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顏良此刻的算盤,關羽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說,在開戰之初,他就已經料到顏良必然會選擇從他這裏猛突出重圍,對此,他一早就做好了準備,全軍準備,務必將冀州軍攔截下來!


    呐喊聲震天響,冀州軍殺紅了眼睛向攝山營衝擊而來,而攝山營同樣大叫著不退一步,身後的琅琊軍則完全不被重視,可正如此,反而此刻大殺四方。


    冀州軍完全不顧身後的琅琊軍,雖然顏良也組織過抵禦部隊,可都是一擊即潰,反倒是前方顏良處,直接就殺入了攝山營中,呐喊著,喊聲驚天動地,不甘示弱的雙方,不僅要在戰場之上分出勝負來,好像連叫聲也要比一個高低,好像誰弱了就會敗了一樣,若非陳鳳親眼看到,絕難想象居然會有這樣的戰爭場景出現。


    這一幅場景足以讓他畢生難忘,雖然這不是他所參加規模最大的一場戰鬥,但絕對是最為激烈的一場,雙方投入兵力遠遠不如第二次徐州之戰,但是戰爭的規模,卻遠遠超出,而且冀州軍的戰鬥也遠遠超過壽春軍,雙方你來我往,戰況慘烈。


    此刻,冀州軍與攝山營正麵激戰,雙方如同洪流相互衝擊在一起。


    這是步兵的一場巔峰之戰,雙方擁有者最精銳的士兵,刀盾兵左劈右擋,長槍兵不斷挑殺,在攝山營的全力阻擊之下,冀州軍的攻勢漸漸變得緩慢,聲勢也變得越來越小,反而是在琅琊軍不斷攻擊之下,徐州軍士氣旺盛,勝負的天平,漸漸的向徐州軍傾斜。


    但冀州軍又怎會輕易放棄,喊殺聲還是不時就會想起,但是隨著戰爭持續,冀州軍的的局麵變得越來越艱難。


    很長一段時間,在攝山營的頑強阻截之下,他們寸步未進,反而琅琊軍已經突破後方防禦,開始向冀州軍主力殺來。


    前後夾擊之下,冀州軍的士氣越來越低,恐慌開始蔓延,恐懼出現在每一名士兵的臉上,漸漸的,他們的隊形開始混亂,由一點變一片,之前還是有著明確的突擊目標,此刻已經四分五散,慌不擇路向四周突圍。


    前往莒縣是沒有希望了,此刻顏良進退維穀,繼續向莒縣突然,沒有任何希望,可是從東莞突圍,難道就能有一線生機?


    顯然關羽不會給他這個機會,顏良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在向攝山營衝殺時,就像是無主遊魂一樣,漫無目的劈砍著。


    連他都如此,遑論其餘冀州官兵,全然是無頭蒼蠅,不知該怎麽辦了。


    茫然不知所措,如果不是攝山營的威脅,他們都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前路突不破,後路有阻截,南下是死路,北上還有一線生機,除了眼淚清楚這裏是虎口,恐怕現在所有冀州軍都已經把希望放到了從背麵突圍。


    隻要到了東莞,就能與朱虛城內的審配匯合,好像現在這條路已經成為了他們唯一的生路,而莒縣,不過是死路一條。


    一瞬間,紀靈看到無數人向北逃竄,有士兵,更有呂曠兄弟,紀靈的麵色立時變得鐵青,希望徹底沒有了,此刻他的眼中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在最後時刻,導致這一仗大敗的居然會是這些他曾經依賴的將領!


