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低頭沉思,他清楚知道,嚴莊所言非常有道理。


    但是想要在半個時辰之內,將孫和逯的五千契丹勁卒消滅,卻並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


    既然他們的目的,是想讓鹿城延續戰爭的狀態,那麽他們必然是不會拚命的。


    而就算是拚命,他們也很難實現短時間的覆滅。


    但此時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唯有一戰而已。


    嚴莊便又繼續說道:“我們需先派一人前往義勇軍處,提前跟他們進行協商。若是能夠成功,就會給我們提供足夠的時間。”


    “派誰去合適呢?”史思明低聲說道。


    他帶來的這些的人中,多是將領,幾乎沒有外交人才。


    嚴莊雖然可以去,但是不能去。


    嚴莊原本是安祿山的親信,卻先後又投靠安慶緒和史思明,嚴格講起來,他也算是三姓家奴。


    更為關鍵的是,安祿山和安慶緒的很多決策,都有嚴莊的影子。


    在蘇落這裏,嚴莊並不是一個討喜的家夥。


    如果田承嗣沒有被安慶緒這個傻瓜殺死的話,倒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


    史思明不禁感到自己手底下無人可用。


    這時有兵士報告說,高尚到了。


    史思明聞言大喜若望。


    “高愛卿,你終於來了。”史思明上前握住高尚的手,興奮的說道,“朕有件事要委托你做,而且這件事非你不可。”


    高尚聞言,急忙跪下說道:“陛下有事,隻管吩咐,微臣定當肝腦塗地,以報陛下。”


    史思明卻是微笑道:“此事並無危險,隻是唯有你合適罷了。如今義勇軍已經臨近鹿城,朕想要派你去跟義勇軍協商,將他們原來與契丹所簽訂的協議,改為與我們簽署。畢竟鹿城已經被朕攻下,已是大燕的國土。”


    “微臣定當不辱使命。”高尚高聲說道。


    他見到史思明急切的模樣,還以為要讓自己做什麽危險的事情。但是沒想到是跟義勇軍打交道。


    若是去跟其他的勢力做使節,他還是有些擔心生命的安全,但是跟義勇軍,他則完全無需擔心這一點。


    他在先前拖延義勇軍的時候,跟他們已經打過交道。雖然義勇軍的強悍名聞天下,但是他卻發現,你隻要跟他們講道理,他們竟然理解。


    雖說他的目的,是拖延義勇軍的行動,但是他所提出那些理由,本就是合理的,比如通關文牒,比如貨物審查等等,義勇軍竟然都是一一照做。


    隻有當他實在找不出理由,而繼續拖延的時候,義勇軍的將領才終於發起了火。


    其實那些所謂正當的理由,也隻是走走過場。他們都知道義勇軍攜帶的是武器,但是他們卻沒有辦法拒絕通行。


    史思明本身雖說非常不願意,義勇軍從自己的境內經過,但他卻不能在這個時候翻臉。


    “若是他們不肯重簽,可以再給與他們每年二十萬兩銀子的歲幣。”史思明說道。


    高尚聞言一愣。


    他們先前已經約定每年給蘇落三十萬兩銀子的歲幣,目的是為了能夠打消蘇落對是史思明的憤怒,並能夠打開與蘇落進行交易的通道。


    而今又是二十萬兩,加在一起就是五十萬兩的白銀了。


    這對大燕國而言,可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負擔了。


    畢竟整個大燕國每年的收入加起來,也不過是一百多萬兩。


    這等於將其中的一半都送給了蘇落,對於大燕國的的發展,將會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陛下,這怕是不妥吧。雖說我們如今從契丹這裏弄到了一些財貨,但是我們每年的賦稅合起來也不足兩百萬兩,而今直接付給蘇落張五十萬兩,將會對我們大燕國的內政軍政產生極大的影響。”高尚勸說道。


    史思明聞言,卻是輕笑道:“高愛卿無須擔憂,這些銀兩不過是寄存在蘇落那裏罷了,早晚有一天,這些都會還給我們的。”


    高尚聞言,忽而想起了嚴莊提出的那個計策。


    隻是他卻有些懷疑,他們真的能夠成功嗎?


