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岩斑駁,殘星明滅。


    一番遊曆江湖無果,感念自己做人失敗的風逍遙來到四方山:“風花雪月,過往刻印的名字,既然我找不到你們,那就讓你們來找我!”


    說著,緩步踱到左首山峰崖邊立足一麵淩峭石壁之上的他深吸一口氣,猛地裏雙足一撐,提掠躍起,旋身踏步縱落山巔,征衣磊落險峰行。


    直麵內心暗藏情感的風逍遙借以刀鋒刻下塵封已久的名字。


    神嘯刀宗輕功原為道域之冠,風中捉刀更是其中佼佼。


    身形下落數丈的他跟著縱履梯雲,右腳在山壁一撐,一借力,又淩越兩丈,手中捕風刀看準石麵迸然犁過。


    石鼓鑿書勾勒“風”字筆畫,一字既完,英姿便待落下。


    他左手揮出,運指如鉤,倏地一翻,扣住石壁縫隙支承身子的重量。


    借力攀援的風逍遙,右手刀筆跟著書就“中”字氣魄。


    這兩個字的一筆一劃,俱為小碎刀步的絕詣寫照,其中包含的陰陽剛柔、精神氣勢,刀氣深穿筆劃入石數尺,字形筋骨龍飛鳳舞,筆力雄健,有如快劍長戟,森然相同。


    兩字寫罷,風逍遙跟著又寫“捉刀”二字,越寫越快,但見落石紛紛而下,或如靈蛇盤騰,或如猛獸屹立,須臾間四字一齊寫畢。


    這一番石壁刻書,當真如李青蓮詩中所雲:“飄風驟雨驚颯颯,落花飛雪何茫茫。起來向壁不停手,一行數字大如鬥。恍恍如聞鬼神驚,時時隻見龍蛇走。左盤右蹙如驚雷,狀同楚漢相攻戰。”


    待到他寫至“刀”字的最後一筆,步靴和刀筆同時在石壁上一撐,整個人好似迅捷猿猱欲般翻身落地,輕輕巧巧的落在崖下石台之上。


    “風花雪月,風……”


    一聲輕語蕩然,灑然席地盤坐的風逍遙姿勢十分自在,左腿半跏,右腿垂立,長發成瀑順著脊背鋪落,隻幾縷劉海斜披飄揚麵頰半側,濃睫低覆的他信手自腰間摘下乾坤酒壺豪飲一口。


    “在等你們。”


    再過一息倏聞破空一爆,背後亂石崩隕散落顯出鬥大四字,是巍然昭世的邀約信號,觀者始才明了刀者能為之高深莫測。


    鐵畫銀鉤般的刀氣凝而不散,隻待四字書完方才迸發餘勁修剪山川枝蔓。


    山壁刻下沉埋的名字——風中捉刀——揭開道域故事嶄新篇章。


    盡職盡責的修真院慘案調查者,道域舊人雲麓天觀聞訊趕來,不意正中請君入甕之下懷,為求劍入世的暗盟劍手所攔下。


    入夜的風不冷反悶,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息,莫名的壓力,不尋常的氣息,搖曳月下密林裏深色的樹影。


