重,如今身子虛弱,卻是想不出什麽好計策來。你可以召集眾將,集思廣益,多納諫言,切不可像為兄一般,逞一時血勇,意氣用事。”


    沙宸失望地點點頭,正要離去,忽聽外麵來報:宋寧宋子靜聽聞沙益王子受傷,特來看望。


    澹台寺聽後,頓時臉色一變。而沙益更是臉色鐵青,差點再次暈死過去。好你個宋子靜,剛剛擺完老子一道,現在又假惺惺地前來探視,隻怕看望是假,來看老子的笑話才是真吧。是可忍,孰不可忍!


    澹台寺生怕沙益動怒,再次昏厥,連忙握住他手安撫道:“益王子切莫動氣,以免為宋子靜所笑。待我去會會他。”說著便大步出去,與沙宸降階相迎。


    不久,宋寧與沙宸、澹台寺聯袂而入。宋寧居中,左是沙宸,右是澹台寺。


    沙益手下將士深知此次攻城失敗,乃至沙益中箭受創皆與這宋寧有關,是以都怒目而視。有些人甚至暗中抽出兵刃,欲要殺宋寧。澹台寺連忙以目製止,宋寧身後,一位身材魁梧,彪悍至極的壯漢始終緊緊相護,正是肖寒。要動手殺宋寧,可不那麽容易。更何況宋寧大軍就在不遠處,真要殺了宋寧,他們也會有大麻煩。


    後者,見到躺在病榻上的沙益,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跨上前來,哀慟道:“寧聽聞益王子攻城時被敵人暗箭所傷,於半空中墜下,肝膽俱裂,忙丟下軍務前來探望。”


    沙益強忍著打破對方頭顱的衝動,怒視著他不說話。澹台寺道:“多謝宋郡守,益王子隻是右臂中箭,並無大礙,隻要迴山南靜養一段時間便好。”


    宋寧訝異道:“益王子要返迴山南?”


    澹台寺道:“是的。明日我便會送益王子迴山南。宋郡守既已出兵,拿下陽郡城不過早晚之事,我等自然隻能離開。”語氣中,滿是譏諷之意。


    宋寧假裝沒聽出來,神情更加詫異道:“澹台將軍也要離開?你與沙益王子都不在,不知將由誰來統帥大軍?”


    澹台寺道:“自然是宸王子。”


    宋寧聞言不由大喜,立刻轉向沙宸道:“有宸王子指揮大軍,陽郡不日可破矣。寧願助宸王子一臂之力。”


    沙宸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宋郡守此話當真?你真的願意幫助我拿下陽郡城?”


    “自然。”宋寧大義凜然道:“宸王子乃山南王世子,寧既然效忠山南王,將來便也要效忠宸王子。此次寧受山南王之托,攻取東郡和清郡,同時助宸王子攻打巫郡和陽郡。如今東郡、清郡、巫郡均已歸降,隻剩下陽郡尚在負隅頑抗。寧自當竭盡全力,助宸王子拿下陽郡城。”


    “好!很好!”沙宸不由大喜過望,“宋郡守不愧是我山南的忠臣,等拿下陽郡城後我一定稟報父王,重重地獎賞你。”


    “多謝宸王子,哦不,多謝世子!”


    “不不不,父王還沒有確立世子,宋郡守切莫亂說。”


    “世子過謙了。”宋寧一本正經地道:“此次宸王子統帥大軍,先拔巫郡,再下陽城,兵鋒所指,敵皆束手,攻伐二郡,拓地千裏,文治武功,何人能及!到時山南王必定立您為世子,這難道不是眾望所歸的事情嗎?”


    一席話說的沙宸心花怒放,隻將宋寧引為平生知己。而躺在病榻上的沙益卻是麵色鐵青,雙手緊握怒視二人,青筋畢露、一臉猙獰,旋即口中一甜,再次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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