    高尚在與義勇軍的接觸下,覺得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並沒有對此提出什麽疑問,因為他清楚,無論自己說什麽都改變不了結果,甚至還會被當成蘇落的底細。


    “是,陛下。微臣一定竭盡所能。”高尚輕聲說道。


    高尚離開了大帳,便向義勇軍的方向而去。


    史思明在高尚走後,就將全部的虎蹲炮拿了上來,對準了孫和逯的軍隊。


    他打算將孫和逯的軍隊一舉擊潰。


    哪怕是不能徹底覆滅,也要將他趕出鹿城的百裏之外。


    孫和逯雖然向著史思明發起了進攻,但是他的目的,並不是戰勝是史思明,而是維係一種戰爭的狀態。


    至於是生是死,最終還是要看義勇軍的態度。


    兩軍之間炮火轟隆,孫和逯始終與史思明保持一定的距離。


    這讓史思明大為光火。


    因為虎蹲炮的存在,他們前進的速度並不快,這使得他們無法與孫和逯短兵相接。


    若是舍棄虎蹲炮,他卻又將會受到孫和逯虎蹲炮的威脅。


    雖然孫和逯隻剩下在了二十餘架虎蹲炮,但是威力仍舊不可小覷。


    兩軍交戰正酣,高尚來到了義勇軍的軍帳。


    義勇軍的將領是蘇雲和劉乂。


    蘇雲原本是跟著蘇白,在山東進行征戰。但是當他們攻下即墨之後,蘇落便將蘇雲叫了迴來。


    讓他負責鹿城的采礦事宜。


    蘇雲跟蘇落並沒有血緣關係,他原本姓宋,乃是逃荒到三家村來的。


    蘇雲是他參加了義勇軍之後,改的名字。


    蘇雲和劉乂原本是打算直接到鹿城腳下紮營,但是高尚卻攔住了他們,於是他們便停了下來。


    “高先生,為何攔住我們?”蘇雲向高尚問道。


    高尚並沒有直接迴答蘇雲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敢問蘇將軍,你們此行的目的,是否是跟契丹的孫和逯進行武器交易?”


    蘇雲也沒有隱瞞,直接迴道:“沒錯。他們是用鹿城的采礦權跟我們先生換的武器。不知高先生為何詢問此事?”


    “蘇將軍,如今鹿城已經在燕國的手下,我們陛下希望能夠跟蘇將軍重新商定契約。”高尚說道。


    “重新商定契約?”蘇雲疑惑的說道。


    “是的。如今鹿城已經在燕國的控製下,契丹在此已經沒有任何力量。蘇先生想要在鹿城進行開礦,難道不應該是與我們燕國簽署協議嗎?”高尚說道,“而今契丹已經覆滅在即,相信蘇將軍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


    蘇雲聞言,卻是忍不住冷笑道:“若是依高先生的說法,莫非是誰占據著鹿城,我們便是該與誰簽署契約嗎?”


    高尚聞言,卻是不解的問道:“難道不該是如此嗎?”


    蘇雲再度冷笑道:“若是如此的話,我們直接占據鹿城不就可以了嗎?我們何必要與人簽署契約,反而送出去一百架虎蹲炮和十萬發炮彈?僅僅靠著這些武器,我想攻下十個鹿城也是綽綽有餘了。”


    “這?”高尚聞言,卻是無話可說。


    因為義勇軍的確有這樣的實力。


    “我們先生已經決定的事情,我當然也不敢更改。我們的契約是跟契丹簽署的,自然是要跟契丹交易。至於誰占據了鹿城,跟我們沒有關係。”蘇雲冷笑道,“我們要的隻是開礦的地方,和平安全即可。當然若是有人搗亂,我們也不怕。哪怕隻有一千義勇軍,我們而已可以跟他們較量較量。”


    高尚聞言,隻好輕聲說道的:“我們陛下說,若是蘇將軍肯與燕國重新簽署契約,我們願意在奉上每年二十萬兩銀子的歲幣。”


    “你說什麽?二十萬兩銀子的歲幣?”蘇雲有些驚訝的問道。


    他完全沒有想到,史思明竟然會有這樣大的手筆。


    他甚至都有些動心了。


    若不是蘇落在他們臨行之時,早有囑托,他早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是的,蘇將軍,的確是二十萬兩的歲幣。”高尚重複了一下。


    蘇雲仍舊是搖了搖頭,緩緩說道:“高先生,並非是我要駁你的麵子。我們先生臨行之時,已經囑托過我們,這些武器,隻會交易給契丹。無論是誰占據了鹿城,都不能改變契約。我們蘇先生是最講究信用的,絕對不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情。”


    高尚知道無法勸說蘇雲,隻好悻悻而退。


    “什麽?他們竟然不肯?”史思明大為不解,“你難道沒有跟他們說,會給他們二十萬兩的歲幣?”


