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居


    伴隨一場精神對談結束,抬眼直視單誇的念荼羅這才作出迴應:


    “我記得,你是邀我來此看戲的。”戲名——“有驚無險”。


    眼底慧色一閃,對大智慧之精神修養更高看一眼的單誇道:“因為有一人,能助你起死迴生。”


    “哦?”


    天門·晨鍾


    一夫當關的纏鬥仍在繼續。


    眼看紅蓮地獄締結密宗大手印便待發出,厲叱一聲的法忘猛然向前一步踏了出去,將全身數十年的功力同時聚於尺八之上,遙遙一揮,往優缽曇摩橫掃過來。


    最厲害的是揮棒動作由緩而快,帶起的氣勁把紅蓮地獄完全籠罩在內,務要令他不能脫身。


    尺八揮出的瞬間,立時宛如一把最為尖利的寶刃插入了紅蓮之中,虛空瞬息被刺破。


    寂景觀空冷喝一聲,手中忽然間又有了更為奇妙的變化。


    ‘玎玲!”尺八畫了個半弧,整個空間的力道都被這無形的力量所拉動,形成了龐大的漩渦,瘋狂撕扯著優缽曇摩的印法變化。


    手印又稱為印契,佛菩薩及本尊的手印,象征其特殊的願力與因緣。


    因此結手印時,會產生特殊的身體的力量和意念的力量。


    這與佛菩薩及本尊修證的本位力量的身心狀況是相應的。


    念觀空無冥想地藏須彌的紅蓮地獄為法忘氣機鎖定,手中印契更是變幻無方,快速無比地凝粹全身功力。


    殺氣糾結中,虛空中更產生嘶嘶氣體悲鳴。


    下一刻,兩股強悍力道毫無意外地硬撼在一起。


    無形的力量同時向兩方壓迫而至,迅速盈滿整個空間。


    這股力量的強大已絕非單純人力所能抗衡,以寂景觀空此時處於巔峰狀態的境界亦身不由己地被向後推移了三步,但優缽曇摩依舊巋然不動。


    既不進逼亦不退讓,隻是牢牢地把守防線不容逾越。


    並非不能僅是不願,一麵拆招一麵擊鼓的紅蓮地獄心神再分……


    日前少室古刹的一番對話猶在耳畔迴響——


    【“大師覺得現今的地門倘若對上三尊俱在的天門,勝負如何?”


    “饒是現在,即便三尊去一,地門想要突破天門桎梏向外傳法擴張,想必也要付出相當代價才是。”


    “那倘若換作大師主持呢?”


    “嗯?”


    “由大師負責以法音相對抗……接著,在必要時,助地門一臂,將天門眾生拱手相讓,以觀後效靜等花開。”】


    稍顯幾近瘋狂的計劃如水經心轉過幾迴,優缽曇摩依舊舉棋難定。


    平心而論,紅蓮地獄並非沒有想過站在地門立場,但至多也隻是旁敲側擊幫助地門蠶食其他法門周邊名山古刹的他做夢也想不到看穿彼之意圖的寰宇奇藏會提出這樣一個驚人的籌畫,令其望而卻步甚至於從頭地門普渡善舉正確與否。


    這麵優缽曇摩尚在搖擺,那廂皇甫霜刃正自酣戰。


    密林以內,極靜的空間中有一道強悍無匹的力量再蘊量,積蓄,同高漲殺意交織,空中似有無數的火花閃動,星辰明滅。


    隨著氣勢漸漸變得越來越強,就像是一道滔天的巨浪,奮力的朝天際奔湧沸騰,最後終於越過了海岸線,超越了極致……


    暴流滅境!


    銀色般的波濤如雪似月,轟然塌下,漫天勁氣狂湧,勁氣交織,氣機已緊緊地鎖定寰宇奇藏。


    林中雖有寬廣的空間,但是他……避無可避!


    自山洪暗流磨礪下熬煉出的飛瀑掌力洶湧澎湃非同小可,直衝得人百骸欲散。


    所幸皇甫霜刃尚有一葉孤舟傍身,手中獨腳銅人點挑剌撩分毫不失,隨波沉浮分理陰陽全無傾覆之危。


    如是者轉過數合,藏鏡人那海潮似的掌勁竟為分流化消開來,起了忽冷忽熱的微妙變化,最終悉為納入寰宇奇藏手心捏合的八卦符印中疏卸無形。


    原來看似渾然如一的自然浪潮其實也如人體一般,內中海流有陰陽之分。


    《陰陽古秘錄》有言:“宇宙之初,天地本無,無中生有,始有混沌,混沌中開,陰陽乃成。”


    無論天地也好,人體也罷,乃至蒼茫海流都不離陰陽之理。


    學宗真傳的滄浪三疊亦乃前人體察陰陽海流奔騰沉降、激蕩衝突之勢所創,端得變化無窮。


    類似的際遇同樣也發生在苗疆戰神身上。


    不似古籍記載中的冰冷文字,眼前人是當真可以作為借鑒取經的對象。


    難得有與同樣掌握驚濤掌力的對手相抗之機會,皇甫霜刃怎能不好好把握呢?


