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以‘德’服人?”


    直到迴到胡府,胡定山仍疑在夢中。


    他甚至都有些迷糊,自己選擇徐祖壽幫忙這事是對是錯。


    要是做兄弟,這徐祖壽自然是沒話說。


    這二話不說就把事情給辦了,這點胡定山很是欣賞。


    但問題在於,這家夥還是老樣子,一言不合就動手,多少有點違背自己的初衷。


    “算了,就看陛下如何了。”


    胡定山也不糾結,事情都做了,再懊悔未免有些矯情。


    收起思緒,後院已經到了。


    “相公迴來了?”


    剛一進門,柳思思雀躍迎了上來。


    要麽說老婆還是自家的好,柔情似水,溫情包容。


    別的不說,這就開始寬衣……替夫君更衣了。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沉浸在這樣的氛圍中,胡定山不由慨歎。


    正要說幾句溫情話,門外卻傳來管家的聲音。


    “少爺,老……”


    “老什麽老?沒看我正忙著麽?”


    胡定山也來了氣,噔噔衝出門,兩眼直瞪著管家不放:“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這就很氣人,明明氣氛都起來了。


    再說了,胡家已經被削權了,還有什麽大不了的事?


    再大,能有哄夫人這事大?


    “是老爺!”


    管家急忙說道:“老爺迴來了,讓少爺去您過去一趟……”


    “爹迴來了?”


    胡定山一聽,怒火頓時一空。


    雖說父親被貶後依舊在應天,但這段日子來忙於公事,很少召見自己。


    這要放在前世,慘比中年大佬再就業,可不得鬱悶幾年?


    胡定山原本還想著找機會開解一番,隻苦於沒有機會。


    但現在好了,父親主動召見自己,這不是瞌睡來了枕頭?


    ……


    “父親,您找我?”


    書房中,胡定山一臉笑容,努力表現得乖巧。


    但怎麽看著,父親的表情有些不對?


    前麵可都說過了,父親這妥妥的中年危機,但這表情怎麽看著不對?


    莫非是受了委屈?


    多半是了……胡定山很快有了判斷。


    胡家失勢,牆倒眾人推。


    看著以往的小嘍囉成了自己的上司,不憋屈還是正常人?


    胡定山正要開口安慰,卻聽一聲嗬斥傳來。


    “瞧你幹的好事!”


    恩?


    胡定山頓時愣了,心說這又是哪一出?


    “區區兩個弟子,你就敢頂撞陛下?”


    胡惟庸臉色黑如鍋底,一副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就不怕陛下降罪,株連胡府?”


    “父親,這話又從何說起?”


    胡定山打著哈哈,心說該不會是經商的事情?


    不可能啊!


    處置的是陛下,何氏兄弟雖未革去仕子身份,但不予派官這是點明了的。


    對此他也認了。


    畢竟在這年頭,依舊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但作為一個穿越者,胡定山並不這麽認為。


    老話還說了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也沒錯啊。


    難不成自己經個商,還能拂了皇家麵子這麽離譜?


    不對,要是經商能出事,那早出了,何必等這麽久?


    想到了紙條,胡定山頓時不好了。


    怎麽說也是九五之尊,能不能有點私密性?


    正思索間,卻見老父親臉色一變。不由打了個哆嗦。


    無他,肌肉記憶。


    “是國子監的事。”


    胡惟庸見他裝傻,直接說了出來:“今日聽同僚提起,說是國子監有了流言,關於取仕……”


    臥槽……胡定山直接傻了。


    是了,儒以文亂法!


    雖說是為了弟子,但用輿論來裹挾陛下的決策,有那麽點走鋼絲的意思了。


    但他驚訝的不是這個。


    這事做的隱秘,父親是怎麽知道的?


    別人就不說了,連父親都知道了,那別人豈不……


    都怪徐祖壽那家夥。


    稍一定神,胡定山迎上父親的目光。


    “對錯且不論,何氏兄弟何辜?”


    “你啊……”


    胡惟庸輕歎一聲,當即有了決定,道:“此事到此為止,至於何氏兄弟那邊,你已仁至義盡。”


    “再有牽連,你就不是我兒子!”


    “還有這好事?”


    胡定山眼睛一亮,“先前父親所說,可是真的?”


    “滾!”


    ……


    “陛下,還請歇息吧?”


    禦書房中,太監雲奇小聲詢問道。


    “哦。”


    朱元璋正端坐案後,聞言含糊地應了一聲。


    但應是應了,卻沒有動作,直看得雲奇一陣疑惑。


    此時已過了亥時,早該是就寢的時候。


    服侍陛下多年,兩人已有了默契。


    雖說以往也有徹夜忙碌的時候,但像今天這般倒是不多見。


    “雲奇你說……”


    沉默半晌後,朱元璋終於開口,“朕是不是錯了?”


    “陛下自然不會錯。”


    雲奇哪敢直接迴答,忐忑迴道:“陛下深謀遠慮,所為隻為大明江山穩固,仕林有所爭議是在所難免的,待日子一長,他們自然會明白的。”


    不愧是大內總管,一番話說得那是滴水不漏。


    陛下會錯麽?


    那當然會,畢竟不是聖人,誰能不犯錯?


    但這事也隻能心裏說說,誰敢當麵說出來?


    “會麽?”


    朱元璋看向雲奇,眼中閃過疑惑。


    “唉……”


    迴味雲奇的迴答,朱元璋不由搖頭苦笑。


    預料中的答案,但卻並非他想聽的那個。


    說來還是自己失察。


    原本就想製衡一下,但沒想到這事傳到仕林中,竟然鬧成這樣。


    胡定山那邊還好說,不過是體恤寒門弟子罷了,這倒說得過去。


    原本以為應付了過去,但國子監又鬧起來了。


    早在白天,國子監大祭酒與宋濂就來過了,還是為了仕子一事。


    話語中,無不表露出對今後朝堂無官可用的擔憂。


    作為一國之君,他何嚐不明白這些?


    奈何朋黨……朱元璋頓時陷入兩難。


    “雲奇擬旨。”


    朋黨剪除非一日之功,但朝廷用人才是當下之急。


    若是因噎廢食,自己如何能穩固江山?


    迴過神來,朱元璋當即吩咐道:“授宋濂、國子大祭酒於貞考核之權。”


    “若考核無誤,令吏部再議何氏兄弟派官之事。”


    兩者害,取其輕。


    “是,陛下。”


    雲奇領命,他也正奇怪呢。


    感情陛下徹夜思索,就為了這事?


    不過說迴來,這旨意一下,豈不是自認前麵做錯了?


    想歸想,但不敢問。


    他剛到門口,朱元璋的聲音再次響起。


    “明日,讓胡家小子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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