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胡定山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兩世為人,這還是第一次為人父,想想就怪激動的。


    不過高興勁過去了,隨之而來便是一陣的擔憂,與惆悵。


    以後他這一腔熱血,何處排遣呢?


    “唉,不想了。”


    心想反正睡不著,胡定山索性翻身而起。


    同時掏出了人偶,仔細研究起來。


    先前沒好好研究,那是因為有顧慮。


    針灸這東西,要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紮傻了,到時和誰說理去?


    胡定山很有自知之明,醫者仁心這杆大旗他是扛不起的。


    隻要自己不學,自然就沒了負擔。


    但現在好了,反正多學點也沒壞處,就算是為了孩子著想也說得過去。


    就這麽著,一邊翻著書,一邊在人偶上戳戳點點。


    不知不覺竟迷了進去。


    啪啪……


    書房中,不時傳出響動,直驚了巡夜的護院。


    “少爺這是,幹嘛呢?”


    不知道,但也不敢問,隻能搖頭而去。


    一夜無話,不知覺東方漸白。


    “不錯,當真不錯。”


    經過一夜的折騰,他對人偶的用法已了解了大概。


    首先是接觸過後就能顯示病灶,完全省去了望聞問切的過程。


    再者,自己有什麽治療方案,完全可以在偶上先試一下。


    反正又弄不壞。


    胡定山瞅瞅鏡子,又瞅瞅人偶,別提多高興了。


    雖說熬了一夜,鏡中的自己依舊精神,麵色一如往常。


    為了深入研究,受點苦又算什麽呢?


    反正能醫好。


    想到這裏,胡定山直接出門,直奔臥房而去。


    “相公,你這是?”


    柳思思探起身子,詫異地望著自家相公。


    記憶中,他哪有起這麽早的時候?


    “沒…沒事,就隨便看看。”


    胡定山打著哈哈,強迫自己移開目光。


    因為角度得關係,先前就一瞥,他隻覺血壓又上來了,心中一片叫苦。


    這柳思思純就沒安好心。


    明知自己不敢,這才肆無忌憚是伐?


    “再忍他十個月的!”


    胡定山很快平靜下來,自然拉過柳思思的纖手。


    也不顧錯愕的柳思思,仔細感受起來。


    打鐵要趁熱,外科大致了解了,怎麽著也該婦科了。


    ……


    “宋兄,你決定了?”


    “那是自然,於兄呢?”


    國子監小樓中。


    宋濂放下茶杯,迎上了於貞的目光。


    考核的事情已定了下來,對於何立命通過這事,他自然是不意外的。


    無他,習慣了。


    凡是和胡家小子沾著邊的,都不能用常理解釋。


    但讓他奇怪的,卻是另一件事。


    “於兄,你可是久未收徒了,為何就看上了何為民?”


    宋濂語氣略帶惋惜,“你當真要為了那小子,棄國子監與不顧?”


    “各有所好,宋兄就別多問了。”


    於貞說著,眼中滿是促狹,“其實你我都知道,何家兄弟都是人傑,你既然不敢,那可就便宜了我。”


    說話間,大祭酒於貞站了起來。


    “你也要去?”


    宋濂當即跟了上來,眉開眼笑的。


    要麽說老於仗義呢,都這時候了還想著替自己分擔,茶葉算是送值了。


    “宋兄何出此言?“


    於貞一臉納悶,當即迴道:”你進你的宮,至於我嘛,自然有去處,你就別多問了。”


    他說完,當先走出了小樓。身後宋濂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西城,為民酒館內。


    “大哥,你不是吧?”


    “這麽好的機會,你竟然交了空卷?”


    “哪能呢?”


    何為民正張羅著生意,迴頭應道,“你哥我也不傻,好歹寫了六個字呢,就是……”


    “為民何須為官?”


    何立命頓時懵了,心中五味雜陳。


    好家夥,題目就六個字,照這麽算大哥才寫了倆字?


    再看一臉從容的大哥,何立命別提多鬱悶了。


    明明一起來的,怎麽現在想出仕的就剩他自己了?


    大哥的豁達他看在眼裏,但並不認同。


    原因很多,但要真細揪一個,那隻能是權利。


    這一個多月來,他每日都在煎熬。


    原本高高在上的榜眼郎,淪落成市井中酒肆的夥計,這和誰說理去?


    但天可憐見,自己還是遇到了貴人。


    但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大哥竟然親自給丟了,著實讓人無法理解。


    “還愣著幹嘛,來幫忙啊。”


    正納悶間,門外傳來喧鬧聲。


    與此同時,何為民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應了一聲後,何立命當即迎了上去。來到門口,就見一白衣老者含笑而來。


    這人須發皆白,一襲白衣,著素冠,做儒生打扮。麵目含笑,雙眼中說不出的淡然。


    “你是,何為民?”


    說話間,老者已來到身前,麵帶問詢。


    “額…不是,老先生找我大哥?”


    麵對如此的人物,何立命說話都有些哆嗦,一指櫃台處,“先生要找我大哥,那位就是。”


    老者聽完也不急,反而笑道:“這麽說來,小友就是何立命?”


    “老先生,您不是來買酒的?”


    何立命一臉不悅,這說了半天,感情不是酒客?


    雖說很想趕人,但看在大哥的麵上,他忍了。


    “自然不是,那就來一壇吧。”


    老者也不介懷,說著就往店裏走。


    但沒走兩步,又轉過身來,“少年人,該當沉穩才是啊。”


    “另外,若是方便,請令兄過來一下。”


    嘿,這老頭……


    來到櫃台,何立命一臉的不悅。


    “大哥,那邊老頭說要找你。”


    說完,自顧忙活起來。


    “老先生,承惠一錢。”


    來到桌前,何為民收起串錢,這才恭敬地問道。


    身份先不說,畢竟來者是客,也不能給冷落了。


    “你,很好。”


    老者說著,示意他坐下,這才接著說道:“為民何須為官……你的意思是商賈之道,真能救得百姓?”


    “其實,我也不知道。”


    何為民稍一思索,迴道:“不過在我看來,值得一試,或許會有機會呢?”


    “或許?”


    “恩!”


    何為民堅定地點頭,“先生若想勸我,那就不必了。不過若喜歡小店的酒水,下次再來。”


    不錯,不錯!


    老者正是於貞,看何為民離去,他非但不惱,反倒綻放出了笑意。


    這次,自己是來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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