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剿匪大獲全勝,順便還統一了南嶺,宋寧感覺十分滿意。接下來,他打算沉下心來發展一段時間,不再進行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整個春湖也進入休養生息階段。


    之所以要休養生息,是因為春湖這段時間發展太快,必須沉下心來好好沉澱一番,才能徹底消化吸收之前一係列動作的成果,進一步夯實自己的根基。


    宋寧迴顧了一下自己近幾年來的奮鬥曆程:


    民豐元年,他24歲,莫名其妙地來到了大蘇帝國。


    民豐二年,他25歲,通過不懈努力,終於再次混入體製內,成了劇縣的一名鬥食小吏。


    民豐三年。宋寧26歲,九月九日大婚,娶張二小姐(張茹,28歲)。因北方膠東大旱,爆發民亂,許多人逃難至南方。宋寧傾盡家資,趁機招攬流民250人,精心培養了30名精幹手下。


    民豐四年。宋寧27歲,經過數年經營本已在劇縣紮下根基,不料卻遭飛來橫禍,被白郡郡守之子陸遷和劇縣縣丞孫少陽陷害入獄。十月,宋寧越獄後殺死陸遷、張少陽,救出妻子張茹,趁夜逃出劇縣。十一月,宋寧於南嶺山脈中的摩天嶺落草。十二月,脫離摩天嶺,至葫蘆口另立門戶。


    民豐五年。宋寧28歲,在葫蘆口招攬流民,組建軍隊,建立學堂,開始種田爭霸。半年後橫掃秦高、李樂、胡才、龐育等寇。七月,又滅韓山、李崖,統一春湖。


    九月,宋寧依照淩邦之計,假冒東郡宋氏子弟,得柳乘風舉薦,被吳清風任命為別部司馬,取代李奇掃平摩天嶺,擒殺蓋隱。同月,宋寧命聶忍、大德法師帶一百精銳北上膠東,布局北方。


    十月,白郡陸忠聯合東郡劉雪浪,與樂郡一起聯合圍剿春湖。宋寧計敗三郡聯軍,大獲全勝。之後,宋寧決定在春湖建城,擴建水師。


    到現在已是民豐六年,宋寧29歲。二月,宋寧率五千新軍進山剿匪。四月,宋寧橫掃群盜,統一南嶺,升為偏將軍。


    從民豐五年初開始一直到現在,宋寧先是招攬流民,開墾荒地,興建學堂,組建軍隊,接著掃平秦高、胡才、謝樂、龐育,剿滅李崖、鍾山、蓋隱、王森、歐辰,粉碎白、樂、東三郡第一次聯合圍剿,之後橫掃南嶺群盜,一統南嶺。中間又建碼頭造戰船,組建水軍,修路建房,築造新城,整個春湖上下,可謂超負荷運轉,不僅士卒久戰疲弊需要休整,各心腹手下也須緩一緩喘口氣才行了。


    正因為如此,宋寧才當機立斷,決定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對此,嶽濤、淩邦都十分讚同。尤其是嶽濤,心裏更是徹底鬆了口氣。這一年多來,春湖實在做了太多大事,饒是他這個治國聖手,也有點扛不住了。就算宋寧這次不說,原本他也準備向宋寧進言的。所幸宋寧有明主之相,不等他建言自己便先提了出來,嶽濤心中十分欣慰。


    如今宋寧統一南嶺的目標已經完成,是時候進行下一步的戰略布局和謀劃了。


    軍營中,宋寧與嶽濤、淩邦、嶽鬆、郭宏、何勁、褚衛、吳買、慕同、羅鴻、譚霄、林猛、張英等一幫心腹圍坐一團。宋寧讓宋大喬、宋二喬作記錄;肖寒把守帳門,閑人一律不許入內。


    確定好接下來休養生息的大方略後,宋寧又道:“伯洋,如今春湖發展如何?”


    嶽濤匯報道:“主公,截止民豐六年五月,我春湖共開墾田地十萬畝,新招流民五萬人,新建民居一萬餘間,得糧食二十萬石。目前,春湖共有兩萬餘戶,人口十萬餘人。除此之外,新城規劃已經完成,目前已建好地基,預計明年可完成外城和內部基礎設施建設;造船廠運轉良好,已有數艘大型戰船成功下水。基礎教學也成效顯著,今年,完成學業順利肄業的有近八百人,什伍以上的軍官在主公的要求下全部進入學堂學習。”


    宋寧點了點頭,道:“接下來要繼續加大招攬流民的力度,同時也要加強甄別和監管,以防止混入奸細和間諜。新加入的流民必須通過嚴格的審查和思想教育後,方可與春湖其他民眾混居。此事吳買你要多留意,事後我還會和戴岩說。”


