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風急切道:“不知是何人,竟然這般厲害?”


    大德法師道:“此人便是憑一己力橫掃秦高、謝樂、胡才、龐育等群盜,並於不久前以弱勝強,一舉擊敗鍾山、李崖兩大巨盜,名揚三郡、威震南嶺的春湖之主——宋寧。”


    宋寧!柳乘風大吃一驚,不由拂袖而起道:“你竟讓我向吳郡守去推薦一個土匪為將,不覺得太過荒謬嗎?那宋寧不過春湖一草寇,他算什麽良將?”


    “非也。”大德法師搖頭道:“員外推薦的並非一名草寇土匪,而是宋家子弟——宋寧出身東郡宋家,算起來還是宋夫人的遠房子侄。”


    柳乘風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麽可能?宋寧明明是南嶺山賊,與宋家子弟和我夫人有什麽關係?”他都被眼前這和尚給弄糊塗了。


    大德法師道:“貧僧聽聞尊夫人出身東郡宋氏,而宋氏子弟眾多,尊夫人正好有個遠房侄兒叫‘宋寧’,連員外都差點忘記,外人又如何得知?”


    柳乘風剛要大罵“放屁”,猛地醒悟過來,對方此話中的言外之意。一時間腦海中不由急速運轉起來:“大師之意是讓那宋寧假冒成我夫人的遠房侄兒?”若宋寧願意出手,倒的確有可能擊敗蓋隱,救出他的女兒。畢竟宋寧連鍾山、李崖都可以擊敗,拿下一個蓋隱自然不在話下。


    大德法師麵不改色道:“宋寧本就是宋夫人的遠房侄兒,此事千真萬確,柳員外若是不信,大可向尊夫人求證。”


    若非柳乘風百分百確定宋寧和自家夫人沒有任何關係,此刻見對方說的這般篤定,心中說不定都要產生動搖了。柳乘風心中不由暗罵對方無恥,臉上卻不動聲色道:“大師之意在下已然明白,隻是就算此事屬實,那宋寧與我夫人也少有往來,若無好處,他又如何願意幫助吳郡守剿匪,攻打摩天嶺?”


    大德法師道:“實不相瞞,宋寧正是貧僧主公。如今主公已統一春湖,手握上萬雄兵。下一步,必然要整合南嶺群盜,成為方圓千裏之主。所以,即便沒有柳小姐之事,我家主公也是要對蓋隱下手的。這正是你我雙方合作的基礎。員外可向吳郡守舉薦,就說我家主公隻需半月時間,便可拿下摩天嶺,將蓋隱人頭獻上,救出柳小姐。”


    柳乘風驚呆了,看著大德法師退後一步道:“沒想到大師竟是宋寧的人。隻是,大師堂堂法華寺高僧,卻為何自甘墮落,委身事賊?”


    大德法師道:“員外此言差矣。貧僧之前已經說過,我家主公出身東郡宋寧,乃是尊夫人的遠房侄兒,可不是什麽山賊土匪。主公他雄才大略,英明神武,有扶危社稷之才,兼濟天下之誌,又豈是一介山賊可比?昔日山賊秦高、謝樂諸輩,我家主公一舉蕩平;巨盜鍾山、李崖之徒,也不過一日剪除。此次隻要員外向吳郡守舉薦我家主公,蓋隱之流,旦夕可滅。如此一來,員外舉薦有功,吳郡守煩憂盡去,不但不會再牽怒柳家,反而會更加看重員外。而我家主公此後也會全力支持柳家。假以時日,柳家必將成為樂郡第一大族。到時,就算是吳郡守,也要禮讓員外三分。”


    柳乘風聽的暗自心動,不過他畢竟是一家之主,心誌堅定,城府也非同一般,聞言不動聲色地道:“大師說的好聽,卻不知你們有何條件?需要我柳家付出什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作為一家之主,柳乘風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大德法師道:“我家主公是真心希望能與柳家合作,並不需要柳家付出什麽。為表誠意,此次我家主公願先救出柳小姐,再與員外商談具體合作事宜。若柳小姐未能救出,今日就當貧僧從未來過,不知員外意下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柳乘風想了想後卻還是搖頭拒絕道:“合作之事休要再提,我柳乘風就算再不濟,也不可能與一個強盜合作。不過大師的身份我不會外傳,請大師日後好自為之。”