    沉默、無聲,微微風塵中,仍掩蓋不了欲吞食天地的鬥誌。


    討戰的身影,如虛似幻不實際,唯有劍上寒芒定心魂。


    兩個人,兩雙眼,無聲無語中,不知是何人先動念,不知是何人先動手。


    驀地,但聽一聲高喝啟戰。


    密林當中,赤羽掌中厚重扇骨舒展寫意灑金絹麵,躡景追飛去勢奇速往南風不競喉間削到。


    風馳電逝的人影照眼,男子身形後掠鶴翔紫蓋,掌化兩儀如封似閉左右拆解西劍流軍師進逼擒拿,還擊應以雲手推化,有氣流周身迴旋,風震四野。


    抽身卸勁的赤羽止步定念,眼底紅光一現,發掌火光爭耀,赤焰橫空奔騰如練。


    吐納武元的南風不競弓步龍行,甩袖垂綸長川般一拂而過,擬似流磻平皋的掌力彌平火勁,人,已借勢扶搖直上,因為——


    虛實交錯不過有意驕敵,前掌縱發,後掌橫化,平持折扇的西劍流軍師左手化刀掌緣向外揮出。


    伴隨半尺來高的火焰躥升,有一股灼熱的銳氣當空流劃。


    “赤鳳朱焰!”無形熱氣延伸,隻聽嗤的一聲,周遭鬆木中有不幸遭殃者,立時被切開了一半。


    那狹長的斬痕兩端燃起了兩朵小火苗,而深入樹體內部的裂痕則迅速的散出了一股焦炭味,散布整個戰場。


    單單餘勁便有這種熱度與丈外斬木如泥的鋒銳,此招霸道可想而知。


    察知一股銳氣熱感撲麵的男子身形淩霄流雲疊影,揚袂震動古木參天,隻見樹枝簌簌抖動,似給寒風吹拂一般,樹上鬆針,紛紛飄零墜落,然掌風鼓蕩始終不讓鬆針落下地來。


    “神毀之象。”


    須知鬆針尖細沉實,不如尋常樹葉之能受風,南風不競以掌力帶得千萬鬆針隨風而舞,有形有質的內力凝聚千千萬萬枚鬆針化成一團綠影,將盤旋飛舞的如火流刃裹在其中。


    強勁的暴風,銳利的針流,男子及時的反撲覆滅赤焰圍殺。


    ‘風屬功體嗎?’一招交換過後,覷得對方招式簡明而勁力精深,收束折扇為一的赤羽暗自狐疑。


    ‘毫不在乎將弱勢情報放出,’須知風為火克,‘是真有自信還是請君入甕?吾就看你布什麽局。’


    胸有定見的西劍流軍師足踏瞬息千裏,晃動身形迅捷異常地搶將近前,


    赤羽並扇點劍淩厲中原,往南風不競肩井刺去。


    瞬間急變的速度,以細碎步伐調轉身形的男子從容避過扇端。


    怎料再開扇麵帶來變數接踵而至,赤羽迅猛之餘繼以飄逸,顧盼生姿揮扇抹掃逼命連環。


    為對方折腰後傾閃開的赤羽扇險險擦過南風不競眉梢,西劍流軍師弓臂立肘尺蠖之屈劈落中宮。


    張腰迴彈驚覺勁風刮臉生疼的男子已逢火紅衣襟蓋麵打到,南風不競右手息徒蘭圃後發先至,秣馬華山般往赤羽肘底一托,立時便將他掌力化解了。


    西劍流軍師但感一種相反的功力把自己的掌力引了開去,消解融化,然後連同合並了對方的攻勢,排山倒海似地攻了過來。


    最奇的是,對方的掌力,是由兩種不同,而且絕對相反的功力所構成的。


    這兩種迥然不同的功力,又在互相排斥、對消、瓦解、衝激,然後合一,形成一股怪異莫名的掌力,結合了自己攻出去的力量,再反噬過來。


    心知不妙的赤羽急忙收手,哪知男子手腕鬥翻,已然反抓斂扇擒住束攏扇端,如是空手入白刃著實兇險萬分,所幸赤羽尚且無暇分顧首尾,因為南風不競左手握拳已經打出。


    擋在拳路之上的零落鬆針孤葉都避讓不及,在半空之中碰了個粉身碎骨,化作紛紛揚揚的粉末,被拳風裹挾著,襲向西劍流軍師。


    赤羽一手掃開散逸齏粉,一手封擋兇拳烈勁。


    可西劍流軍師這個時候視線被粉塵阻礙,出招的靈巧變化難免遜色一分,去阻擋男子拳頭的那一隻手確實擋住了拳力,卻不意那隻拳頭的五根手指,像是被大力壓彎的青竹一樣猛然抖開。


    手腕部位的一根大筋如同琵琶弦被南風不競的指力彈抖,恍如有嗡鳴凜冽作響傳入耳朵,微有知覺的赤羽當即閉住穴道,放鬆肌肉。


    這一記五指琵琶弓便猶如打在棉花之中無功而返,甚至於西劍流軍師掩手摟膝拗步進掌,揮斬焰刀燃木。


    將此看得分明的男子下盤仆歇架打,別腿應招裕如同時,上路左手連出三變,先是並掌如刀斫在赤羽腕心神門,接著除拇指以外,四指第一指節彎曲,如金剛掣尾擊打在他左手肘彎,第三變,五指徹底攥拳,砸在他左肩。


    ‘風勁雙分正反吞吐消磨對手掌勁麽?’嘴角暗溢一絲鮮血的西劍流軍師借力抽退數丈,腦中判斷頃刻底定。


    畢竟近身肢接與內力搏鬥相合絕無取巧作偽可能。


    不提赤羽心下謀算,南風不競挑眉橫目威赫壓逼:


    “若再保留,你將含恨而終!”省下試探,豁盡能為求生罷。


    聽出話中潛台詞的赤羽目光瞬凜,掌中折扇當空拋轉幻化鳳凰淩塵,溘鎢斯之能衝天貫地,怒拔秋水的西劍流軍師力劈飛泉氣勢磅礴。


    “赤鴻飛羽。”一聲長嘯隨聞,四周枝木著火,氣勁融合赤羽的靈屬之器,炙人熱能禦刀狂騰。


    四方山


    兇厲而至的彌天邪火普照紫紅瞳仁,眼神冷冽的玄狐唇舌輕啟吐露無謂評判:“屬性之劍,不難。”


    雖無地勢可借造冰製火,但玄狐持握長劍的手掌一顫,掌中兵刃揮出。


    劍是鐵劍,劍脊烏黑,劍刃雪亮,也不知飽飲了多少高手的血液,以至於劍身看上去似沾染著塊塊洗不淨的鏽跡,正如它的主人,隻有死亡的氣息。


    一劍方發,刹那間,有七道劍光從七個刁鑽角度發出。


    快劍之下,像是有七劍分以七方同時刺來,劍上寒芒吞吐,如光似影,好比刃寒孤燈風雪夜歸。


    繚繞火焰轉眼為之澆息,玄狐劍隨意旋走奔龍正欲提步再進。


    誰知玄狐身形方動,又逢三件兵刃飛迎而來,黝黑的荒林中立刻閃躍起三種顏色不同的眩目光華。


    一件如金瓣蓮花,一件如落葉枯枝,一件但見銀光閃動,一時間也看不清究竟是什麽。


    這三件兵刃形狀固已怪異,招式更是奇詭怪異無儔,而且彼此之間配合佳妙,仿佛天生就該在一起施出似的。


    金瓣蓮花看來雖最沉,招式卻最輕,一招怒擊飛龍看來雖似中原錘路,但卻有錘法中絕不會有的撕、抓、鎖、纏四種妙用。


    那十數瓣黃金蓮花瓣,每一瓣都可鎖拿對方之兵刃,撕開對方的血肉。


    落葉枯枝看來雖最輕,招式卻最沉重,光禿禿一根枯枝上似乎帶著千鈞重物,於笨拙中另有一種威力。


    這兩件兵刃拙靈相生,輕重相輔,已是令人難當,再加上那銀光閃閃的兵刃,更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金蓮與枯枝兩件兵刃使不到的空隙均為銀光補滿,漫天眩目光華令人根本無法分辨這三件兵刃自何方向攻來。


    玄狐身形驟頓,漫天金光銀芒雖已齊齊當頭壓下,他目光卻隻凝注著金銀光華中的一道黑影。


    “陰陽五氣為陣,不凡!”


    然也僅僅止步不凡,遠不及皇甫霜刃操縱下的護樓劍陣,為術者教唆的玄狐執念逼殺鐵竹笑。


    “但玄狐沒興趣!”


    一聲無味脫口,玄狐赫然破開了金銀光芒中的那道橫亙黑影——


    長劍於密不漏風的招式中僅有的一點空隙中穿出,直直點中那條枯枝。


    這空隙有如火爆星花,一閃即沒,合擊中樞遭破,金花銀雨驟見空疏,玄狐掌中長劍輕輕一引,左右雙揮金銀頓收,有激射銳風反朝往雲麓天觀襲去。


    “無奈啊!”


    木葉擋住星光,淒迷的荒林中,一句無奈掩蓋殺心昭然。


    化去鳳棲梧桐的鐵竹笑周身氣勁一振,衣袂飄揚間身前三尺處倏現一口名鋒靛雲,通體若藍天碧雲,仙風傲骨,清凜威儀。


    雲麓天觀反手一招,典雅呈青藍色澤的劍柄霎時入掌,掌灌暗能首現神技:“幽石涉江鎖清月。”


