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但這絲毫打動不了孫山的硬心腸。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孫山陰冷的說道,“本縣實在太過仁慈,才讓你這刁民如此膽大妄為。今日若是不給你嚴懲,怕是整個柘城縣將會刁民遍地,本縣還將如何治理?”


    王老五聞言,知道此番自己絕無可能幸免,乃高聲喊道:“你狗官,我家今年比去年還多了一倍的賦稅。難道你做的,我還說不得?我家土地,不過十畝,何來百畝的賦稅?你分明將他們的賦稅扣在了我的身上。你這等狗官,早晚是要遭報應的。”


    “報應?”孫山冷笑道,“你去地府等著吧。”


    他看向兩側捕快,大聲喝道:“你們還愣著幹嘛?還不將他給我拿下?”


    衙役們聞言,便都向王老五挨了過去。


    王老五一身的蠻力,著實不好對付。


    先前四個人壓住他,竟然還能夠被他給掙脫。


    因此他們先是將其圍在了垓下,並沒有動手。


    而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上,有一個青年正拿著望遠鏡看向這邊。


    他向旁邊的一個老者問道:“你覺得這個人如何?”


    “頗有勇力,若是在軍中效力,必是一個好手。”許遠輕聲說道。


    蘇落點了點頭,笑道:“我們該去結束這個鬧劇了。”


    就在孫山厲喝衙役將王老五拿下的時候,忽而傳來了一聲槍響。


    隨後便見上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圍了過來。


    當孫山看到那個龍旗的時候,心頭一驚,但很快便將心情平複了下來。


    他走上前,對著蘇落施了一禮,高聲說道:“下官參見蘇先生。”


    “孫縣令不必多禮。”蘇落笑著說道。


    “蘇先生來到富榮村,可是有什麽事嗎?”孫山輕聲問道,“若是有事,隻管吩咐下官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蘇落聞言輕笑了一聲,緩緩說道:“不知孫縣令在此所為何事呢?”


    “迴先生,富榮村王老五這個刁民,素來作奸犯科,惡名昭彰,下官正準備將他拿迴縣衙問罪。”孫山說道。


    “不知他所犯何罪?”蘇落看了一眼王老五,輕笑道,“我看他樣貌素樸,不像是個會作奸犯科的人。”


    “先生千萬不要被他樣貌欺騙。他偷蒙拐騙,幾乎是無惡不作,前幾日便有苦主前來控訴,稱他拐賣人口,下官詳查數日,今日特地帶著一眾衙役前來拿他。誰知此賊甚是頑劣,竟然敢公然抗拒公差拿問,簡直是罪無可恕。”


    “原來如此。”蘇落輕聲點頭,“我曾經嚴加諭令,凡是拐賣人口者,必當以重罪罰之。想不到富榮村竟然還有人公然抗拒法令,著實該殺。”


    孫山聞言,心中一喜。他知道最近蘇落新近下了一個諭令,要各縣嚴加打擊拐賣人口的罪行。


    蘇落定然對此十分重視。


    他給王老五按上一個拐賣人口的罪名,簡直就是恰好好處。


    還能夠加深蘇落對自己的印象,簡直就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至於王老五的罪證,到時候隨便編造幾個就行。


    偽造證據,對孫山而言,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輕車熟路。


    他剛想要對蘇落的稱讚謙虛一番,卻忽而聽到身旁的杜行高聲說道:“你是何人,竟敢對縣尊大人指指點點,放肆無禮,莫非你不知朝廷法度嗎?”


    孫山聞言,便在腹中罵了杜行祖宗十八代。他慌忙對杜行高聲說道:“不得無禮,你麵前的這位乃是三家村的蘇先生。”


    杜行聞言,臉上先是現出驚駭的表情,隨後麵色變成了豬肝色,慌忙跪下道:“蘇先生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蘇先生饒命。”


    他身為柘城縣有名的鄉紳,自然也是知道蘇落的。但他從來沒有見過蘇落,而今見到真人站在自己的麵前,而且自己竟然還對他進行了一番嗬斥,登時膝蓋便軟了下來。


    他可聽說蘇落性情殘暴,任何不合他意的人,都會進行殘忍的懲罰。


    蘇落見到他的姿態,卻是輕笑道:“你剛才說的不知哪個朝廷的法度?”


