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緒聞言,麵露喜色,忙問道:“你有什麽辦法,趕緊說來聽聽。”


    “將軍,交易所中的守衛並不多,最多也不會超過兩百人。”黃仁善輕聲說道,“當然這是根據目前所能夠知道的消息得出的結論,但我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的高。如今蘇落已經被封為雍丘縣侯,整個真源縣實際上成為了他的根據地,但他卻要依靠縣衙的官吏捕快來繼續真源縣的治理,這說明一個明顯的事實,那就是蘇落自己所擁有的人手並不夠。”


    安慶緒聽了一會兒,便開始感到不耐煩,沉聲問道:“不要說著沒用的,你趕緊說到底怎麽做才能夠攻破這個的交易所。”


    黃仁善聞言,知道安慶緒已經不滿,便急忙說道:“將軍,其實辦法非常的簡單。盡管蘇落的武器,非常的厲害。但我想數量定然是不多的。我們完全可以通過堆死人的方式,來攻打交易所。”


    “你的意思是說,讓一批人在前麵送死。等到消耗完交易所的兵器之後,就可以攻入交易所中了?”


    “是的,將軍。如今我們尚有一萬三千多的士卒。本就是占據著絕對的優勢。”黃仁善自以為得計的說道,“而且我還發現,蘇落的弩箭大概射程在兩百丈左右,天雷的攻擊範圍大概就在二十丈的樣子。隻要我們將隊伍散開,天雷的效果便會大大的降低。”


    安慶緒並沒有馬上同意黃仁善的建議。


    因為這個計謀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士兵在大量傷亡的情況下不會發生潰逃。


    但這恰恰是最難以做到的事情。


    他是常年領兵的將領,也經常跟北方的胡族進行戰鬥。


    一支軍隊一旦遭遇一定程度的死亡,就必然會發生潰逃。


    至於這個比率是多少,便是判別軍隊是否精銳的標準。


    安慶緒很清楚,自己帶領的這一萬多人,隻有自己最初的帶來的五千人算得上是精兵。而後麵拉起來的一萬人基本是都是烏合之眾。一旦形勢不利,立馬就會出現潰逃的情況。


    “這個辦法雖然好,但是想要士兵不懼死亡,視死如歸,並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安安慶緒說道。


    趨利避害,乃是人的天性。


    “將軍,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黃仁善露出陰鷙的神情,沉聲說道,“我們可以讓拉來的這七千餘人在前麵衝鋒,而將軍帶來的五千精兵在後壓陣。若是前方的兵卒後退,便直接斬首。這樣他們就隻能夠一往無前了。”


    他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們可以進行懸賞,隻要能夠攻入交易所,每個人賞五十兩白銀。最先進入交易所的士兵,則賞一千兩白銀。能夠俘虜蘇落的士兵,則直接賞黃金千兩。雙管齊下,我想攻破小小的交易所,自然是不在話下的。”


    安慶緒聞言大喜,拍著黃仁善的肩膀說道:“此計甚好。等到攻下三家村,我就上書父親,封你做個縣侯。”


    黃仁善大喜若望,慌忙跪下說道:“多謝將栽培。我將誓死效忠將軍,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安慶緒很滿意黃仁善的舉動,笑道:“這件事便交給你來辦。明日務必要拿下三家村。”


    他的最終目標,自然是三家村。


    不過當前要緊的乃是交易所。


    隻要攻下了交易所,那麽拿下三家村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他們已經得到消息,蘇落就在交易所內。


    “先生,要不要將三家村的鏢師,都調過來。”蘇苗輕聲問道。


    根據葛雲送迴來的消息,安慶緒打算將全部兵力進攻交易所。


    以交易所目前的人手來看,想要抵擋上萬人的進攻,還是有些難度的。


    這其中有兩點最為關鍵,一個是他們的火箭數量,一個是安慶緒軍隊的士氣。


    如果安慶緒的士卒,都視死如歸,以目前交易所的火箭量,是完全不夠的。


    當前剩餘的箭支有三千支。火藥包的數量隻有五百個。


    哪怕是一個火箭能夠殺傷十個士卒,那麽還有剩餘七千的士卒,也是他們僅有的人手無法應對的。


    “暫時不用。”蘇落輕聲說道。


    雖然將三家村的鏢師,調到交易所,自然是能夠抵擋的住安慶緒的進攻。因為他們的火箭數量足夠。


    但蘇落並不打算這麽做,因為一旦這樣做,就意味著三家村變成了一座空城。


    軍師研究院,香皂工坊,紡織工坊,酒坊等等,都是建在三家村的,這是完全不容有失的地方。


    交易所,重要程度雖然不及三家村,但因為蘇落的存在,蘇苗等人反而覺得這個地方比三家村更加重要。


    “可是。”


