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眼往窗外看時,魔族一眾有負傷的,就躺在那裏鬼叫,斷胳膊斷腿遍地都是,裴穗也不打算救那些受傷的鄭英小弟,就把他們扔在那裏自生自滅?我坐在沙發上看著鄧宇太陽穴上爆出的青筋慢慢癟迴去,肩上鮮血淋漓,腳踝前側傳來疼痛,肯定是剛才拉傷了,直到現在才漸漸覺得害怕。“那邊留下的一堆屍體怎麽辦?那些人怎麽辦?”


    “到時候任青卿他嗎別告訴我五虎會幫她擦屁股,隻管自己殺的爽,還不肯先幫我辦掉正事,現在可好了,鄧宇你到是什麽打算,進去送死?”裴穗說話帶著鼻音,透露出深深地無奈與不滿,卻對那些受傷的人漠不關心。


    “五虎是誰?為什麽魔族的家夥會出來這麽多?到底還有多少?世界要毀滅了嗎?”


    沒人理我。我抽了幾張餐巾紙擦幹肩膀上的血。傷口愈合的差不多了,隻要墊點張紙就行。


    “那邊五虎會擺平的。”他說。


    “所以呢?你剛剛砍得很爽麽?但濫殺無辜呢。他們,那個,那個小白臉長得像軍師的,也沒罪不可赦吧。”我嗆了他一句。


    他沒理我,坐在那裏閉目養神。


    “昨天搞得很爽麽?為什麽不接電話?”裴穗聽聞從前麵轉過身來,學我的口氣嘲諷道。


    “不是,鄒淑睿她,我根本沒動她。”


    “喲,可以的。”裴穗怪裏怪氣地語調把我惹毛了,我道:“你話怎麽說的,啊?我是你的狗腿子是不?”


    “哦喲,昨天是誰信誓旦旦說自己願意為青卿姐赴湯蹈火的?怎麽今天又變了說法?變得真快啊!”


    我一時語塞,隻得問她過會兒怎麽安排。


    “安排個毛啊。人家魔族都在山裏紮根好幾年了,任青卿自己爽了,才不來管我的死活。我現在是明白了,這人就是個瘋子。差不多了鄧宇,換下衣服,還是拿裴逸兄弟的命在搞,胡搞毛搞,信她他奶奶的過年都要過錯。”


    鄧宇換上了裴穗準備好的土黃色棉襖、毛線褲外罩粗麻布長褲、棉靴。他脫褲子的時候露出粗壯的大腿,難怪能徒手拉汽車。這麽想想,世界上不知還有多少這樣的人。對,三班的許子昌以後估計也是個牛人,得跟他搞好關係,如果今後老是要跟魔族什麽的幹架,我可不想再獨自戰鬥了。


    隔著醫院八條街,沈姨就叫我們下車,叮囑鄧宇算好時間。“那我呢?”我問。“你跟他去,要搞砸我殺了你。”裴穗好沒好氣地丟給我一件洗得發白的皮夾克。


    天色大暗,可能這座城的絕大多數人都沉浸在那點自以為是的喜悅裏。世界,人間,魔族,周仁,五虎,高勉,任青卿。我真的可以說是什麽都不了解,僅僅因為一個對我抱著不知道啥心態的女孩的個人意願就攪進其中實在是太莽撞了。


    退出嗎?不行,絕對不能讓任青卿看不起我。


    走在人行天橋上望向最遠處的高樓塔吊,灰蒙蒙的霧霾浮於其上。繁華的馬路兩側張燈結彩,婀娜多姿的女性踩在高跟鞋上,露出網紋絲襪包裹的大腿。她們或者挽著男友,或者結伴而行,有幾個經過我身邊時我被她們透過絨毛外套的香水味灌得飄飄欲仙。鄧宇目不斜視,手裏提著一籃水果健步如飛。我小跑著跟上他的腳步。


    空氣又幹又冷,我跑了幾步感覺頭昏腦漲,跪在地上一陣幹嘔。


    市六醫院住院部十五樓,這裏就是裴軒軟禁裴穗老媽的地方。趕路趕得氣喘籲籲。“你那小太妹朋友這會兒在樓下見她爹,我們有七分鍾。”鄧宇說。


    電梯門緩緩打開,門口站著幾個便裝的打手。我們老土的裝束貌似騙過了他們。


    “在俺媳婦兒那裏,嗐,別提啦。”鄧宇假裝打電話,手機是特意準備的大哥大。“小姐在了,樓下加到七個,十六樓以上的全到這裏。”一個西裝男匆匆走過來,把那兩個看電梯的人調到樓下,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肚子竟然咕了一聲,他猛地迴頭看我,我趕忙佝著背擤鼻涕。


    看樣子鄧宇也不知道具體是哪個病房,我們一間間走過,直到察覺到後麵跟上來兩個黑夾克的,跟我這件洗白了的夾克有幾分像,完,我感覺這夾克衫壞事。他媽的,不愧都是裴家的人,給的衣服也差不多。被發現了,我的心髒驟然加速,但還是控製著自己的唿吸頻率,沒讓他們看出來。