    吳買連忙答應。


    “另外,基礎義務教育這一塊也需進一步加強。”宋寧又道:“其他人可以不做要求,但吏員、軍官以及小孩必須進入學堂接受教育,但凡有意願上學者,不拘是什麽身份,也不論是什麽年齡,都要欣然接納,不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予以阻攔。”


    宋寧深知教育的重要性。春湖不僅是他的後方根基,也是他培養後備人才的搖籃。他出身草莽,不像世族子弟,一旦舉事必有眾多士族才俊追隨。他的人才必須自己培養。


    原本這很難實現,但作為法外之地,春湖這個特殊的環境將不可能變成了可能。所以,宋寧對此十分重視。他從一開始就建立了學堂,鼓勵支持甚至是強迫手下之人進行學習。他要將春湖學堂打造成民國時期的黃浦軍校,他要在天下大亂之前盡量多的培養出一批可供自己日後所用的人才。


    嶽濤等人見宋寧說得極為嚴肅,連忙應下。


    接著,宋寧又向淩邦問道:“文淵,春湖的情報部門近期建設得怎麽樣了?”


    淩邦道:“目前,我們已在京師、中州、蘇中、蘇東、膠東、湖陽、荊襄、東南、山南設下情報據點。不過,力量還十分薄弱,下一步,我打算在西北、西州、燕北、燕南、遼州等地繼續布點,爭取在全國各地鋪開,將情報網輻射到整個帝國。當然,這個估計還需要兩到三年的時間才能完成。”


    “好。”宋寧道:“情報網的建設十分重要,你和吳買一定要多花點心思,不惜人力物力盡快完成。近期天下形勢如何?”


    淩邦微微俯身,道:“主公,今年天下震蕩更劇,北方已經到處都是盜匪,皇帝的旨意出了中州,幾成廢紙。各地郡守各行其是,地方豪強蠢蠢欲動。自今年年初開始,天下已然大亂。”


    一聽此言,眾人不由嘩然。沒想到,不過區區數年時間,帝國形勢竟已嚴峻到這般地步!這裏麵,絕大多數人是知道宋寧的誌向的,是以十分振奮。隻有嶽濤、郭宏等少數人心中黯然。他們畢竟是大蘇子民,受帝國恩慧多年,對大蘇氏還是有些感情的,如今看到天下失控,帝國岌岌可危,心中自然不好受。


    宋寧倒是十分淡定,這一切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盼這一天也許久了,當即問道:“我等周邊形勢如何?可有人扯旗造反?”


    淩邦搖頭道:“南方暫時還好,雖然偶有騷亂,但均不成氣候。尤其是南嶺周邊,”淩邦看了宋寧一眼,旋即道:“因為主公連滅蓋隱、歐辰、王森,一統南嶺,周邊盜匪紛紛遠遁,儼然成了東南最安定平和的地方。”


    宋寧一聽不由大失所望,心中也一陣哭笑不得:這算不算自己挖坑把自己給埋了進去?


    沒人作亂,宋寧便隻能繼續呆在南嶺群山之中,無法向外開拓用兵。若長期如此,可就麻煩了。宋寧想了想道:“近來朝中可有什麽大事發生?”


    “兩月前,皇帝下旨,誅殺曹式、白止等宦官,之後朝中開始大肆捕殺閹黨,昔日如日中天的閹黨隨著曹式白止倒台,頓時一朝覆滅,百官在與宦官的爭鬥中大獲全勝。”


    一聽此言,羅鴻、譚霄、林猛、張英等人頓時歡欣鼓舞,拍手叫好,連嶽鬆、何勁等也高興起來道:“當今聖上這迴總算做了一件好事。”


    這話一聽就知道不懂政治。宋寧看了幾人一眼,無奈搖頭道:“滅掉曹式、白止可不見得就是好事,白無畏還是太年輕了,沒了宦官製衡,朝中文官勢力勢必大漲,看似解決了宦官亂政的問題,但卻會導致朝中權力失衡,長遠來看,隻怕是禍非福。”


    幾人睜大眼睛看著自家主公,顯然不明白宋寧話裏的意思,而且主公你也不到三十,說人家皇帝年輕,真的好麽?


    郭宏道:“曹式、白止是全國有名的大奸宦,二人仗著先帝寵幸,貪婪專權、肆意妄為,十數年來,賣官鬻爵,公然受賄索賄,以至奸佞盈朝、遍地狼犬,朝堂之上,一片烏煙瘴氣;又結黨營私、迫害忠良,為排除異己,無所不用其極。”


    “數年來大肆製造冤案錯案,諸殺朝中眾多正直之士,以至法度廢弛、綱紀敗壞。今上繼位後,二人又內外勾結,欲架空皇帝,大肆征收苛捐雜稅,以至民怨沸騰、民不聊生,皇帝誅殺二人難道不是順應天意,為民除害之舉嗎?”


