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貞聞言麵色大變。


    張巡卻是一副淡然的神色,似是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蘇落雖然隻是一介平民,但是在真源縣內,他的聲望不比張巡差多少。


    邢捕頭作為最常跟蘇落接觸的捕頭,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完全在張巡的意料之中。


    “將這些捕快的三族全都抓起來,等候問罪。”安元貞怒吼一聲。


    “不用了。”張巡緩緩開口,“他們的親族造就已經搬到三家村去了。”


    安元貞聞言,氣便一下子泄了下來。


    此時的他,已經不敢前去攻打三家村了。


    那神秘的天雷,他根本沒有辦法應對,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朝廷。


    楊國忠最先收到安元貞送來的消息。


    他已經氣得茶碗都摔壞了十幾個。


    “相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竟讓您如此生氣?”韋見素問道。


    “你們自己看。”楊國忠將安元貞的奏折遞給了韋見素。


    韋見素看完上麵的信息,眉頭也瞬間鎖了起來。


    他將走著傳給其他的人觀看,心中卻在暗自驚疑。


    奏折上說,蘇落會法術,能夠召喚天雷,安元貞的士卒損失慘重。


    但實際上死亡加受傷的,還沒有超過一千五百人。


    在他看來,這樣的的傷亡雖然不算小,但也算不上慘重。


    而上麵的另一條信息,則是讓他更加感到驚疑。


    安元貞在奏折上說,三家村的反賊士卒隻有兩百餘人。


    他實在想不通,兩百餘人到底是如何擊敗上萬的軍隊?


    至於安元貞說的什麽法術,能夠召喚天雷,韋見素卻是全然不信的。


    他是一個大儒,可不會相信什麽怪力亂神之說。


    “安大夫,你對此有什麽看法?”楊國忠看向安思順問道。


    安元貞是安思順的弟弟。如今安元貞打了敗仗,而且還是這樣匪夷所思的敗仗,他的臉上是掛不住的。


    聽到楊國忠的問話,他一時間卻也想不出到底該說什麽。


    “相爺,這件事有些蹊蹺。”安思順想了想,便輕聲說道,“這個奏折會不會是假的?”


    “假的?”


    “是的。會不會是在半路上被人給換掉了。”安思順順著自己的思路說道,“這個奏折上的內容,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相信。”


    “安大夫此言倒是有些道理。安將軍率領的可是上萬禁軍精銳,攻打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縣城而已。”鮮於仲通輕聲說道,“況且兩百人怎麽可能擊敗精銳的禁軍。安將軍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怎麽可能損失了一千五百人,便會龜縮於縣城之內?”


    “若是真的被人替換,又是誰替換的?他替換了又有什麽意義?”韋見素卻是提出了疑議,“難道安將軍派來的人,也被人替換了嗎?”


    “將信使傳進來。”楊國忠聞言,便忍不住高喊一聲。


    “安六?”安思順見到來人,便高聲喊道。


    “見過大老爺。”來人見到安思順,慌忙下跪道。


    “這奏折到底是怎麽迴事?”安思順問道。他對自己的弟弟很了解。他絕對不會弄虛作假。他先前懷疑這奏折是被人掉包的,但是在看到安六的時候,他就沒有這種懷疑了。


    安六是安元貞最心腹的親信。


    所以他送來的奏折定然是安元貞親筆所寫。


    “迴大老爺,就跟奏折上所說的那樣。二老爺去攻打蘇落的村子,結果蘇落會法術,接連召喚來天雷,所以二老爺接連大敗,如今隻好守住雍丘城。”安六輕聲說道,“二老爺第三次攻打三家村,是親自帶隊的,險些被天雷給炸死。”


    當時的安六也跟在安元貞的身邊。如今一迴想起來,就感到心有餘悸。


    “什麽?”安思順驚疑的吼道,“二弟他怎麽樣?”