    大德法師也不勉強,起身道:“柳員外既不同意合作,貧僧這就告辭。本以為員外是聰明人,所以貧僧第一個便來了柳家。沒想到員外卻……也罷,樂郡豪門大族一共有十幾家,與東郡宋氏聯姻的也有不少,貧僧這就去別家看看。”


    說完大德法師站起身,十分謙虛地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就走。柳乘風忙出聲攔住他道:“大師請留步。”


    大德法師停住腳步,一臉揶揄地望著他。柳乘風不好意思道:“此事事關重大,且容柳某再考慮一番如何?且今日天色已晚,大師一路舟車勞頓,十分辛苦,不如就在我府上暫時歇下,在下夫人晚些時候也要來看望大師。”


    大德法師道:“貧僧等上幾日倒是無妨,隻是怕令嬡在山上等不得太久。”


    柳乘風臉色難看,忙道:“請大師在府上暫住一晚,明日一早柳某定當給大師一個準確的答複。”


    當晚,柳乘風設下筵席,盛情款待大德法師、嶽鬆二人。大德法師也不推拒。席間,柳乘風矢口不提之前之事,與宋夫人一道在下首相陪,隻說些風雅趣事,士林秩聞。大德法師自然也不催問,應答自如。


    大德法師不愧是法華寺高僧,不僅寶相莊嚴,佛法精深,更難得的是,博學多聞、機智風趣,言談間語含禪機哲理,發人深省,又不失幽默風趣,叫人如沐春風,柳乘風既萬分佩服又暗自心驚。如此人物,竟認一山賊為主,為其來迴奔走,甘當說客。那宋寧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能如此!一時間柳乘風不由升出萬分好奇。


    第二日一早,柳乘風便再次過來,向大德法師請禮問安,隨即請對方前去用早膳。大德法師帶著嶽鬆施施然地去了。


    用罷早飯,柳乘風屏退左右,再次問道:“大師,不知你家主公對拿下摩風嶺救出小女一事有幾分把握?”


    大德法師不答反問道:“員外以為蓋隱比之鍾山、李崖孰強孰弱?”


    柳乘風道:“蓋隱自掌摩天嶺以來,實力日漸強盛,但比之鍾山、李崖,還是多有不如。隻是,蓋隱號稱南嶺之狐,向來陰險狡詐、詭計多端,極不好對付。李奇率數千官兵攻伐月餘,卻始終未立寸功便是明證。”


    大德法師道:“我主一日之內連克熊耳山、白虎山,梟鍾山、李崖之首並收其眾,區區一摩天嶺,又何足道哉!李奇焉能與我主相比?況且官兵不熟悉土匪習性,短於叢林作戰,剿匪不利實屬正常。我主卻深知土匪伎倆、精通森林戰法,此事我主有萬全把握,還請員外勿要疑慮。”


    柳乘風這才下定決心道:“既如此。兩日後,柳某便前去拜見吳郡守,你主若是有暇,後日可與在下一同前往。”


    大德法師道:“好,貧僧這就迴去向我主稟報,員外還請留步,貧僧這就告辭,後會有期。”


    “大師且慢。”柳乘風卻再次出言攔住他道:“在下還有一事向大師請教。”


    大德法師道:“員外請說。”


    柳乘風道:“若得天幸,小女被貴主救出,大師覺得我家小女與吳郡守公子的婚事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


    大德法師想了想搖頭道:“恕貧僧直言,令嬡被蓋隱擄上摩天嶺已有月餘,即便最後安全救出,但前事難以挽迴,實難再進吳家大門。貧僧多勸一句,與其等吳郡守開口,強逼著員外退親,彼此臉上都不好看,倒不如員外主動上門退婚,吳郡守有感員外盛情,日後對柳家必然有所迴報。”


    柳乘風長歎一聲道:“大師所言,在下何曾不知?隻是如此一來,雖可保住柳家,卻害小女一生難得幸福,心中實在愧痛難當!”言外之意,還是不想主動退婚。


    大德法師搖搖頭,也不再勸,隻是道:“員外若信得過貧僧,貧僧可為令嬡再找一個好姻緣,尋一如意郎君。”


    柳乘風先是一喜,旋即黯然搖頭道:“小女身陷匪窩一月有餘,即便生的有幾分顏色,奈何清白已毀,除吳公子外,還能到哪去再找一如意郎君?”