    蘇落擺了擺手,輕聲說道:“三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已經有了打算。”


    蘇苗想要再說什麽,但終究沒有再說。他很清楚蘇落的脾氣,一旦決定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迴來。


    當然蘇落也不是盲目自信。他的確是已經有了計較。


    打仗,是一門科學。紙上談兵的事情,是最要不得的。


    所以一定要掌握戰爭的規律。


    軍隊崩潰率,便是戰爭中一個最為重要的規律。蘇落已經查過,在曆史上所有的統計中,軍隊崩潰的傷亡率最高的數值是百分之三十。


    即便是安慶緒的士兵都是精兵強將,也很難能夠突破這個數值。


    尤其是在冷兵器的時代,能夠達到百分之二十的,就已經是傳說級別的軍隊了。


    以目前交易所的火力存量來看,能夠很輕鬆就對安慶緒的軍隊造成百分之四十的傷亡率。


    雖然有些自大,但蘇落卻相信,安慶緒不會讓自己失望。


    到了夜裏,旺財帶著一批人,偷偷的來到了交易所。


    第二天巳時三刻,安慶緒再度向著交易所發動了攻擊。


    這一次他是全軍出動,沒有再搞什麽埋伏的計謀。


    他按照黃仁善的建議,將拉來的七千士兵頂在了最前麵。


    他自己帶來五千士卒則是在後麵進行壓陣。


    黃仁善特意安排了十個鼓手,不停的敲著戰鼓,以此來激昂士兵們的鬥誌。


    在這七千人中,有人是經曆過昨日的慘狀的。因此他們便畏畏縮縮,落在了隊伍的最後。


    五十兩銀子?一千兩白銀?一千兩黃金?


    開玩笑,沒有了命,這些他們一個也拿不到。


    他們移動的速度非常緩慢。


    蘇落的簡易望遠鏡望出去,發現這些士兵分開的非常開,猶如龜速一般的前進。


    “看來他們已經提前做了準備。”蘇落心中暗道。


    當前的陣型,的確能夠減少火箭的威力。


    但效果卻很有限。


    畢竟地形所限,而安慶緒的兵士人數又十分的龐大。


    雖然比昨天的時候,散開了很多,但在遠處看去,仍舊是密密麻麻。


    等到隊伍進入了五百米的範圍,蘇落並沒有下命令進行攻擊。


    而是直到他們進入了三百米的範圍,才終於下達了第一個指令:“將三弓床弩的射程拉滿,給我往最遠處炸。”


    受到命令的鏢師,急忙開始操作床弩,隨著一聲“放”,三十架床弩同時射出弩箭。


    僅有一分鍾的功夫,三十團黑煙衝天而起,巨大的爆炸聲,將地麵都震得晃動起來。


    那些衝在最前麵的兵卒,在聽到響聲之後,竟然覺下意識的趴了下去。


    短短十分鍾,蘇落就已經進行了三輪的射擊。


    但是安慶緒的軍隊,卻並沒有潰逃。


    絕大多數的士卒,如今都趴在了地上。


    蘇落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果然人在下意識的情況下,總是能夠做出準確的選擇。


    由於他們都趴在地上,反而對死亡的觀感減少了很多。而另一方麵,趴在地上也的確減少了因為爆炸造成的死傷。


    安慶緒也很快發現了這一點。


    身為沙場宿將,他很快就想到了應該如何做。


    “傳令下去,匍匐前進、”