    失望之情,絕望之前,遠比敗在關羽手上更痛苦,這樣的滋味,讓他心疼,他到寧肯因為向莒縣突圍而被關羽擊敗,也不想看到他們一個個從東莞突圍最終變成階下囚。


    可他們卻沒有看出關羽的真實意圖,將本有一線生機的突圍變得再無可能,你遇到的敵手,不管如何強大,都無須擔心,可是如果有幾名這樣的蠢貨對手,葬送好局、變成危局時刻就會出現。


    此刻顏良看著他們逃離的背影咬牙切齒,和他們的交集很多,原本以為這些人都是冀州的棟梁,是可塑之才,日後主公爭奪天下,就要仰仗他們來征戰天下,可是他們的愚蠢,卻讓顏良變得格外被動,如果他們此刻站在自己麵前,他將毫不猶豫的揮舞起象鼻刀,將他們一個個的腦袋全都砍下來。


    隻有如此,才解恨,也隻有如此,才讓告慰冀州軍戰死的亡靈。


    可是他知道這樣的機會短時間內不會發生,甚至他還要做出最後的決斷,是繼續向莒縣突圍,還是像東莞突圍。


    向莒縣突圍已經沒有任何可能了,隨著他們逃離大部,顏良現在的實力,再向莒縣突圍,從關羽麵前殺出一條血路簡直就是癡人說夢,現在在他麵前,就隻有向東莞突圍這一條路。


    該如何選擇?其實此刻顏良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隻能朝東莞突圍,就算知道最後還是一死,可人的求生欲望,讓他隻能做出這樣的選擇,也許到時候關羽來攔截的話,他能以哀兵的姿態成功突圍呢?


    人都是有僥幸心理的,總會認為自己是那個幸運者,又覺得自己絕不是那個倒黴蛋,此刻顏良就抱著類似的僥幸心理,下達了向東莞突圍的命令。


    對於關羽,他很了解,可以說曾經他們有過一段十分親密的時期,但最後卻因為各自主公之間的反目而成仇,所以他對關羽還是很了解的。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敵人。


    關羽,這個名號如今聞名華夏,可是在他還是無名小卒之時,顏良就有所耳聞,那時他在對付黃巾賊,再對付東胡,在對付白波賊,而關羽名聲鵲起時,他也在,雖然那時候在河內,但對在滎陽斬殺了華雄的關羽卻是有所耳聞,從那一刻開始,關羽這無名小卒徹底進入到他的視線之中,有一段時間,他迫切想要對他挑戰,想通過關羽之手,來證明自己。


    其實對於當時的關羽,顏良是羨慕的,因為在河內的他可就沒有了關羽這份幸運,不過他隻是幸運罷了,顏良有太多次可以除掉他的機會。


    在洛水之畔,他終於等來了這樣的機會,但是最終,功虧一簣,但那是因為曹操,也是因為麴義,但同時,他們也算是徹底試探出了龍騎軍的戰鬥力,統帥三千龍騎軍的關羽是挺霸氣了,但並非戰無不勝,如果不是袁術,關羽甚至是劉瀾早死了。


    所以這是關羽的運氣,這樣的幸運又再後來的平原之戰出現,雖然當時龍騎軍在高唐,防著曹操主力以怕他北上黃河,但是顏良自問那是他殲滅關羽的最佳時機,如果不是因為趙雲突襲了樂安城,袁紹被迫與公孫瓚談合,關羽也死了。


    這樣的好運氣,他不可能迴迴都有,可他卻忘了,錯過如此多除掉關羽的機會,自然就要受到懲罰。


    因為你從未將你的對手當做真正可怕的敵人來對待,隻是把這一切都歸咎於僥幸,如何能不敗!


    可顏良不會承認,甚至這一仗他早就猜到了結果,正因為如此,他才更會如此去想,這一戰之所以敗,可不是冀州軍不敵攝山營,而是他大意了,就事論事,隻不過是因為開城之敗後急於搬迴劣勢而中了關羽的奸計罷了,甚至他有機會逆轉,就算最後也可以退出重圍,所以他心中並不是很服氣。


    然而,他卻避而不談一件事,那就是他不僅僅是中了關羽的奸計,而是從一開始,就在關羽的算計之中,因為他忽略了一點,他之所以中計,原因就在於他並不知曉關羽的存在,如果他知曉了,還敢貿然出擊,所以他現在的不服氣,更像是一種推卸責任。


    當然,這一仗他不服氣,也確實不怪他,這一仗從袁譚進攻開陽沒有得逞就已經注定了這一仗必敗無疑。


    所以這一仗對很多人看起來都會覺得冀州軍敗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會覺得為什麽突襲的一方最後會變成這樣的一個局麵,可是對關羽、對黃忠對這一仗幕後的所有人來說,顏良敗得並非毫無道理,而是理所當然,因為他麵對的敵人,不僅僅是眼前的關羽、臧霸和黃忠,還有在徐州的劉瀾和徐庶。


    而他身邊,隻有因為世子之位早已不顧一切的袁譚,利益熏心,焉能不敗?