    舉劍納風雲異力,天光乍然為之一暗,黑霾掩天光,翳流綻玄芒。


    湛藍劍影當先破空穿雲,鐵竹笑腳步微錯欺進玄狐麵前三尺,青鋒迴旋,靛雲劍身不住顫動,平平一劍劃出。


    森冷利鋒頓地散發先解匹練劍光,心覺興致盎然的玄狐抬腕提手,長劍反撩白鶴亮翅,接過正麵戰場,瞬發劍氣阻住雲麓天觀來勢。


    上步雲邊摘月格開曲折劍氣,鐵竹笑劍法開闔,峻潔雄秀,極盡飄忽不定之能事,似東卻西,趨上擊下,一招兩劍,難以分其虛實。


    玄意七式·幽嵐尋蹤


    錯落交織的劍聲伴隨耀目劍光,帶來冰冷殺意,淩越翻空的雲麓天觀搶發七星落長空。


    劍光閃爍,長劍發出嗡嗡之聲,單隻這一劍,便罩住了玄狐胸口膻中、靈墟、神封、步廊、幽門等七處大穴。


    對方劍招甫出便已覷破內中關竅,玄狐返步迴掠倒縱丈許避過鋒銳新發,遞呈長劍蒼鬆迎客演化無邊落木應對緊隨其後的三記淩厲殺著。


    采納守勢的他雖是漸趨下風,但一雙冷眼依舊透徹——似觀!更似悟!


    龐然玄力運使,雄沉劈斬月射寒江更有怒海掀濤之勢。


    劍光,在黑夜映照星光,星光繁,劍光更繁,三聲連響過後,繁複劍光收止,靛雲劍鋒恰抵寒鐵劍格,轉眼彼此錯分再開。


    稍稍扳迴頹勢,鐵竹笑卻感不安,莫非對手仍有保留。


    玄意初式三招聯武無功,雲麓天觀索性掌催龐然玄力傾注劍鋒當中:


    “幽虺散鱗禦周旋!”


    如生劍龍織鱗騰爪,暗鱗有的如海鷗低飛,掠空而來,有的如刀鋒劈人,斜削而至,有的卻如鞭打陀螺,如風卷落葉,盤空旋舞,周轉不息。


    雖僅十餘片鱗甲,看來卻是滿天塵霾,分作數十個方位襲向玄狐。


    “你的劍法很好。”輕讚一句的玄狐呈遞長劍浮空颶旋,“劍劫·始界洪荒。”捉摸不定的劍路,快慢參差的節奏收攬飆散劍氣。


    重新入手的鐵劍驀得蕩開一個極大的渾圓圈索,將旋布鱗甲一齊圍住。


    快,快得不及眨眼!


    慢,慢得不及措手!


    快慢之間的變化,竟是如此極端,鐵竹笑頓感後手變化再也無法施展,等到玄狐第二個渾圓畫出,雲麓天觀但覺自己所有的精神、氣力、鬥誌都已被這圈索牢牢束縛不得解脫。


    “你的劍法,我已接收!”


    眸底一線精光收斂,已得泰半劍法的玄狐轉守為攻有意施壓。


    不待渾圓畫完,周圍樹上突有一蓬樹葉離枝飛出,仿佛群蜂歸巢一般投入玄狐所畫的圈索之中,綿轉為形無有斷絕的劍意尚未消竭,連兩丈外樹上的葉子都被他吸了過來。


    “邪蛟騰甲慚風旋。”


    長劍淩空一拍,那一窩蜂般投來的樹葉突又向下飛激而出,如同八方風雨般飛打鐵竹笑胸膛麵目。


    有若密雨傾盆的普通樹葉帶出的風聲卻有如利刃破空一般尖銳、迅急。


    同樣的落葉飄零飛舞在密林戰場當中,突來一股赤紅惹眼的炎流飛濺,飛射的樹葉隻要沾著這股炎流,立時化為飛灰,無影無蹤。


    霎時現場氣溫陡變,烘烘氤氳中,驚見一口鳳形作鐔脊生翼刃的赭紅太刀疾現,鋪開風雲之爭。


    疾射飛馳的鳳凰焰刃夾藏浴火熾翎織成一領不留生機的刀網。


    風如劍掃,劍如雪飛,逆行真氣的南風不競信指點撥,周身自有清涼意蘊流轉:“神變之景!”


