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落睜著惺忪的雙眼,看著眼前的這個老者。


    “你說孟長遠準備投降安祿山?”


    “是的。”這個老者正是蘇三全。


    孟長遠打算投降史思明的時候,蘇三全打心裏其實是不讚同的。


    安守忠可是安祿山手下的第一大將,率領五萬大軍圍困三家村,可是結果如何呢?被打的狼狽逃竄。


    更何況通許縣可是緊挨著真源縣。


    孟長遠所設想的事情,隻是一廂情願罷了。


    靠著五千人就能夠守住通許縣?哪怕是再翻上兩番,他都不敢做這樣的妄想。


    但他並沒有當場反駁孟長遠,而是趁著夜色,悄悄跑進了三家村,向蘇落通風報信。


    他一進入三家村,便發現了,被關在了交易所,直到第二天早上,蘇落才見到了他。


    “我聽說你在通許縣,也有著五千畝的土地,按說我頒布的這個政策,想必你也是深惡痛絕的,為何要來報信呢?”蘇落笑著看向蘇三全。


    “我的確有著很多的土地,即便是按著政策繳納賦稅,我也是能夠衣食富足,不過是賺的少了一些罷了。但錢再多又能如何,還是保命要緊。”蘇三全輕聲說道。


    “可是你前來報信,難道不怕他們報複你的家人?”蘇落輕聲問道。


    蘇三全聞言,心頭一怔,慌忙問道:“難道蘇先生不打算平定通許縣嗎?”


    若是這樣的話,他何苦來著!


    什麽好都沒有落下,還可能被孟長遠、王守義他們報複,說不定全家都要死在他們的手上。


    “不,我當然會派人平定通許縣。”蘇落淡淡的說道。


    如果許遠沒有投效之前,蘇落對通許縣是沒有太大的興趣的。


    通許縣雖然麵積很大,但人口甚至比真源縣還要少。


    對於蘇落而言,實際作用不大。


    但現在不同了,若是放任通許縣的行為,對自己的威信,將會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


    一個營的火槍隊加上一個連的燧發槍連,再加上一個炮連,在張巡和蘇大壯的帶領下,向著通許縣進發。


    孟長遠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來人,將蘇三全的族人全給我抓來。”他高聲怒喝道。


    隨後縣尉便帶著捕快前往柳樹溝。


    正是蘇三全的家族所在。


    “縣尊,我聽說蘇落已經派軍進入了通許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王守義急慌慌的走進縣衙,向孟長遠問道。


    他們的確是打算投降史思明,但隻過了一夜而已,還沒有實行,蘇落竟然就已經派兵開拔進了通許縣。


    這讓他感到十分的驚訝。


    孟長遠忍不住歎息了一聲,緩緩說道:“都是蘇三全這個狗賊,將我們的事情泄露給了蘇落。”


    “什麽?”王守義聞言,麵色一怔,然後忍不住高聲怒吼道,“蘇三全這個混蛋。他這麽做對他有什麽好處,難道他還以為蘇落會免了他們家的賦稅嗎?”


    孟長遠沉默不語。王守義的反問,不過多此一舉。


    蘇三全當然知道,蘇落不可能會改變政策。通許縣距離真源縣如此之近,甚至還有不少百姓也被招募到真源縣去做工。


    蘇落的脾性,他們也都是有所耳聞。


    單是扶溝縣的縣令,就三番五次栽倒在蘇落的手上。


    “他或許是被蘇落給嚇到了。”孟長遠歎息一聲。


    蘇落雖然隻是占據了真源縣,自己手下的士兵也很少,但無論是唐室,還是大燕,都沒有在蘇落的手上討到過好處。


    據說安守忠圍困三家村之戰,義勇軍甚至一個人都沒有死傷。


    “縣尊,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王守義輕聲問道。


    “我已經派人前往史思明處求援了。不過在援軍到來之前,我們必須要守住通許縣。”孟長遠輕聲說道,“當務之急,是我們先要組織鄉勇,來抵抗蘇落的軍隊。”


    “我們能夠擋得住的嗎?”王守義有些擔憂的問道。


    “難道你打算將自己的土地拱手相送嗎?”孟長遠的聲音大了一些,高聲說道,“據斥候傳來的消息,蘇落此次派來攻打真源縣的士兵,也不過是七百人而已。難道我們連七百人都守住不嗎?”