    一聲令下,士兵們開始爬著往前走。


    蘇落忍不住冷笑,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


    但這不能夠改變整個戰場的局麵。


    三弓床弩繼續進行射擊,不斷有爆炸聲響起。


    不斷有士兵的身體被炸得四分五裂,空氣中開始飛舞著鮮紅的血液。


    終於有人忍不住,突然站了起來,就往迴跑。


    而這時一支弓箭射來,正中他的胸口。


    傳令兵洪亮的聲音,甚至蓋過了爆炸聲:“膽敢有擅自後退的,殺無赦。”


    最前方的士兵,並沒有發現身後的情況。


    而靠在後麵的士卒們,見狀則是感到無比的苦澀。如今真成了前進是死,後退也是死的局麵。


    “旺財,你們可以開始了。”蘇落輕聲說道。


    旺財聞言,立馬迴應道:“是,先生。”


    他帶來的這批人乃是一群投擲手。他們能夠投擲出二十丈的距離。


    他們投擲的便是土地雷。


    以為土地雷的特殊性,是無法綁在三弓床弩和其他弓箭上進行射擊的。


    最好的辦法,便是進行投擲。


    就在最前頭的士兵,終於匍匐到了五十多米的距離,就在他們以為終於安全,站起來準備向交易所發動攻擊的時候,突然發現有人開始朝他們扔起了石頭。


    他們並沒有見過土地雷,也就自然而然將它們當成了石頭。


    接著便是接連不斷的爆炸。


    第一批站起來的士卒,毫無例外,全都被送上了西天。


    旺財總共帶來了三十個投擲手,每次十五個人進行投擲,連續不斷的朝著安慶緒的士卒扔著土地雷。


    在他們的身後,源源不斷的爆炸聲響起。


    終於作為炮灰的七千人終於抵不住恐懼,開始了潰逃。


    而此時原本作為壓陣五千精兵,卻在火箭的攻擊下,已經損失了一千餘人。


    剩餘的人也都戰戰兢兢,生怕什麽時候天雷會落在自己的身上。


    突然之間,前方的士卒開始了潰逃,他們原本的命令是斬殺任何一個逃跑的士兵。


    但他們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去執行這個命令。


    相反他們則是在潰兵的裹挾下,一同開始了潰逃。


    等到安慶緒將所有的潰兵都收攏起來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大發雷霆。


    盤點完傷亡之後,他的臉色鐵青。


    一萬兩千人的軍隊,如今逃迴來的隻有七千。


    相當於損失了半支軍隊。


    “來人,將黃仁善砍了。”安慶緒大吼道,“將他的屍體扔去喂野狗。”


    “將軍饒命啊。”黃仁善聞言,麵色大變。


    萬萬沒有想到,安慶緒會將戰敗的所有責任都推在了自己的身上。


    但他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隻能祈求別人的憐憫。


    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但安慶緒絲毫沒有心軟的意思。


    蘇木銀看著跪在地上的黃仁善,卻是一個字也不敢說。雖然先前黃仁善給自己求過情,但此一時,彼一時,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膽敢開口,那麽自己也將會陪著黃仁善一同去喂野狗。


    他像個木雕塑一樣的站著。


    “蘇木銀,我昨日替你求情,你今日難道就這樣看著我死嗎?”黃仁善突然大聲吼道,“我萬萬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小人。”


    蘇木銀聽到黃仁善的話,頓時渾身一陣哆嗦。他心中開始不住的咒罵黃仁善,自己都要死了,還非要打拉別人下水。


    安慶緒聞言,便也側著眼看向蘇木銀。


    昨天他也打了一個敗仗,本該是要斬首問罪的,他竟然還好好的的站在這兒?簡直是豈有此理。


    蘇木銀也看到了安慶緒的眼神,他突然間覺得心口發慌。


    “來人,將他也推出去斬首。屍體也扔去喂野狗。”安慶緒厲聲喝道。


    蘇木銀聞言,立馬跪在了地上:“將軍饒命啊。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啊。我沒想給他求情啊。”


    安慶緒聽著他的唿喊,越發覺得煩躁,乃大聲喝道:“行刑官死了嗎,還不將他推出去?”


    蘇木銀隻管著跪在地上磕頭,不一會兒便被兩個行刑官架起,推出了縣衙。


    不遠處,甚至傳來一聲嗤笑:“你這老狗,活該。”


    安慶緒眉頭一皺。這時卻走進來一個傳令兵,上前說道:“將軍,節度有信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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