    大德法師高深莫測的笑了笑,卻並不再答,旋即告辭離去。


    迴到春湖後,大德法師向宋寧匯報了此中經過。宋寧大喜,大德法師果然厲害,謀算用計不弱賈詡陳平,合縱連橫堪比蘇秦張儀,真不愧是頂級智囊。更讓人佩服的是,他從頭到尾壓根就沒提與柳家聯姻之事。宋寧想想也就明白了,以他如今的身份,柳家不可能同意與他聯姻的。


    看來,還是得把生米煮成熟飯才行啊!到時木已成舟,加上兩家此次的合作,柳乘風就算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大師辛苦!”宋寧道:“後日我便帶五十人前往樂郡,與柳乘風一道去見吳清風。”


    淩邦道:“五十人隻怕不夠,為保主公安全,還需再派一曲人馬分批入城,於暗中護衛。”


    宋寧搖頭道:“無須那麽多人,讓聶忍帶一百人在外接應足矣。人多了反而容易引人注意,招惹不必要的麻煩。而且我料柳乘風也沒那個膽量害我,除非他想整個柳家為他陪葬。”


    後日一早,宋寧帶著嶽鬆等五十親衛趕往柳府。柳乘風見宋寧身騎白馬,英姿勃發、器宇不凡,心中暗自一驚。此人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哪裏像山間大盜、南嶺強匪,分明是一濁世佳公子嘛。不過,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對方眼中神光乍現,氣勢逼人,絕非尋常人物。


    誰能想到眼前這位翩翩佳公子一般的人物,竟是南嶺大盜,殺人不眨眼的一方魔頭。柳乘風不敢怠慢,連忙上前施禮道:“柳乘風參見大王。”


    宋寧一個漂亮的翻身,跳下馬來,上前扶起柳乘風道:“叔父不必多禮。”


    柳乘風隻覺手臂被一雙沉穩有力的大手抓住,不由畏懼地看了宋寧一眼,立即改口道:“賢侄多年不見,如今已是這般英武,你叔母若是知道,必然高興落淚、欣喜不已。”


    兩人虛假地客套了兩句,宋寧趁著低頭之際壓低聲音道:“還請叔父在前帶路,我們這就去見吳郡守。”


    柳乘風自然明白宋寧之意,當即讓人駕車,帶著宋寧一眾人前往郡守府。


    郡守府,吳清風本不想見柳乘風,隻是耐不住後者再三懇求,這才同意召見。


    柳乘風帶著宋寧和嶽鬆進來,剩下的親衛則被宋寧留在了外麵。與此同時,聶忍帶著一百人也分批入城,隱藏在了郡守府附近。城外,還有何勁帶的一百人接應。若宋寧遇到危險,隻需發出信號,聶忍便會第一次時間攻進郡守府,救出宋寧。而何勁也會迅速搶占城門予以接應,保證宋寧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出城。


    當然,這些都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已。雖然說柳乘風隻要腦子還正常就沒道理會對宋寧不利,但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如今宋寧一人之安危身係萬千人之福祉,不可不小心謹慎。


    吳清風端坐在辦公椅上,見柳乘風帶著兩個陌生人進來,心中十分不悅。他隻抬頭看了一眼,便又埋頭處理公文去了。柳乘風也不敢打擾,微躬著身子,臉上帶一絲謙恭,站在那靜靜地等候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宋寧卻沒那麽多顧忌,站在柳乘風身後,身姿筆挺,目光淩厲。他毫不掩飾地打量著這個樂郡最有權勢的人,隻見對方大約四五十歲年紀,肥頭大耳、身胖臉圓,脖子幾乎與臉平齊,眼睛小的眯成一條縫,一副典型的腐敗官員模樣。


    吳清風心有所感,抬起頭來便見一個豐神如玉、氣勢不凡的青年公子,正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青年公子旁邊,還有一個身材魁梧,渾身肌肉的黑臉大漢。大漢雖然比青年公子高大威猛,但吳清風卻第一眼就被青年公子所吸引。隻覺對方相貌不凡,絕對是個人物。


    這個青年公子自然就是宋寧。


    吳清風心中有異,不由開口道:“你們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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