    王守義聞言,心中一喜,忙問道:“蘇落真的隻派了七百人?”


    “當然是真的,難道我還要騙你們不成?”


    “好。我這就迴去組織鄉勇,我不信蘇落憑七百人,就想要奴役通許縣的百姓。”王守義眼神堅定的說道,“癡人說夢。


    王守義走後,縣衙的一個捕快走了進來,輕聲說道:“縣尊,蘇三全似是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負隅頑抗。一時間難以拿下柳樹溝村。”


    “廢物。”孟長遠忍不住啐了一口,然後緩緩說道,“算了,將所有人都撤迴來,我們隻要守住通許縣即可。至於蘇三全,等到將蘇落擊敗之後,我們有的是時間跟他算賬。”


    捕快聞言,便急忙走了出去。


    所有的捕快,都從柳樹溝撤了迴來。


    經過一天的招募,孟長遠與一眾士紳,總算是募集了兩千鄉勇。


    “有了這些鄉勇,我想我們一定能夠擊敗蘇落。”孟長遠輕聲說道。


    兩千人對七百人,優勢在我。


    而且孟長遠也不需要真的打敗蘇落,而隻需要堅守到史思明的援軍到來即可。


    雖然蘇落擊敗了安守忠的五萬大軍,但他從來沒有離開真源縣的戰績。


    孟長遠不相信,蘇落在離開看了三家村之後,還能夠擁有如此強大的戰力。


    畢竟防守跟進攻不一樣。


    通許縣城牆極高,想要攻破通許縣的城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蘇三全跟在張巡的隊伍之中。


    當他知道蘇落派來通許縣的隻有七百人的時候,他的心中是有著很大的落差。


    隻靠這七百人,想要攻破通許縣城,怕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通許縣的城牆,也是要比雍丘城高出兩米。


    當張巡領兵來到通許縣外,便見到縣城防守謹嚴。他已經從劉乂那兒得到了一些情報,孟長遠已經募集了兩千的鄉勇,打算守住通許縣城。


    “蘇營長,你可有什麽想法?”張巡向蘇大壯問道。


    “管他什麽,直接用炮轟開就是了。”蘇大壯滿不在乎的說道。


    他們此行雖然沒有攜帶三弓床弩,但是帶了五十尊虎蹲炮,這也會他們行動緩慢的原因。


    蘇大壯早就已經命令士兵,將虎蹲炮架好,隨時準備向通許縣城發動炮擊。


    張巡聞言微微一笑:“想要攻破通許縣城,自然是非常容易。但卻不足以震懾其他的縣。”


    “張團長,你想怎麽做,我都聽你的。”蘇大壯說道。


    “我們圍而不攻,等到孟長遠的援軍到來之後,再行攻城。”張巡緩緩說道。


    蘇大壯不解的摸著腦袋,輕聲問道:“這是何意?若是他們的援軍來了,我們再行攻城,豈不是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麵?這是兵家大忌吧。”


    張巡輕聲一笑:“蘇營長說的沒錯。但你卻忘了一點,那就是安守忠剛剛遭遇一場慘敗,大燕的軍隊此時士氣低落,尤其是對我軍心存恐懼,即便是援軍到了,他們也未必會有勇氣向我們進攻。我們便在援軍的注視下,攻破通許縣,此之謂殺人誅心。”


    蘇大壯聞言,便是急忙給張巡的豎起了大拇指,讚道:“張團長好妙計。”


    城頭之上的孟長遠,瞧見張巡等人在城外紮營,卻沒有絲毫攻城的打算,不由的心中有些疑惑。


    “縣尊,那是何物?”王守義指著虎蹲炮輕聲問道。


    張巡紮營的地方,距離城門大概三百多米的距離,正處在虎蹲炮的射程之內,但城頭上的弓箭手卻射不到義勇軍。


    火繩槍經過改良之後的射程,在三十丈左右,燧發槍射程則有五十丈左右。


    倒是跟神射手的距離相差不是很大。


    虎蹲炮從來沒有離開過三家村,孟長遠自然也是沒有見過。不過火繩槍他倒是見過,畢竟交易所的門衛背著的就是火繩槍。


    他聽說這是一種類似弓弩的武器。


    孟長遠搖了搖頭:“不清楚。或許是三家村的特殊武器,也許跟傳說中的天雷有關。”


    王守義心中咯噔一下。


    他也曾經聽說,蘇落有一種神秘的武器,叫做天雷。這種武器非常強大,甚至能夠在數百丈之內發動,一次就能夠造成十幾人死傷。


    傳言中甚至蘇落曾經用天雷,將一個山頭給轟平了。


    但是這種名叫天雷的武器,卻從來沒有出現在三家村以外的地方。


    因此總是會使人遺忘掉這個事情。


    “若是天雷的話,我們還能守住嗎?”王守義輕聲問道。


    孟長遠看了一眼王守義,反問道:“難道我們現在還有別的辦法?”


