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城外,女子的哭聲震天。所有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女子同時大哭的場景……


    看著韃靼軍驅趕著上萬名各族女子,朝大王城下而來,守軍將士全都驚呆了……所有人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他們要遭雷劈啊!”守軍將士大聲咒罵起來:“拿女人當擋箭牌,算什麽男人!”


    然而不管他們如何咒罵,韃靼軍依然將那一萬多女子驅趕到城下,然後逼著她們攻擊東麵城牆!這些可憐的柔弱女子,身受折磨****,丈夫也已戰死城下還不算,毫無人性的韃靼人居然驅趕她們攻城!


    她們哪會攻城?純粹就是做肉盾用的!


    這肉盾顯然效果很好,那些女子已經哭著進入了城頭弓手的射程,但早已殺人如麻的守軍弓手,居然被哭得心煩意亂,誰也鬆不開手中的弓弦……


    “都愣著幹什麽!”眼看著那些女子到了城下,攻城器械也被推到城下,一些守將急的跳腳,用馬鞭抽著弓手的背,破口大罵道:“趕緊射啊!還他娘的等什麽!”


    “可是那是女人啊!”弓手們滿臉糾結,痛苦大喊道:“殺女人會被長生天詛咒的!”


    “戰場上沒有男女之分,難道女人要殺你,你就不還手了嗎?”將領咆哮道:“再不動手,城就要失守了!射啊!”


    “啊!”弓手們大叫著閉眼射出了弓箭,那例無虛發的箭矢,卻不知飛到什麽地方,幾乎沒有射到那些女子。


    所有人麵麵相覷,旋即都明白過來,原來大夥兒都存著‘反正有別人,我射不射中無所謂’的念頭,結果所有人都放了空箭!


    城外大旗下,韃靼貴族們狂笑成了一團,紛紛朝失涅幹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大台吉居然想出這種法子!妙,實在是妙!”


    也有人不無擔心的問道:“這樣會不會被長生天怪罪?”


    眾人神情一滯,都偷眼看向是失涅幹,心說:‘橫豎都是他的主意,長生天要怪就怪他一個人……’


    卻見失涅幹雲淡風輕道:“我們又沒有殺女人,隻是命她們去攻城而已,就算她們被殺死,也是博爾濟吉特人動的手,長生天為什麽要怪罪咱們?”


    “有道理!”眾韃靼貴族聞言如釋重負,繼續一麵奉承失涅幹,一麵興致勃勃的欣賞著那前所未見的女子攻城。


    。


    一架架雲梯靠上城頭,沉重的樓車也緩緩逼了上來。在韃靼士兵的威逼下,那些可憐的女子,不得不開始哭喊著往城頭上攀爬,眼看著距離越來越近!


    城頭的弓手反而鬆了口氣,因為要不要殺那些女子,不再隻是他們要麵對的難題,現在所有人都需要麵對了……


    負責滾石檑木的士兵、端著熱水滾油的婦女、手持長柄鐵鉤的士兵,全都僵在那裏。明知道絕不能丟掉城牆,可麵對著那成千上萬、淒淒慘慘的可憐女子,如何能下得去這個手?


    “再不動手,你們的妻兒父母就要和她們一樣了!”卻也不是所有人都無法動手,也有不少心如鐵石的漢子,再也按耐不住。不知是誰第一個,舉著大石咬牙切齒向城下擲去,登時,女子特有的淒慘尖叫聲響起,緊接著,又被鋪天蓋地的哭喊聲掩蓋……


    “你們要害死全城人是不是?!”一旦動手,也就無所顧忌,越來越多的將士,閉著眼咬著牙,紛紛鬆開弓弦、射出羽箭,推下沉重的滾石檑木,阻擋那些女子登上城頭。


    “你們不是發誓要保護寶音殿下嗎?難道她的性命,你們家人的性命,不比這些陌生女子的重要嗎?”那位第一時間就下令阻擊的將領名叫李碩,與陳鐸一樣是王賢派來河套的,擔任東麵城牆的指揮官。他見越來越多的將士開始攻擊,忙聲嘶力竭的趁熱打鐵:“立即進攻!還有遲疑者以臨陣退縮論,定斬不饒!”


    這番軟硬兼施下來,幾乎所有的漢人都恢複正常,開始咬牙攻擊城下的女子,隻有那些蒙古人,拘於薩滿教的教義,怎麽也動不了手……


    李碩見自己下令之後,那些蒙古人還敢不從,登時怒不可遏,咆哮道:“督戰隊何在!”


    一隊頭纏紅巾、坦胸腆肚的壯漢,手持鬼頭大刀,應聲出現在城頭。


    “誰敢猶疑不前,殺無赦!”李碩殺氣騰騰下令。


    “遵命!”督戰隊高聲應和,舉刀朝那些一動不動的蒙古人砍去!