    此刻的顏良無顏以對主公,如果不是還有數萬大軍在身邊,他恨不得自裁以謝罪,可他最後隻能帶領著部隊向東莞撤退,就算明知道關羽必然在東莞布置了一個口袋,他也無能為力,如果這時候他能聯係到審配,哪怕是袁譚,他勢必就能將計就計,在東莞殺關羽一個出其不意,但可惜,沒有這個可能,所以他隻能進入關羽給他布下的陷阱之中,期望能夠僥幸逃脫。


    能逃一個是一個吧。也許這才是顏良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但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嗎,沒有,不這樣做,他還能如何,和關羽拚,拚到最後,都死了,對關羽卻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


    都是人,逆境絕境下還能完全拚搏者,冀州軍有,而且很多,可是在逆境絕境下時期全無之下一點戰鬥力都沒有的,更多,到時人家一個喊話,恐怕就立時會跪倒一大片,你說這仗還怎麽打?


    反倒不如撤退,也許還能激發起來士兵逃生的可望,一路無所畏懼,也許還真就跑出去了。


    “向東莞突圍!”


    顏良的吼聲響起,而當命令傳達了下來的一刻,幾乎已經沉默許久的冀州軍,瞬間發出了衝天的呐喊,他們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向北麵東莞突圍。


    這不是提醒誰,這隻是一個宣泄,看到了生的希望,如果一個人如此吼,顏良還不覺得什麽,可是當所有人都如此吼,他是真的沉默了。


    此刻他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歎息,冀州軍上上下下,難道就隻有他一人看出了關羽的意圖?他不禁有些失望,甚至有些憤怒,可環顧左右,他卻又無能為力,這種無助的無奈,寫在他的臉上。


    這樣的情況,如果麴義遇到,他會如何處置?不知道為何,顏良心中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麴義雖然已死,可他對於冀州軍來說,卻早已打下了屬於他的印記,也許他的親信都已不在,可是氣質上的改變,對冀州軍卻有著不可磨滅的作用,不畏強敵,勇敢作戰,不僅是對冀州軍,對顏良同樣如此。


    良師益友,顏良對他雖然兩人的矛盾很深,但不得不說,從他身上,顏良學到了很多,也許在共事的時候,並不會覺得如何,可是當他離開,自己獨挑大梁之後,才發現,這些變化已經潛移默化的發生了。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此刻他才會想到麴義,可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他能做出什麽樣的決斷出來。


    內心有些恐懼,這樣的情況讓他不寒而栗起來,如果當他以以往,他都能從麴義的角度想問題,但此刻,他卻發現,一無所獲,也許這一仗原本就不該發生,也許這一仗就算是麴義麵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除了撤退,還能有什麽機會嗎?


    並沒有。


    這就是現實,他不管接受與否,結果已經出現,不管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終歸都要麵對,既然要撤,那就果決一些,不要讓撤退變成落荒而逃,那就不是撤退,而是逃跑了,這番話,是他以麴義的口吻說的,而他相信,麴義也必定會說出這番話來。


    “殺出一條血路!”


    部隊開始向北撤退,攝山營和琅琊軍終於迴合,然後開始緊追冀州軍,這一仗就是要盡可能的多消滅冀州軍,不僅不可能輕易收兵,而且還要一追到底,要麽不開戰,要麽就把冀州軍打狠了打疼了,讓他們徹底老實起來。


    這是劉瀾的原話,也是關羽對攝山營將士的原話,大軍開始追擊。反之,冀州軍則開始拚命撤退。


    這樣的撤退,並非是混亂的撤退,而是極為有組織的層層退後,不時還會有組織起來的冀州軍進行伏擊偷襲,並沒有徹底將後備留給徐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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