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勇帶著兩萬援軍,離城還不到十裏,就見前方數騎快馬飛馳而至。


    朱勇見狀眼皮直跳,湧起濃濃的不祥之感。


    “報!敵軍攻入張家口要塞,薛伯爺重傷昏迷,請公爺火速增援啊!”張家口派來的小校,還沒見到朱勇,便遠遠的嘶喊起來,聲音如夜梟一般,傳遍了全軍。


    正在行軍的將士全都變了臉色,竟幾乎停下腳步,紛紛轉頭望向他們的主帥。


    朱勇臉上卻沒了驚慌之色,反而一臉早知如此道:“哎,我就知道……”說完,他立即調轉馬頭,急聲下令道:“趕緊撤迴宣府!”


    “啊?!”前來求援的小校,登時整個人都方了,目瞪口呆的看著朱勇,失聲道:“公爺,你不能不管,前方的兄弟啊!”


    “我管個屁!”朱勇隻給他一個決絕的馬屁股,沒好氣的大喊道:“這會兒張家口已經丟了,本公帶人去送死啊!”


    “快跑啊!”朱勇身先士卒,在前頭策馬狂奔,騎兵部隊緊跟在後頭,沿著來路折迴。那些無馬的步兵,狀況可就悲慘多了,跟在騎兵後頭,使出吃奶的力氣撒腿狂奔,可怎麽能跟的上四條腿的戰馬?


    為了加快速度,步軍官兵紛紛丟下兵器,扔掉頭盔、脫下盔甲,不顧一切的狂奔而去……


    轉眼之間,朱勇便帶著兩萬人馬跑的無影無蹤,看著滿地的盔甲、兵器,那幾個來求援的官兵全都平方了……


    “咱們咋辦?”幾人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的狠抽一下馬屁股,追著朱勇去了。


    “我們要把他們叫迴來!”


    “對,一定要把援兵帶迴張家口!”


    夜風中,幾位官兵義正言辭的聲音,傳的很遠很遠……


    。


    宣府城頭,送走了成國公,那位機智的副將,擺出了主帥的架勢,正對一群部下發號施令,讓他們趕緊把守城器械從庫房裏運出來,將城門按照戰時加固,把弓手派上箭樓,完全一副大戰在即的架勢。


    眾部下卻很不以為然,在他們看來,既然成國公已經率軍出擊了,宣府城也就沒什麽危險了,根本沒必要這麽折騰。


    其實,這位副將也是這麽認為,他純粹為了過一過主帥的癮而已。


    無可奈何,眾部下隻好不情不願的開始做戰前準備,副將大人站在城門樓上,神情嚴肅的看著被他調動起來的上萬人馬,感覺真是好極了。


    “戰場瞬息萬變,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有敵情!讓他們都打起精神來,別以為公爺不在,就可以偷懶!”副將大人手持著馬鞭,指著城門樓下的官兵道:“本將發起火來,連自己都害怕!”


    眾部下那個無奈,心說,‘可是我們不怕啊。’


    副將大人正在作威作福,手下盡力配合他的親兵,剛要轉身下城樓去傳令,卻突然愣住了。


    “愣著幹什麽,逼我發火不成?!”見自己的心腹都懈怠了,副將有些不爽。


    “大,大人,快看……”親兵顫聲指著城外。


    “慌什麽慌,為將者,時刻都要鎮定自……”副將大人說著轉過身去,往城外一看,登時整個人……就方了。


    “這是什麽情況?!”副將大人的尖叫聲,響徹宣府城頭。


    城頭的官兵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循聲往城外看去,隻見一支大軍正從北麵滾滾而來。這時候,天色烏黑,距離又遠,也看不清是誰的軍隊。


    這時候,不應該有任何軍隊從這個方向過來啊!不對,哪個方向都不應該!十二輔城的軍隊,也應該去張家口匯合才對!


    “難,難道是敵襲!”親兵結結巴巴說道,對自家大人的欽佩,登時如黃河之水泛濫道:“大人真是料敵如神啊!”


    “嘿,我這張烏鴉嘴啊!”副將卻猛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然後撕心裂肺的高喊道:“趕緊迎敵!”


    城頭將士也都慌了,一掃方才的懈怠模樣,火燒屁股似的把滾石檑木推上城頭,又卸下斷龍石,將城門徹底堵塞!


    弓手也慌裏慌張登上箭樓,看到那支人馬已經到了近前,不分青紅皂白,紛紛張弓搭箭、亂射一氣!


    距離實在太遠,弓箭隻落在那支軍隊身前,卻把他們嚇出一身冷汗。尤其是一馬當先的成國公,眼睜睜看著幾支弓箭,落在他馬前一丈不到的地方!


    嚇得朱勇趕忙死命拽住馬韁,戰馬噅噅叫著人立而起,險些把成國公給掀到地下。


    左右親兵趕忙扶住朱勇,成國公坐迴馬鞍,屁股還沒穩,便聲嘶力竭的破口大罵道:“我曰你祖宗,連老子都敢射!活膩了不成?!”