    杜行聞言,再度在地上磕頭不停。


    “先生饒命。先生饒命。”


    “蘇先生,正所謂不知者不罪,還請先生饒恕他的冒犯之過。”孫山上前說道。


    杜行作為富榮村的鄉紳,也是給自己送過不少的銀子。自己也不能看著他不管,隻好上前替他說情。


    好在杜行也並沒有說出什麽過分的話。


    蘇落擺了擺手,輕笑道:“孫縣令說的對,正所謂是不知者不罪,此事便這樣算了。”


    孫山踢了一下杜行,輕聲提醒道:“還趕緊謝過蘇先生。”


    杜行慌忙喊道:“多謝蘇先生饒命之恩。”


    蘇落不再理會仍舊跪在地上的杜行,卻走向王老五,輕聲問道:“孫縣令說他拐賣人口,可是有了充足的證據?”


    “迴先生,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可謂是證據確鑿。”孫山輕聲說道。


    王老五此時方才想起蘇落是誰,便急忙喊道:“你這狗官,我何曾拐賣人口,這分明是你挾怨報複。”


    蘇落看向孫山,輕聲說道:“不知證據何在?”


    “如今俱在縣衙之內,隻待將他拿迴縣衙審問,畫了口供,便可以治罪。”孫山輕聲說道。


    “既是如此,便請孫縣令將證據拿到富榮村來,當堂判案吧。”蘇落笑道。


    “在這兒審案,似是不太合乎規矩。”


    蘇落笑了笑:“孫縣令所說的規矩,不知是哪裏的規矩?”


    孫山聞言,便隻好說道:“下官這就派人前去取過證據。”他看向自己身旁的捕頭說道:“周捕頭,你去縣衙將人證和的物證取來。”


    順帶著給他使了一個顏色。


    “是,縣尊。”周捕頭得到命令之後,便朝著縣衙的方向疾馳而去。


    蘇落則是向著王老五問道:“你家裏有沒有凳子,我站的有些累了,想要個凳子歇一歇。”


    王老五聞言一愣,卻聽見蘇苗大聲喝道:“先生問你話呢,有還是沒有?”


    “有。”王老五慌忙說道。


    孫山的眼中則是陰晴不定。他覺得蘇落的態度,似是有些詭異。


    但總覺得蘇落此來是有意針對自己。


    不一會兒的功夫,王老五便拿過來一個小凳子。


    蘇落徑直的坐了上去。


    這時卻見葛雲和李倓走了過來。


    “先生。”


    蘇落看了他們一眼,輕聲說道:“你們來了?可有什麽收獲?”


    葛雲輕聲說道:“已經得了一些證據。”


    “做得好。”蘇落輕輕的點了點頭。


    杜行則是悄悄的附在孫山的耳邊,輕聲說道:“縣尊大人,那兩人便是先前來到村裏買賣山貨的。”


    孫山聞言,便明白了蘇落此次果然是為他而來的。


    隻不過他並不擔心,說到底自己也沒有做錯什麽大事。蘇落之所以發布那樣的告示,無非也是為了增加人口和賦稅。如今這兩樣他都做好了,而且還做的相當不錯。蘇落就算是想要跟他發難,也沒有什麽理由。


    王老五此番看到葛雲和李倓,便知道為何縣令和蘇落都來到富榮村了。


    他此時也明白,自己當時抱怨的幾句話,卻將給柘城縣帶來一場風暴。


    但他卻不知道,這個風暴對他這樣的百姓,到底是好還是壞。


    約有半個時辰的功夫,周捕頭終於返了迴來。


    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人。


    隻見其中的那個婦人,見到王老五,便向他衝了過來:“你個天殺的。”


    但是她剛衝到一半,便被兩個衙役給拉住了,但是嘴裏卻仍舊是不清不楚的罵著髒話。


    “蘇先生在此,不可胡言亂語。”孫山高聲喝道。


    婦人聽見縣令高喝,便立時停止了咒罵,隻是用手擦著眼下的淚痕。


    “先生,縣尊,人證和物證都已經帶來了。”周捕頭輕聲說道。


    “帶來了啊。”蘇落站起來伸了伸懶腰,看向婦人,輕聲問道,“你是何人?”