    投降,根本不可能了。


    且不說自己的縣令會被抹掉,甚至還要去坐牢。


    他思索了一會兒,便又緩緩說道:“其實我們也無須太過的擔心,至今為止,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天雷離開三家村的記錄。或許那隻是個木桶。”


    聽著孟長遠的話,王守義忐忑的心,又安定了下來。


    “縣尊所言極是。”王守義輕聲說道。他完全沒有必要自己嚇自己。


    通許縣的城牆非常堅固,隻要他們能夠堅持到史思明的援軍到來,那時候他們就會大獲全勝了。


    “縣尊,派去洛陽的使臣迴來了。”縣尉魏聰走到孟長遠的跟前說道。


    “迴來了?”孟長遠聞言大喜,“快叫他過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見一個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走了上來:“參見縣尊。”


    “史將軍怎麽說?”孟長遠焦急的問道。


    “我在離開洛陽的時候,史將軍便已經整備軍隊,前來通許縣支援。”


    孟長遠略略沉思,從洛陽到通許縣,雖不算遠,但援軍趕到通許縣的話,最少也得五天的時間。


    “諸位,我們隻需要堅守住五天的時間,便可以等到援軍到來。”他看向眾人高聲說道,“到那時候,我們就可以將蘇落趕出通許縣了。”


    曆史上此時的史思明正在經略河北,便是他攻破了常山,俘殺了顏杲卿。


    但是因為安守忠的失敗,安祿山緊急將史思明調到了洛陽,以防備蘇落的進攻。


    而此時留在河北經略的,乃是後來圍攻睢陽的令狐潮。


    孟長遠雖然想以此鼓舞士氣,但顯然沒有達到他想要的結果。


    讓他感到驚訝的是,張巡自從紮營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想要進攻的舉動。


    直到五日之後,史思明麾下大將李日越領五千士卒來到通許縣。


    “終於來了。”張巡歎息道。


    他沒想到賊軍來的如此之慢。


    “張營長,開始吧。”張巡輕聲說道。


    蘇大壯命將炮連士兵準備,一聲令下,便見五十尊虎蹲炮一同開炮,向通許縣城炮擊。


    巨大的轟鳴,響徹四方。


    站在城牆上的孟長遠等人,隻覺得腳下不停的搖晃。


    “將軍,我們要去支援嗎?”副官向李日越問道。


    “支援?你難道沒看到嗎?安守忠的結局你忘了?”李日越沉聲說道。


    他原本也是想要對義勇軍發動偷襲的,但是在蘇大壯進行了第一輪炮擊之後,他便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


    他見識過手雷的威力,但是蘇大壯的炮擊,可是要比手雷的威力大上數倍不止。


    “難道這就是傳說的天雷?”李日越心中暗道。


    他距離張巡不過三百餘賬,轟隆的炮聲聽得一清二楚。


    而且他們身處高位,倒是能夠看清楚發生了什麽。


    虎蹲炮口的白煙,都落入了李日越的眼中。


    “縣尊,為何他們還不向張巡進攻?”王守義被炮聲震得差點耳聾,他大聲的向著孟長遠喊道。


    孟長遠沉默不語。他也不清楚,為何燕軍沒有行動。


    在經過半個時辰的炮擊之後,通許縣的城門被轟開,城牆已是斷壁殘垣。


    但是張巡卻沒有打算進城,而是將炮口調轉,對向了李日越帶來的燕軍。


    他們緩慢的前行,卻將李日越嚇了一跳。


    “準備戰鬥!”他大喊一聲。


    然而張巡到兩百丈的位置,便停了下來。


    尚在城牆上的孟長遠,瞧見了這個情況,便急忙喊道:“這是一個機會,我們速速出城,與燕軍前後夾擊,必然能夠大破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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