    城頭上,眾官兵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登時愣在那裏,麵麵相覷道:“怎麽像是公爺?”


    “什麽像是,就是公爺!”眾將領整天在朱勇左右,對他的聲音熟悉不過,連忙拉住那些還愣了吧唧,朝城下射箭的家夥,急眼嗎霍道:“別射了!是自己人!”


    城頭的官兵相繼停下了攻擊,副將大人從城門樓上下來,聽說城外是成國公,魂兒都嚇掉了一半。等朱勇來到城門前,副將大人看清楚確實是成國公無疑,剩下的一半魂兒也嚇掉了……


    “哎呀,公爺!您老怎麽迴來了?”


    “少廢話,”朱勇顧不上跟他計較,在馬上急的張牙舞爪道:“趕緊把城門打開!”


    “快開城門!”副將趕忙下令,可是城門已經被萬斤的巨石擋住,還有那麽多的巨木支撐,哪是一時半會兒能打開的?


    城外的朱勇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頻頻迴頭北顧,總感覺下一刻,王賢便會率大軍從夜幕中殺出一般。


    “趕緊的!還磨蹭什麽?要害死老子不成?!”朱勇急的嗷嗷直叫。


    “公爺別急,馬上就好!”副將大人滿頭大汗,一麵催促官兵拚命清除障礙,一麵連聲安撫著朱勇。


    數百守城官兵使出吃奶的力氣,用了幾十匹馱馬,終於將擋住城門的障礙清出一半。也顧不上等到全部清除了,便趕緊把城門打開了一條三尺寬的縫隙。


    朱勇便跐溜一聲,策馬從門縫中鑽進來。那一刻,他如奧運馬術冠軍附體一般,驅動著戰馬縱躍連連,越過層層木石障礙,向城門洞外竄去。唯一遺憾的是,戰馬沒有經過馬術訓練,連跳了六七下,最後還是被一根木樁絆了馬腿,悲鳴一聲,巨大的馬身便摔了個狗吃屎。


    朱勇拚命抓住馬韁,但那股衝力實在太大,還是把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啊……”副將大人和眾將領張大嘴巴,看著成國公慘叫著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然後撲哧一聲,大頭朝下栽在那些馱馬堆裏。


    馱馬沒上過戰場,一下子就慌亂起來,噅噅叫著馬蹄亂踩起來。


    “公爺!”副將大人和眾將趕忙撲上去解救朱勇,要是成國公就這樣被馱馬活活踩死,非得成千古笑柄不可。


    萬幸,朱勇的運氣向來不錯。等將士們牽走馬匹,將士們將他扶起來時,成國公居然沒受什麽傷,隻是腦袋不巧拍在一堆馬糞上,滿臉黑黃色的糞便,看上去很不雅觀。


    “公爺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要不是這堆馬糞緩衝了一下,您非得磕壞腦袋不成。”擺威風隻是副將大人的副業,拍馬屁才是他的本行。


    “滾!”朱勇狠狠瞪他一眼,一邊接過一條毛巾,擦拭臉上的糞便,一邊急聲下令道:“趕緊讓十二輔城的軍隊改變方向,全到宣府來集合!”


    “啊,公爺,張家口不管了嗎?”眾將大驚失色。


    “還管個屁,已經被王賢攻下了!”朱勇被馬糞味兒熏得一個勁兒做嘔,氣急敗壞道。


    “那十二輔城怎麽辦?”副將大人怯生生問道:“沒有這些城池協助,我們擋不住王賢的大軍南下啊。”


    “先保住宣府再說吧!”朱勇沉下臉道:“隻要宣府在我們手裏,諒他們也不敢去打居庸關的主意!”


    “遵命!”眾將心想也是這個理兒,便趕緊命烽火台燃起狼煙。


    。


    所謂十二輔城,乃是環繞著宣府城修築的十二座軍事堡壘,每個城堡駐守數千到一萬不等的官兵,與宣府城共同構築成一道固若金湯的縱深防線,作為京師最堅實的屏障。其實,張家口要塞,便是十二輔城中的一個,即是說,如今宣府其實隻有十一輔城了……


    一個時辰前,看到張家口的狼煙,不等朱勇下令,各城參將便紛紛按照預案,率領各自的人馬,出城奔赴張家口。


    誰知行軍過半,又看到宣府城方向狼煙衝天,參將們隻好趕忙調轉方向,再往宣府奔去。在宣府城東邊的獨石城、永寧城、柳溝城,南麵的懷來城、西城幾個城堡的軍隊自然開心,本來就快到宣府,這下還能省一半路呢。


    可在宣府北麵的葛峪堡、萬全右衛的軍隊就悲劇了,他們距離張家口比宣府還要近一半路程,等看到身後的狼煙時,這兩支軍隊已經到張家口了!


    他們之所以能在第一時間看到狼煙,是因為他們此刻正背對著張家口,被王賢的騎兵攆的屁滾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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