    那些蒙古人竟認命的閉上眼睛,在信仰麵前,生命竟顯然如此微不足道……


    “住手!”手起刀落之際,突然一個清脆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所有督戰隊員像被施了定身法,全都一動不動。


    因為那是寶音殿下的聲音……


    見寶音出現在城頭,李碩趕忙上前行禮解釋:“夫人,軍情如火、軍法無情,末將也是迫不得已。”他以為寶音是為那些蒙古人出頭。


    “擾亂李將軍的命令是我的錯,將軍無需解釋。”寶音歉意的向李碩還禮道:“隻是蒙古人乃長生天的子民,長生天命他們不得殺害女子,他們就是死也不敢違背。情況特殊,還請將軍法外開恩。”


    “夫人的命令,末將自當遵從。”李碩心中不滿,卻也不敢違抗寶音的命令,隻好悶聲道:“隻是僅憑漢人,恐怕抵擋不住……”


    順著他的目光,寶音看到城頭上,盡管漢人士卒已經全力以赴,但沒有占大多數的蒙人出手,還是被韃靼人的‘女子部隊’攻了上來。好幾處城牆上,密密麻麻全是哭喊的女子……


    。


    城外大旗下。


    “要上去了!”看到那些明明羸弱不堪的女子,卻比任何一次進攻都成效顯著,韃靼貴族們激動的嚎叫起來:“誰說女子不如男!”


    失涅幹卻緊抿著嘴唇,一方麵在經過上午的希望到失望後,他變得更加謹慎。眼下那些女子還沒有站上城頭,一旦守軍下定決心齊心協力,還是可以把她們趕下去的。


    另一方麵失涅幹更擔心,一得意忘形會再流下口水。


    。


    城頭上,李碩試圖說服寶音,讓她下令蒙古人趕緊動手。李碩在河套已經有幾年,深知能讓蒙古人違背長生天的東西極少,但恰巧寶音琪琪格的話就是一樣。


    “夫人,韃靼人的精銳就藏在那些女子身後,很快他們就會跟著攻上城頭,這些女子是他們的肉盾啊!”李碩指著城內的街道屋舍道:“夫人,切不可有……不切實際的仁慈啊,不然待會兒哭得就是城中的婦孺了!”


    “我知道了……”寶音微微頷首,麵色凝重的低下頭,似乎陷入了艱難的選擇之中。


    李碩等人隻好耐著性子等寶音做出決定。


    好在沒等多久,他們就見寶音抬起頭來,神情無比堅決。


    李碩察言觀色,心中暗暗一鬆,哪知卻聽寶音緩緩說道:“放開幾條通道,讓那些可憐的女子入城。”


    “遵……”李碩剛下意識的喊出一個字,就像被捏住脖子的鵝,雙目圓瞪的盯著寶音:“你說什麽?”激動之下,他都忘了敬語。


    “我說放開幾條通道,”寶音神情似水,不疾不徐道:“讓那些可憐的女子入城。”


    “夫人,你,你瘋了嗎?!”李碩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咬牙切齒道:“你讓我們如何防守城牆?!”


    不少漢人士卒也神情各異的看著寶音,有的為寶音的仁慈感動,也有的是不敢苟同。想象不出她竟然為了不傷害那些素不相識的女子,就要讓城防陷入巨大的危機。


    “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撤入城中打巷戰。”寶音卻淡淡道。


    “我不同意!這是拿全城人的性命開玩笑!”李碩激動的跳起來,朝寶音大喊大叫。


    寶音被吼得有些頭疼,看一眼跟在身旁的陳鐸道:“李將軍情緒有些激動,陳將軍,現在你來負責……”


    李碩聞言大笑一聲,把頭盔往地上狠狠一擲,轉身就走。


    陳鐸也不看李碩,目光緩緩掃過城頭的兩族將士,這些士兵都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見到老上司終於出現在城頭,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隻聽陳鐸沉聲下令道:“停止攻擊,放開通道!”


    陳鐸的威信是遠超李碩的,何況這命令還是寶音所下,蒙古族士兵毫不遲疑,便堅決執行,那些漢族官兵也隻是稍稍猶豫,便停止了對城牆上女子的攻擊。


    那些顫顫驚驚的女子,很快發現城頭上為她們放開了生路,求生的本能驅使著她們,手腳並用爬上了城頭。


    城頭上,士兵們用檑木和柵欄,堆出了幾條通道,有蒙漢兩族的軍官,站在高處用兩族的語言大喊,讓她們沿著通道通過城牆,下去以後服從安排。


    那些受盡苦難的女子,怎麽也不會想到,明明應該對她們刀槍相向的守軍,居然成了她們的保護神。震天的哭聲再度響起,但哭聲中的情緒卻截然相反……


    那些負責轉移這些女子的官兵,被哭聲折磨的不勝其煩,他們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女人不管是喜怒哀樂,都隻會哭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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