    我們走過護士台的時候,一個三角眼、身材高挑的女護士煞有介事地起身急匆匆走出來,假裝不小心撞在鄧宇身上。


    “嘖唉大妹砸。”鄧宇露出猥瑣的笑容,放下水果籃扶起女護士,手上不住地在她身上揩油。女護士根本沒想到我們給她來這麽一招,瞬間滿臉羞紅。後麵兩個夾克哥看我們沒有發作,疑惑地撓撓頭。鄧宇嘴裏持續不斷猥瑣的碎碎念,我站在邊上假裝用力吞口水,對那倆夾克哥憨笑不止。


    “二舅,你——嘿嘿。”


    我們淡定地繼續走,走過其它幾間病房,發現倆夾克哥走過1508號病房的時候時明顯提高了警惕,沒有再跟過來。我們麵不改色往前繼續走。


    “動作快。”走到衛生間時鄧宇壓低嗓門兒說。幾秒鍾以後他的大哥大“叮鈴鈴”響起來。就在這一刻他手中水果籃像足球一樣飛出去,劃過一個弧線,砸在十米開外的護士台上。隨著一聲巨響,水果籃爆炸了,瞬間眼前一團黑漆漆。


    煙霧報警器嗚嗚大作。“守住門。”他們喊。我剛發現自己視力竟然很快恢複,身邊的鄧宇早就飛身而出,那兩個夾克哥雖然手握西瓜刀,還是沒擋住鄧宇的擒拿手,被打中太陽穴,暈倒在地。透過煙霧彈我迅速摸到那間病房,卻發現門被鎖上了。


    “鎖隻有門內有,這裏隻有鑰匙孔。”我說。


    鄧宇退了兩步,狠狠踹向那扇門。但這門被加固過,就連鄧宇也踹不開。煙霧散了一半,那門裏不知道有幾個彪形大漢在等著我們,而外麵也漸漸傳來了腳步聲。我趕忙彎下腰去搜那兩個人的口袋,得趕緊找鑰匙開門。


    “他們被拿來當炮灰用的,怎麽會有鑰匙。你慌什麽,我都不慌。”鄧宇說。


    “啊!”裏麵傳出一聲女人的尖叫,後麵湧來很多白大褂的醫生和保安。“你們兩個,舉起手來!”“砰——”在最後一絲黑霧散去前鄧宇踹開了房門。“小心!”


    迎他麵而來是一把砍刀。


    鄧宇側身到底滾進病房裏,掃堂腿放倒了拿砍刀的人,搶過他的刀。電光火石之間我們衝到病床那裏,看見一個枯瘦蠟黃的女人躺在床上。這時鄧宇卻變了臉色。他從褲兜兒裏翻出一張照片,照片上那人雖然也是幹癟枯瘦,但和眼前這位有點區別。


    “媽的,竟然被頂包兒了。”鄧宇大吃一驚,隨後一膀子撞碎病房的窗戶,腳蹬在窗外支的晾衣架上,順勢整個人跳了上去。


    “你幹什麽?我不敢!”我心髒快要跳出胸膛了。外麵的人蜂擁進來,他們臉上閃爍著狂熱,眸中倒映出我的身影。鄧宇就這麽跑了?啊,不要,我不能被他們抓住,不然我的生活可就全毀了。他們就是惡魔。


    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幾乎是憑借著一股恐懼跳出窗戶。雙腳踩晾衣架上,晾衣架搖搖欲墜。我的天,我的天,這麽高,這麽黑。冷冽的風讓我每一次唿吸都很艱難,感覺血液逐漸從臉上褪去,室內和下麵的街道上都燈火通明,可是那兩邊都不能去。我隻能往上方黑漆漆的地方摸過去。窗裏一隻手伸出來抓我的腳,我趕緊蹬腿跳上去,抓住窗框。


    “鄧宇,我怎麽辦。”


    “狗日的,你上來幹嘛?給他們抓啊,老子還是逃犯,你他嗎怕什麽?”


    “放你媽狗屁,老子就想過過自己的小日子,給抓住我把你們事情全說出去!”我心裏一沉,鼻子酸溜溜的。他媽的,鄧宇也是個不管我死活的。我算是知道我們這幫人的真麵目了,也沒一個好東西。早知道這麽個狀況,當初任青卿給我天台鑰匙的時候我就應該甩迴她臉上。


    好在很快鄧宇從上麵伸下一條腿,我趕緊抓住,他腿一抬把我往上提了半米,我一邊用腳蹭著牆一邊往上摸,摸到了十六樓的晾衣架。我翻窗進來的時候鄧宇已經跑進了安全通道。腳踏到地麵上的時候我感到一陣莫大的安慰,安全了。我馬上跟過去,發現鄧宇往樓上跑。


    “幹什麽的?站住!”上麵的人試圖叫住他。


    “宇哥,往下啊。”


    “往下?跳樓都來不及了。”鄧宇冷哼道,然後就聽得噗噗幾聲,說話的那個醫生眼鏡碎裂,帶著臉上偌大的淤青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住院部總共有二十二樓,我跑得全身酸軟。早上匆匆趕到學校寫檢查,沒吃過一粒米,現在渾身擠不出一絲力氣。終於我們在二十一樓的樓梯轉角處停下,打開窗戶沿牆往上看,能看到樓頂的平台,可這裏與之隔了約莫四五米,牆上光溜溜的,沒有可以搭把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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