    “迴陛下,微臣已經說過了,甚至還私自加到了五十萬兩,但他們仍舊不肯同意改簽契約。”高尚輕聲說道。


    “混蛋,簡直是混蛋。”史思明大為光火。


    他這一次幾乎是傾巢出動,就是為了截胡蘇落跟契丹的武器,但是如今卻等於兩手空空。


    更為關鍵的是,他的炮彈已經消耗殆盡,雖然還有一百架虎蹲炮,但是沒有炮彈,就等於是沒用的鐵管子。


    契丹雖然損失上萬人,但是他們卻得到了蘇落的支持,有了這一百架虎蹲炮,以及恐怖的十萬發炮彈,燕國反而會麵臨覆亡的危機。


    “陛下,如今鹿城已經猶如雞肋,依微臣之見,我們當火速趕迴範陽。再做商議。”嚴莊輕聲說道。


    史思明沉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鹿城已經成為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是他更擔心的是燕國的以後,岌岌可危。


    “國庫已經沒有多少銀兩可以動用,諸位以為,我們當如何再與蘇落進行交易?”史思明輕聲問道。


    如今即便是迴到範陽,也要麵臨契丹的反撲。


    而他們所擁有的武器,卻已經見底,若是不能進行補充,那麽他們無論是退到了範陽,還是太原,都無法改變燕國即將覆滅的危機。


    他們策反工匠的工作,還沒有完成,因此他們還無法造出虎蹲炮和炮彈。


    “陛下,微臣有個建議,不知是否可行。”高尚輕聲說道。


    “愛卿有何高見,可說出來聽聽。”


    “既然契丹可以通過采礦,與蘇落進行武器的交易,我們為何不可以呢?”高尚繼續說道,“而且我聽說唐室,也是通過這個形式獲得的武器。”


    史思明眉頭微皺,輕聲說道:“燕國境內的礦山並不多,若是交給了他,就算得到了武器,我們的實力也會受損。”


    “陛下,這個其實完全無需擔心。”


    “愛卿何出此言?”史思明不解的問道。


    “陛下,蘇落跟唐室和契丹的交易,所要求的礦區,原本就是一片不毛之地。也就是說,他並不會選擇已經開采的礦山那,而是尋找未曾開采的礦山。所以這實際上不會對我們的實力造成影響,相反蘇落在我們境內采礦,勢必會招募工匠,可謂是一舉兩得。一是可以收稅,二是可以學習他們的技術。”高尚輕聲說道,“這對我們燕國而言,乃是有利無害的事情。”


    史思明聽完之後,忍不住拍手大笑:“愛卿此計甚妙。便依愛卿之言。一事不煩二主,這件事便由你全權處置。”


    隨後史思明便班師迴朝,但卻留下了一萬士卒,防守鹿城。


    他從高尚的話中得到了啟發。


    雖然蘇落不在乎這個地方歸屬,而最終還是與契丹達成交易。但是他們在這個地方開礦,自然是要招募工匠。鹿城在燕國的控製下,他們的就可以跟這些工匠收稅。


    他們可是知道,蘇落給工匠們的工錢可是非常的高。


    這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當然跟蘇落收稅,他們還沒有這樣的膽量,收的也隻是工匠們的人頭稅。


    “高先生,又來做什麽?”蘇雲沉聲說道,“你也不用勸了。我們先生的旨意,我不敢違背。”


    “蘇將軍誤會了。我此來並不是要勸說將軍,而是想要跟蘇將軍商談一個交易。”高尚輕聲說道。


    “交易?你想談什麽交易?”蘇雲問道。


    “我們陛下,也想仿照契丹和唐室的形式跟蘇先生進行武器交易。我們境內任何一座礦山,蘇先生都可以拿去采礦,隻求能夠贈送二十萬發炮彈,五十架虎蹲炮。”高尚輕聲說道。


    蘇雲聞言說道:“此事我並不能夠做主,你們可以派人前往三家村,與先生親自商談。不過我想先生會很樂意與你們進行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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