    一麵交手一麵鑽研的寰宇奇藏唿吸韻律漸與藏鏡人相合。


    唿吸為內功之本,他二人唿吸之法相應內力走勢竟也漸趨一致。


    皇甫霜刃但覺一股真氣自體內升起,按著同往常想必似是而非的路子流轉。


    真氣轉過數匝,寰宇奇藏遂感四肢百骸漸漸生出無窮無盡的力量。


    那正是修持飛瀑掌所需的獨門內息,卻又有所不同。


    不同於體質有異兼之倉促修習並無創見的俏如來發一擊純陽貫地自損八百,皇甫霜刃於飛瀑掌力一道的武學本有根基,自然不致以八陽之體強練萬惡罪魁逆轉自純陽體質而成的飛瀑怒潮,更多乃擇善而從。


    這也是他能於旦夕間依葫蘆畫瓢窺得苗疆戰神武學秘要的原因所在。


    轉眼又是百招拆過,自覺大有所得的寰宇奇藏眉宇一動,竟是一反固守常態搶攻出手。


    他手中獨腳銅人一擰,十字形的兩臂帶起威霸的勁氣迫向萬惡罪魁。


    翻掌按住銅人百會化開其上所附淩厲剛之力道的藏鏡人身形微側,避過不知何時伸來點向腰間氣俞穴的指稍,旋即一掌立劈。


    飛瀑怒潮


    雄渾掌勁綿如長江疊浪,恍惚間重重氣流翻滾,起伏不定,聲勢浩大,摧心斷腸,帶著一股狠辣詭異的掌風襲向皇甫霜刃天靈。


    不閃不避的寰宇奇藏迎著萬惡罪魁掌風,一掌揮出。


    掌風浩蕩,宛如碧波萬頃,掌勢如波,重重遞進,極為靈動,甚為奧妙。


    氣勁將接未接,皇甫霜刃倏然變招,左手一揚,圈轉潛流暗湧似的掌力將之疏導,最終悉皆打在被纏作獨腳銅人的千雪孤鳴身上。


    雙掌齊齊印在千雪孤鳴背脊,一圈殷紅在銅人表麵繃帶上緩緩浸染開來……


    見此,藏鏡人眼光一變!