    “二老爺沒事。隻是蘇落會法術,二老爺無法應對,還請朝廷趕緊派人前去支援。”


    “相爺。”安思順雖然不相信什麽怪力亂神之說,但聽到安六的話,此時也顧不上信不信了,“如今之計,當是速速派人救援,否則事必急矣。”


    “安大夫,這封奏折果是安將軍所寫?”韋見素問道。


    “安六,乃是二弟親信之人。若非事急,絕不會讓他前來送信。”安思順斬釘截鐵的說道,“當前緊要之事,便是商議該如何平叛了。”


    “明日朝會上,便共同拿出個決策出來。”楊國忠輕聲說道。


    他此時仍舊不敢相信奏折所言。


    大明宮,宣政殿,李隆基拿著安元貞送來的奏折,氣的手直打哆嗦。


    “安元貞打了敗仗,竟然編出如此荒誕不經的理由,簡直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李隆基沉聲冷喝道。


    安思順聞言,急忙匍匐在地。


    李隆基隻是看了一眼安思順,便向韋見素問道:“韋相,依你之見,當如何處理?”


    “陛下,當務之急,乃是平叛。安元貞所奏之事,雖是荒誕不經,也未必便是子虛烏有之事。安元貞如今兵敗,恐怕難以擔當平叛重任。以臣之見,可將其召迴,令擇名將前往平叛即可。”


    李隆基聞言不住點頭,便輕聲問道:“韋相可有合適之人?”


    “臣以為高仙芝可去。”


    李隆基想了想道:“高卿尚要經略西北,韋相可另擇賢將。”


    韋見素聞言,便再度想了想說道:“封常清可往。”


    “封卿須鎮守北庭。”


    “程千裏乃是千裏宿將,可去平叛。”


    “程卿位居中樞,豈可出兵平叛?”


    韋見素連續推薦了三個名額,卻都被李隆基給否決,心中也漸漸迴過味來,便迴奏道:“還請陛下示下。”


    “安祿山如何?”


    楊國忠聞言,不待韋見素迴話,便高聲說道:“陛下,此事不可。”


    “為何不可?”


    “安祿山狼子野心,素懷反誌。若是命他前往雍丘平叛,深入中原,豈不是遂了他的心願。此舉乃是引狼入室。”


    李隆基聞言,卻是忍不住輕笑道:“你為宰相,安祿山乃是將軍,本該是相與為國,怎可為彼此齟齬不和?朕主意已定,即可傳旨,命安祿山為剿匪大元帥,前往雍丘平叛。安元貞剿匪不利,旨到之日,即可迴京待罪。”


    楊國忠想要再行辯駁,卻被李隆基給阻止了。


    韋見素見狀,卻上前鄒道:“陛下,可命郭子儀駐守太原,以備不測。”


    李隆基聞言大笑道:“韋相怕是過慮了。”


    “陛下,正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況且郭子儀駐守太原,若是安祿山平叛不利,他也可前往支援。”


    李隆基想了想說道:“既如此,便以韋相所奏。”


    盧奐迴到家中,急忙修了一封書信送往洛陽。他還記得張曉告訴過他,安祿山必定會謀反,而今安祿山得到了平叛雍丘,進入中原的機會,恐怕會借此發難。


    洛陽乃是長安的東門戶,必須要做好充足的守備。


    三家村在三次擊退安元貞的進攻之後,開始安定下來。


    蘇落看著前來投降的邢捕頭等人,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邢捕頭,我可是朝廷認定的反賊。你們若是加入進來,也就成為反賊了。”蘇落輕聲說道。


    “蘇先生,我們就是來當反賊的。”邢捕頭輕聲說道,“這一年多來,我們多承先生照顧,如今卻蒙受如此遭遇,我們自也不能置身事外。”


    蘇落看了眾人一眼,輕聲說道:“既然如此,你們便編到鏢局之中,具體的編製你跟三哥商量。”


    邢捕頭聞言,便帶著人去尋找蘇苗。


    他總共帶來了一百餘名捕快,整個鏢局的人數便達到了三百人。


    編製自然也進行了改變。


    每個小隊的人數變更為了十人,而十個小隊組成一個大隊。


    三百人的鏢師,正好分為了三個大隊。


    蘇苗已經不擔任大隊長,而三個大隊長則是分別由蘇大壯、劉三胖和邢捕頭擔任。


    蘇落在群裏,跟邱廓等人商量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畢竟已經被造反了,那就沒有什麽辦法了。