    嶽鬆、何勁等武將連連點頭,道:“都說曹式、白止這兩個太監是大奸臣,這些年也不知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禍害了多少無辜百姓和家庭?殺了他們完全是順天應民、大快人心之舉,世人無不拍手稱快,主公為何反倒說這不是好事呢?”


    宋寧聳聳肩,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們。對這樣的政治白癡,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看來叫他們來參加這樣的討論完全是一個錯誤,對方隻適合打打殺殺,是真不懂政治。


    他們和當初的聶忍一樣,固執地認為朝廷的諸多問題都是這群宦官太監或者說貪官汙吏造成的,至少他們是罪魁禍首。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卻不見得。


    曹式、白止作為宦官,準確的說隻是皇帝的家臣、奴仆,代表的是皇帝的意誌。說他們蒙蔽聖聽肯定是有的,但要說他們的所作所為皇帝全然不知情又怎麽可能?


    在白無畏(當今聖上)之前,先帝為什麽一直容忍他們?原因很簡單,除了大蘇後期宦官開始正式登上了政治舞台之外,皇帝需要他們來製衡外戚和百官,同時皇帝還需要心腹在適當的時候給自己背黑鍋,做髒活。


    比如:郭宏說的曹式、白止大肆征收苛捐雜稅,這個皇帝肯定是知情的。宦官固然在其中上下其手、大貪特貪,但主要還是為為內庫(皇帝)攬錢。前麵說過,王朝末期時,土地兼並加劇,朝廷稅收會急劇下降。皇帝也缺錢用,怎麽辦?當然是巧立名目,收取各種苛捐雜稅,以及向富商大賈下手,狠宰肥羊。


    這種事情愛惜羽毛的文官清流們肯定不願意去做,反倒會大肆抨擊,皇帝也不好親自下場,於是就讓宦官太監們代勞。反正他們是閹人,天生就是鄙陋下賤之人,也沒有什麽好的名聲可言。他們不來誰來,正好讓他們背這個黑鍋。


    曆史上,漢武帝親自下場,頒分告緡令,向商人及高利貸者征稅,結果招來一生罵名。及至東漢末年,漢靈帝不好再這麽幹,於是便讓張讓趙忠等宦官賣官鬻爵。不然僅憑張讓趙忠等十常侍,不可能做到這一點。而大部分罵名則全部讓張讓、趙忠等人給背了。


    又比如:曆史上惡名昭著的特務機關,有些也是宦官所領。皇帝需要他們監察百官、監視天下,不然,自己就成了聾子瞎子,那怎麽行!那樣的話朕堂堂天子豈不任人欺騙和愚弄了嗎?所以,中國古代幾乎每個朝代都設立了類似的機構:


    秦朝的黑冰台,漢朝的繡衣直指,唐朝的不良人,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錦衣衛、東廠,清朝的粘幹處,一個比一個厲害,而且直接聽命於皇帝。他們可越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機構直接拿人問案,有先斬後奏之權。


    而百官誰能沒點秘密,有誰願意時刻被人監視?頭上總懸著這樣一把利刃,誰受得了?所以,他們大肆怦擊廠衛。明朝時東廠就是宦官大太監所領,宋時太監還經常被任命為監軍插手軍務。正因為如此,有人才極力歪曲宦官,把他們說的窮兇極惡,壞得流膿。


    當然,這樣說並不是要給宦官們辯解或者洗白,太監們因為身體有殘缺,大多讀書不多,文化見識有限,一旦掌握權柄後的確會做出很多混賬事,有些甚至會禍亂天下。這是洗不白的。隻不過並非所有宦官都是如此。


    從古到今,一共有多少宦官?難道每一個都是變態,都是壞人嗎?並不是。即便曹式、白止二人,也並非全然一無是處。宦官們之所以名聲那麽差,與知識分子(文官們)的集體抵製和刻意抹黑是分不開的。


    因為文官掌握著筆杆子,又有文化,口才天下無雙,所以一直以來掌控著天下輿論。他們最擅長的就是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對別人進行口誅筆伐,肆意怦擊。因為他們掌控了天下輿論,所以即使他們是錯誤的,但通過輿論誤導後他們也會變成正義的一方。他們以清官自許,時刻標謗自己,口號喊得震天響,把自己塑造成剛正不阿、為民請命的高大形象,然後大肆地怦擊他人,打擊政敵。


    真正有道德的文人還好點,至少不會歪曲事實,故意抹黑他人;然而還有許多人品德低下、人格卑劣,他們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嚴重者甚至超越底線、毫無廉恥。這種人暗地裏做的壞事不比曹式、白止等人少,卻偏偏以正義清高自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曹白之流更加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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