    麵色沉著的寰宇奇藏足下微動,時刻準備腳底抹油。


    作風穩健向來少立危牆的還珠樓主掌托湧泉接施橫峰斷雲,銅人攔腰疾掃便往萬惡罪魁懷裏送去。


    忙不迭將銅人收攬的羅碧殛欲觀視摯友境況,全然無意挽留。


    甩鍋成功暫阻萬惡罪魁腳步的皇甫霜刃長袖揮展,如閃電般的闖出密林,展開輕功,倏忽不見,但聽他清嘯之聲,片刻間已在裏許之外……


    暮鼓


    密林之戰方艾,崖上險鬥仍熱。


    兩名絕頂高手各展平生絕技,兵刃一決生死。


    豹眼鑲金刀鬥然一探,左手掐個劍訣,式走偏鋒疾出,使的正是留名天下風雲碑、堪謂武林絕藝的天訣斬式。


    依照荒野金刀功力之強,即使是手中是一根小小樹枝,刺出時勢夾勁風,又狠又準,要是給尖梢刺上了委實也與真刀無異,更遑論是名震武林的豹眼鑲金刀了。


    覷得來勢厲害的雲間獨步不敢怠忽,疏溣一擺,向上橫格,這一格剛中有柔,亦是名家手法。


    高手相鬥,雙鋒一交,後著綿綿而至,不容絲毫思索遲疑的餘裕。


    但見逾霄漢佩刀格過,跟著提手上撩,獨眼龍疾揮金刀反削,教他不得不迴刀相救。


    數十招中拆過難解難分。


    兩人迭遇險招,但均在極危急下以巧妙招數拆開。


    鬥到酣處,荒野金刀使一招進步鴛鴦連環刀斬向雲間獨步胸口,眼見他無處閃避,而疏溣被撥在外檔,更是不及迴救。


    逾霄漢吃了一驚,忙伸左手在他刀脊上橫撥,右手一招“伏虎式”劈出,豈料豹眼鑲金刀一抖,震得他左手手指劇痛,急忙撒手。


    此時獨眼龍踏上半步,正要劈出一刀懷中抱月,哪知崖邊堅壁給二人踏得久了,竟漸漸鬆裂熔化。


    現今他刀勢向前,全身重量盡在後邊的左足之上。


    隻聽喀喇一響,一塊岩石帶著冰雪,墮入下麵深穀。


    驚見荒野金刀腳底一空,身不由主的向下跌落,雲間獨步連忙伸手去拉。


    隻是獨眼龍這一墮之勢著實不輕,雖然拉住了他袖子,可是一帶之下,連逾霄漢自己也跌出崖邊。


    兩人不約而同地齊在空中轉身,貼向山壁,施展“壁虎遊牆功”,要爬迴山崖。


    適時烏雲漸散現出月明如洗,長空一碧,月光將山壁映得一片明亮。


    那山壁上全是晶光的凝冰,猶似鏡子一般,滑溜無比,莫說是人,就當真壁虎到此,隻怕也遊不上去。


    倉促之際“壁虎遊牆功”竟然施展不出,盡管上去雖然不能,下墮之勢卻也緩了。


    於是他們慢慢溜下。


    再溜十餘丈,是一塊向外凸出的懸岩,如不能在這岩上停住,那非跌個粉身碎骨不可。


    這念頭剛轉得一轉,逾霄漢身子已落在岩上。


    獨眼龍與他武功相若,心中所想也是一模一樣,當下齊使千斤墜的功夫,牢牢定住腳步停在岩上。


    岩麵光圓,積了冰雪更是滑溜無比,二人武功高強,一落上岩麵立時定身,竟沒滑動半步。


    隻聽格格輕響,那數萬斤重的巨岩卻搖晃了幾下。


    原來這塊巨岩橫架山腰,年深月久,岩下沙石漸漸脫落,本就隨時都能掉下穀中,現下加上了二人重量,沙石夾冰紛紛下墮,巨岩越晃越是厲害。


    隨身兵刃同主人一齊跌在岩上,荒野金刀見情勢危急異常,左掌拍出,右手便即搶到拾起豹眼鑲金刀,隨即舞刀成狂,夜戰八方藏式信手拈來。


    雲間獨步頭一低,彎腰閃避之餘也已拾起佩刀疏溣,還了一招拜佛聽經。


    兩人這時使的全是進手招數,招招狠極險極,但聽得格格之聲越來越響,腳步難以站穩。


    在獨眼龍看來,眼下唯有將對方逼將下去,減輕岩上重量,這巨岩不致立時下墮,自己才有活命之望。


    其時生死決於瞬息,手下更不容情,饒是逾霄漢有心脫戰離開巨岩改道登山亦是不能。


    交手至今,兩人均知要憑招數上勝得對方,極是不易,然而隻須自己背脊一靠上山壁,占了地利,或對敵或攀援進退盡皆有所依傍,這一場比拚就是勝了。


    因此二者不約而同地都是竭力要將對方逼向外圍,爭奪靠近山壁的地勢。


    但兩人招招扣得緊密,隻要稍微向內緣踏進半步,立時便受對方佩刀之傷。


    又鬥數招,狠招頻出全無顧忌的獨眼龍到底占了先手之便,率先搶進內路施招閉門鐵扇牢牢將逾霄漢迫在外檔。


    荒野金刀雙腿稍彎,背脊已靠上山壁,長刀挽纏以客犯主,先將雲間獨步的疏溣引將過來,然後借著山壁之力,猛推出去。


    這一推本就力道強勁無比,再加上借了山壁的反激,更是難以抵擋,逾霄漢身子連晃,左足已然淩空。


    但他下盤之穩,實是非同小可,右足在山崖邊牢牢定住,宛似鐵鑄一般,獨眼龍連催三次勁,也隻能推得他上身晃動,卻不能使他右足移動半分。


    獨眼紅光一閃,荒野金刀麵上殺氣大盛,突然間左足一蹬,一記破碑腳猛往雲間獨步右膝上踹去。


    如今的逾霄漢全靠單足支持,眼看他一腳踹到,實是無可閃避,心下歎道:‘罷了,罷了,我今日終究命喪他手。’


    危難下死中求生,雲間獨步右足一登,身子鬥然拔起丈餘,一個鷂子翻身,淩空下擊。


    不言不語的獨眼龍更是不容對方存活,肩頭一擺,撞了出去,當時逾霄漢右手疏溣刺入百丈峭壁本可趁勢攀上,卻教荒野金刀巨力一撞,跌出懸崖,向下直墮。


    心知死亡近在咫尺擺脫不能逾霄漢萬般放不下盡付慘然一笑。


    臨死前,曆曆前塵宛若走馬燈般自眼前閃過,卻是大異地門所塑過往人生。


    看到這裏,一個念頭如電光般在雲間獨步心中一閃……


    就在此時,逾霄漢突然臂上一緊,下墮之勢登時止住,危難關頭竟是獨眼龍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拉了上來。


    彼時的他眼神清正分明渾然不見為魔所控之象……


    同一時間,暮鼓東側山峰的一株蒼鬱青鬆下,另一條本該不容於此的黑衣身影正慢慢抽迴手中長劍。


    劍身寒光閃閃,通體晶瑩,非金非鐵,竟似一段寒冰,上有血流蜿蜒。


    那是摩訶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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