    紊亂指勁凝出殺招,橫溢冰晶如暴風亂雪籠罩四野。


    雙極交鋒,引動周遭氣流異變,天火玄冰墜落,形成蔚然奇景。


    步如飛燕的男子淩空反抄,如雨紅翎盡皆落在他翻舞雙袖裏,狂傲個性不肯失勢換來結果耗元甚巨,此刻赤羽人劍合一赫然逼殺近前,靈屬之器揮動,直比祝融肆虐,炎帝盛怒。


    殺光照眼,南風不競一運玄功至極,雙掌化一式,如刀厲風唿嘯卷動砂石成構插翅風虎齧咬銜住翼齒利刃,未露半分膽怯。


    刀、掌碰撞一瞬,方圓鬆石草木便已在刀氣掌勁之下崩毀殆盡。


    根基伯仲,勝負五五,溫度驟然拔高,悶熱異常,有焚風頃刻彌漫天地。


    就在西劍流軍師再度揮刀一瞬,炎氣盡數斂納刀鋒之上。


    赤羽一步邁出,二者身距不過咫尺之遙,滿蘊真元的一刀直斬男子首級。


    刀勁波蕩,炎流攜破滅一切之能須臾湧至,南風不競麵如古井無波,掌運潛流輕抬風渦隨行,恰恰截擊鳳凰刃。


    連步旋身白馬三唱的他遞肘再進金剛搗杵,似是早有覺察的西劍流軍師同樣腳下步伐變幻,出掌相對。


    風火交互刹那,二人已是錯身而過,蕩蕩餘威橫掃,引得地裂石崩。


    “不競之名,名符其實。”


    “赤羽聲望,卻是爾爾。”


    簡言互諷過後,不待言語,炎流、風渦同氣運轉。


    赤羽催動內息化熊熊烈焰灌入鳳凰刃,西劍流軍師揮刀逆撫紅焰相隨。


    轉眼,男子拳掌嘯波,應化風漩倒轉烈焰,覆著真元的手愈發剔透,冰魄塑體玉琢骨,剛巧兼具的浩掌硬扞靈屬之器,起手迴招足見武學精妙。


    “縱然你能以冰克火,你終究不是冰屬功體。”


    加催狂濤烈炎迫退南風不競,赤羽踏火幻形,巧借風旋渦流為用,橫刀揮灑鋪開蝕元靈火,點燃整處密林。


    “朱凰蝕炎!”焰刃當空拋擲逆旋迴斬助長熊焰攀升。


    圓轉如輪的赭紅太刀再度落掌,西劍流軍師舉刀向天赤焰蒸騰,喚出一隻光華耀眼朱凰,有左道咒文繁複環繞在外,至極一擊怒發熊炎奔流,浩浩湯湯,氣勢駭人。


    刀將臨身,運使玄功的男子右手五指分張屈曲如神龍探爪,憑殊異奇法強納炎氣層消鳳凰威勢,左掌凝元接刀一瞬躍起穿雲踏霧,右手迴籠真元禦風。


    風火之狂引雷掣電,激發早先所蓄雲海雷光瞬化玄異之掌——


    “神殺之撼!”


    氣行周天的南風不競化爪為掌向外輕輕一推,隨著內陷的掌心向外一吐,一團在掌心反複凝練壓縮的真氣轟然爆開,宛如平地起驚雷。


    攤掌同時暗器反射,這是男子方才所接的暗器,赤羽信之介的暗器。


    一刹那火紅翎羽全部射了迴去,有的迴旋,有的急轉,有的反彈,有的劇撞,悉數打在朱凰之上。


    為南風不競內元蘊養異化的紅翎當中糾纏無數細微難辨的綿密力量,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為吞天熱能灼燒成灰的火羽如今交織絲網絞殺其主。


    此刻赤羽極招威勢更弱,遭逢至陽至剛、充斥天雷煌煌之威的可怕掌力壓頂而至的他目色沉定依然。


    危難關頭突來還珠樓殺手插入戰局,以身代擋運起吸功入地小法卸去辟地雷霆,重傷為代價以量取勝同樣削減千鈞力道,這些俱是西劍流軍師越權向鳳蝶所借人手。


    天雷誅赤凰,赤凰破天雷,雷光凰影交錯之間,三招盡矣。


    “哼!”


    狂風散去人已不見,徒留一句冷冽,是為智者謀算深感不滿的表現。


    總有人認為赤羽信之介是四智當中最沉不住氣的一位,刻板印象反而令旁者恰恰忽略了他作為智者的一麵。


    陽謀應變不過故作姿態,想掀桌不等於會掀桌,西劍流軍師從來是名尊重遊戲規則的玩家,但這也間接導致——


    “咳咳咳……”正麵接戰而非有意斡旋的赤羽暗傷加身。


    ‘不過也並非全無收獲。’