    “小婦人叫戚王氏,住在小梨樹溝。夫家早亡,隻有一個娃兒相依為命,誰想幾天前,這個天殺的惡賊,竟然將小婦人的娃兒給搶走了。”戚王氏便哭邊指著王老五進行痛罵。


    “你可認清了,是他搶了你的孩子嗎?”蘇落問道。


    “就是他。他就是化成灰,小婦人也認得他。”戚王氏大聲喊道。


    “那他又是誰?”蘇落指著周捕頭身後的男子,輕聲說道。


    “小民名叫王通。”


    “你莫非也是證人嗎?”蘇落輕聲問道。


    “是的。他搶走的孩子便是賣給了我。”王通說著便拿出了一張紙,繼續說道,“這是買賣契約。”


    李倓上前將這個契約取了過來,想要遞給蘇落,但蘇落並沒有接,他向王通接著問道:“那如今孩子尚在何處?”


    “還在小民的家中。”


    “你為何不將孩子還給戚王氏?”


    “他乃是小民花錢買來的,豈能還給他?”王通高聲說道,“除非她將錢還給我。”


    蘇落聞言,便是點了點頭,向孫山問道:“孫縣令以為應該如何處置?”


    “迴先生,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應當將他審訊治罪。按照先生頒布的法令,凡是拐賣人口者,當斬。”


    王老五再度高聲喊道:“狗官,你誣陷我。”


    然而蘇苗卻對王老五大聲嗬斥道:“蘇先生斷案,不得插嘴。”


    孫山見狀,心中大喜。看來自己這一步的確是走對了。


    蘇落看向孫山,卻是笑道:“孫縣令,我這裏倒是有個疑問,不知道可說不可說?”


    孫山恭敬的說道:“先生請說。”


    蘇落便對許遠說道:“許太守,將我先前所寫的紙張遞給王老五,讓他將上麵的文字念出來。”


    許遠聞言,便將一張紙遞給了王老五。


    “你若是能夠念出上麵的文字,我便可以免了你的罪。”蘇落輕聲說道。


    王老五聞言,便拿著紙張轉著圈的看,也不知道轉了幾圈後,他無奈的說道:“我不識字。”


    孫山聞言,登時眉頭一皺。


    “不識字?”蘇落輕聲問道,“那這契約上麵的姓名是誰替你寫的?”


    孫山急忙看向周捕頭,周捕頭又看向王通。


    王通急忙上前說道:“那上麵的姓名,乃是他請一個算卦攤的先生替寫的。”


    蘇落聞言輕笑道:“這個算卦先生何在?”


    “他已經雲遊去了,不知道他去了什麽地方。”


    蘇落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是的,就是這樣。”


    “你叫王通?”蘇落指著王通輕聲問道。


    “是的。”


    “你可知道,拐賣者和買主都是要治罪的。”蘇落輕笑著說道,“這個罪當處以何種刑罰來著?”


    李倓上前迴複道:“買賣雙方皆斬。”


    “既是如此,孫縣令便將他也抓起來吧。便在今日一同斬首示眾,以儆效尤。”蘇落輕聲說道。


    王通聞言,登時跪了下來:“先生饒命。小民究竟犯了什麽罪,就要斬殺小民?”


    蘇落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難道你不知道我頒布的法令上麵說,凡是向人販子購買人口的,也與人販子同罪。這叫做買賣同罪,難道孫縣令沒有告訴你嗎?”


    王通麵色大變,急忙說道:“這不關我的事情啊。我沒有買賣人口啊。這都是周捕頭讓我幹的。”


    實際上這樣偽造證據的事情,他早就幹過很多次了。都是周捕頭找他做的,之前的時候都沒有出過漏子。


    沒想到今天竟然要被處斬,他便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他可不想替人頂罪。


    “休要胡說。”周捕頭頓時高聲喝道,“我何曾指使過你?你難道連家裏人都不管了嗎?”


    然而王通此時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他也看出來蘇落說話在這裏是最管用的。


    他要是說斬了自己,恐怕任何人都攔不住。


    周捕頭見到王通還要說,便抽刀而出,就要向王通的脖子上砍去。


    這時兩聲槍響,然後便是長刀落地的聲音。


    王通被嚇了一跳,直接癱倒在地上。


    周捕頭的胳膊上鮮血淋漓,半跪在地上。他除了胳膊上之外,大腿上也中了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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