    在經過詳細的商討之後,他們最終還是決定要穩打穩紮,不可行動冒進。


    畢竟蘇落當前的力量,不支持他進行擴張。


    所以當前的首要目標,是先穩住基本盤,逐漸將附近的村子連接為一體,在時機合適的情況下,攻占雍丘城,將真源縣作為根據地。


    蘇落在戰爭平息了的這段時間,幾乎都是在機械工坊和化學工坊中穿梭遊走。


    隨著火藥的逐漸成熟,蘇落將槍支大炮的研製提上了日程。


    不過考慮到複雜程度,他將目標定在了火繩槍和虎蹲炮。


    虎蹲炮是戚繼光改良的一種輕型火炮,雖然射程不遠,僅有五百米左右,但在這個時代足夠用了。相比於當前三弓床弩加火藥包的火箭模式,虎蹲炮操作更加方便,而且發射的頻率更快,最重要的是攜帶也比三弓床弩方便。


    而火繩槍則是最早的步槍。


    好在它們的結構圖,有現成的可以參考。因此省去了研製的過程,隻是在製作上有些難度而已。


    但好在蘇落時間夠用。


    炮彈的製作,因為有了土地雷的經驗,相對來說反而是最容易的了。


    蘇落很清楚,一旦火繩槍和虎蹲炮成功,戰爭的形式就會發生變化。


    範陽,安祿山接到聖旨,卻是感到有些不解。


    畢竟範陽距離雍丘城距離並不算近,就算是平叛,洛陽城同樣可以派軍,更何況程千裏,封常清等人似乎比自己更加適合。


    “節度,我看這聖旨有些不同尋常。”嚴莊輕聲說道。


    “軍師之見,朝廷到底有何目的?”安祿山問道。


    “真源縣造反,安元貞領一萬大軍,卻慘遭失敗,這裏麵實在有些蹊蹺。”嚴莊看向田承嗣,輕聲問道,“田將軍跟蘇落有過接觸,他可有造反的可能?”


    田承嗣見嚴莊朝自己發問,便如實說道:“蘇落此人孤僻高傲,不屑於朝廷,但若是說他要造反,我的確沒有發現這樣的跡象。他似乎更加貪財一些。”


    “而且就算是造反,他能拉出多大的隊伍?況且那是在張巡的治下,怕是有個火苗,也便早就掐滅了。更別說還有河南太守許遠鎮守的睢陽,也有數千守軍。”嚴莊詳細的分析道,“至於說張巡與他勾結謀反,恐怕更是無稽之談。張巡的性子,田將軍想必是最熟悉的。”


    “沒錯。張巡謀反毫無可能。更何況他的親族都在長安城,他要是造反的話,豈不是將自己的親族至於萬劫不複之地?”


    安祿山眉頭微皺。他對田承嗣的話很不滿意,因為他的幾個兒子如今也都在長安城裏。


    “我看這個所謂叛亂,怕是一個陰謀。”嚴莊輕聲說道,“說不定唐廷此時暗中埋伏下了軍隊,隻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陛下對節度向來寵信,未必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吧。”高邈說道。


    “皇帝雖然未必肯做,可楊國忠呢?”嚴莊沉聲說道,“他可一直想要謀害節度。”


    在座之人,都沉默了下去。


    因為他們都知道楊國忠跟安祿山不和,幾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嚴莊的分析,是存在一定的可能性的。


    要知道楊國忠的手裏,可是掌握著南衙六軍。


    “以軍師之意,我們該如何應對。”安祿山輕聲問道。


    “節度,現在可是一個絕佳的時機。”


    “時機?”


    “是的。且不管蘇落的謀反,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這都對我們是一個機會。他若是真的造反,那麽安元貞的慘敗便也是真的,如此一來,唐廷必然是要繼續派兵的。若是假的,那麽唐廷相當數量的軍隊,駐守在雍丘,那麽洛陽、長安必然是空虛的。如果我們繞開雍丘,先取太原,隨後再取洛陽,然後直奔長安,如此大事可成。”


    “可是朝廷是讓節度,前去平叛,怎麽還會往雍丘派兵呢?”田承嗣不解的問道。


    “田將軍說的沒錯。唐軍若是不派兵,便說明他們未必料到我們起事,正好趁此不備,大事一舉可成。”嚴莊說道。


    在安祿山的眾多臣僚之中,嚴莊是最為堅定的造反派。他自恃才學,自比於張良、孔明,可運籌帷幄之間,決勝千裏之外。


    唯有安祿山造反,他方能夠一展抱負,成為開國元勳。


    因此他在接到朝廷的聖旨之時,便意識到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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