    輕捂肺腑咳血數聲的西劍流軍師拭去嘴角朱紅,環顧周圍發現還珠樓眾殺手隻是重傷而非爆體。


    ‘其人性格看來隻是針對目的者下手,’顯見一身武者風骨,能為陰謀家利用一次已顯太多,‘倒也不必擔憂殃及無辜。’影響俏如來布計。


    看迴另處戰場,有感利刃鋒銳的鐵竹笑身形閃動,輪轉劍影離手圓舞,接下劍絲葉網的他抖腕駢點中劍柄尾端,逆殺劍影縱飛穿空幻生雲霞。


    “幽騰崇嶽祭霞芒。”


    劍掀雲波疊浪,幽昧玄能潮湧而生,帶動風勁雷馳,由身向外飛速擴散,震蕩之力問殺方圓。


    淒麗流動的暴長劍光盈目,玄狐冷容揮劍河清海晏。


    曲旋長劍高舉過頂尋隙速斬,寒意森然的劍意瞬息挫敗靛雲蒼鋒。


    劍風過境帶走一抹血紅,八步趕蟬蹂身欺上重新握穩兵刃的雲麓天觀本意接施玄意七式,不想劍路遭受透徹以致幽虹納影全然失效。


    身影倒懸垂鋒劃地變招,靛雲劍不作停歇,一招換過確認對方自信豪語並非虛言的鐵竹笑翻身旋影延地急竄龍舞九天反上九霄。


    不欲二度資敵的他當即運化磅礴暗能以期畢功一擊:


    “幽經蕩世昭天下!”


    再啟戰機,是等待,更是期待,鐵竹笑,等待蓄勢出手的最好時機;玄狐,等待渴望的一刻來臨,終於——


    狂湧暗流匯宗八荒為聚繪染陰潛長翼舒展蔽日,雲麓天觀按掌並劍納玄流於一處,橫貫而出,挺身再攻,殺招落處不容情。


    “劍劫·競魔跨限。”玄狐心知生死一搏,擲劍周身織光流影,劍氣堆疊壘開銳羽隼翼四張,機括碎響中,揚狂羽劍護持周身直攖玄意極威。


    暗潮動風雲,地破天驚,沉悶衝擊聲如鼓似雷。


    雙鋒交會,異鐵劍折。


    致命一劍沒入玄狐體內,是渴望的景象印入眼中之表征。


    “這絕美的一劍,值得。”


    瞑目人世的最後一語脫口,玄狐眼中所見,從不是仙舞異修抑或傲邪正宗,而是隱藏在劍法背後那殘缺但無暇的神通本質。


    倒地的玄狐全身散發魔氣四逸,是魔類生命力極速流逝的體現。


    絕式交換過後的鐵竹笑同樣受創匪淺,而今的他翻手一爪五氣相合,


    抱殘守缺印開五行劍陣欲壞玄狐肉身遮覆致死傷勢。


    就在此時,靜下心來的雲麓天觀驚感旁人氣機存在場間,於是他果斷揮劍撕開戰陣豁口,周遭頓起鏡裂尖鳴,這是還珠樓殺手共力所布幻陣以免引來風中捉刀關注。


    行跡遭破,殺手當即作鳥獸散。


    對此鐵竹笑怎能輕放,自負臨時劍陣毀屍足夠的他當下發力狠追將一眾殺手斃命掌下。


    確認兩方勢力前後離開,一枚碧藍靈眼方才自暗中飛出,於此地繞過一圈的它亦自投向天際。


    恰若此時於風中散落飄零不化,載浮載沉的一片六角雪晶,於留字山壁下等待偌久的風逍遙見狀已有所知:


    “雪,是你嗎?”話未盡,起身的風中捉刀逐雪而行,追隨著雪晶,風逍遙行至一處花林之中。


    這片長滿漫山桃花的所在還間雜許多不知名的花樹,紅的白的,燦如雲霞,蔚成花海,一路來到山亭沿途風景美絕,歸來的雪晶迴落一片紅葉之上,再無憑風起舞的打算。


    “雪停了,是這嗎?”


    伊始語意不解的風逍遙隨即便聞一陣芳菲酒香撲鼻,令人精神一爽,這是玲瓏雪霏為久別友人所作接風之宴。


    “問郎君,寂寞歡愉恨離別,楊柳芳菲,折來誰贈?問郎君,春花秋月夢浮生,相思淚下,愁腸誰飲?”


    時值雲中白光閃發,東方天色由朦朧逐漸變紅,一輪旭日突然從霧中露了出來,彩霞滿天,與光相映,如海繁花更襯佳人雅麗如仙。


    這廂道域摯友久別重逢,那麵荻花題葉亦自故人手中將副樓主帶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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