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注聽講的無情葬月察覺少女突兀停頓,心中疑竇陡升,正欲出聲詢問。


    “生力取自清淨竹所攜不絕靈光,早前經受你以傲邪劍意與仙舞真氣洗滌,成就其承載劍意的特性。”


    荻花題葉搶先向玲瓏雪霏微微搖頭,機敏接下話題,“加之我常以乙木靈氣蘊養,激化其中甲木生機。”


    眼前劍鞘,正是由月率先收取的翠竹,花日常持有的手杖所鑄。


    “你我大小切磋數十戰,翠竹早已浸潤汝之劍意,”花續道,“如今我提煉其中清氣,留下堅韌材質,應當足以承受血神七式前六招。”


    “清氣調和生克招式的極端對立,演化三才氣象,這就是楓葉劍穗的來源嗎?”明了花舉動背後的用意,雪隻好出言應和,意在掩護。


    “不錯,”花讚賞點頭,


    “血神怨力深重,頻繁使用傲邪劍法遲早會導致積重難返,因此我以竹韻為基,布下小枯榮陣法。其中一片葉瓣之上我打入劍訣全篇,當你有感真氣運轉隱隱受滯時,你借此行氣,或可化解邪性。”


    劍訣即仙舞劍訣,是月自那次“走火入魔”後拿出來的,表示此乃其父嶽萬丘親手謄抄,正是因為睹物傷神,方有那次入魔症狀。


    少年取出此卷,一方麵是將三人視作值得推心置腹的手足,另一方麵也是希望能從其中找到治療血不染劍傷之法,意在找到助花複明之法。


    “兩套劍法原本水火不容,卻在甲木靈息調和下成就相生格局,”少女抽絲剝繭下,再歎友人的奇思妙想。


    運轉仙舞心法,借因動用血神七式而沉鬱在劍上的傲邪劍氣,強行推動劍訣進境。


    如此一來,雙方維持巧妙平衡,使月在保證殺傷的同時,又沒了入魔之虞。


    “月,這樣一來,你不用擔心因習練傲邪劍法導致武骨定型,不合仙舞劍訣的難題了。”雪欣喜道。


    眼見兩位好友一唱一和,月內心稍暖,加之竹鞘合劍鋒後所化明黃外表色調動人,令人愛不釋手。


    少俠寶劍,相得益彰,無情葬月今日,再入江湖,誓將親人帶迴。


    目送自家四弟的身影消失在朝陽餘暉間,花表示自己需要補眠,因此不打算外出行醫,並叮囑雪不必準備自己的三餐。


    迴到房內,原本滿臉微笑的花麵色陡然一變,蒼白若金紙。“咳!好險,差點破功!”


    盡管腦中疼痛仿若針紮一般,但為了不讓二人擔心,少年還是強打精神布下隔音陣法,隨後驟然倒下。


    過了片刻,風吹開木門,送來一縷香風。踏步而來轉手關門的倩影步履輕柔。如雪少女甫入內,就見少年橫躺眼前。


    花之識海


    “叮,恭喜宿主完成隱藏任務‘手足情深’,”仍是雌雄莫辨的中性聲線,“察覺宿主體內凜然劍息,聯係當前醫者身份,獎勵適應性置換中……”


    少頃,佳音傳來,“叮,獎勵人物進階模板——皇甫霜刃。”言罷,俊逸絕倫,洞悉人心的文武全才身影再現塵寰。


    “翳流軍師嗎?”花稍作沉吟,旋即輕笑道,“倒是更為合適。”


    昨日為煉製竹鞘,荻花題葉刻意在與無情葬月對決時,以大地之鏈奇招困鎖劍者四肢,重演十麵埋伏殺局,嘴唇微動間逼音成線,楚曲引動血神殺機。


    最後以另一根清淨竹為媒介,己身為載體,導入渡世大怨。然而世事難料,渡世大怨加成的兇煞劍氣與仙舞劍訣為基的無暇竹影衝突一觸即發。


    迫不得已之下,花唯有自行斬斷兩成先天乙木青龍之氣。生力介入,平衡劍意,竹韻成就三才之勢方才鑄成枯榮奇楓劍穗。


    然而,原本尚能壓製的血不染劍意,趁著花自斷靈能之時侵入其體內,四處亂竄,醫者好不容易才以怒天之懲剛勁化作法印鎮壓住奇特劍息,打算之後習練仙舞劍訣慢慢消弭。


    沒想到出於兄弟情誼的善舉,竟誤打誤撞的解了眼前燃眉之急。寰宇奇藏以符咒入劍、演化天災。


    又一場黃粱大夢,花對皇甫大公子的根基有了更為深層的認識。


    其武學術為根本,禦使喪亂詭氛。因此練就浩劫劍法的第一步就是自傷,以病入劍,功力每升一層,體內傷勢便化消一分,病氣反哺真元用於克敵。


    “病體入劍,兇險萬分,青年皇甫霜刃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略微體悟了一下劍招特異,聯係前世看劇所得信息,花心中有所猜測:“也許是不得已而為之,其師兄孤獨缺弑師傷同門,當時的他傷重唯有行險創招。”


    但以寰宇奇藏之深沉心思,也不至於異想天開的無頭亂闖,那麽靈感來源呢?細細推敲後,少年眼中精光一閃:“五殘神功!”


    五勞七傷之招,皇甫家秘傳武學,以獨特真元造就奇異傷氣,而浩劫劍法則反其道而行之,詭異病症轉變悲泣劍意。


    究其源頭,仍是調動人體五氣起造殺療傷之用。


    明了劍法真意,荻花題葉不由讚歎眼前人物驚才絕豔。


    心念既定,少年決心鑽研人物武學,至於所需病氣嘛,體內哀怨劍息倒是正好合用。但著手演練之前,還需要一定的觀測調整。


    在荻花題葉沉浸心神於推演劍訣之時,在外身軀卻是氣息時強時弱完全摸不著頭緒,體溫也忽冷忽熱,玲瓏雪霏對此擔憂不已。


    第七次拭去好友額頭細密汗水後,少女起身離開,再出現,已然身抱古樸木琴。


    夕陽落山之前,小院當中一片幽靜,無分晨暉夕晦,但聞琴音婉約。


    雪於玉白七弦之上暗附真勁,音色悠遠而靜謐。五律變轉間,中正曲目調四時,合經脈。清淨樂聲入耳,靜臥之人神情漸漸安穩,似乎陷入沉眠。


    時間推移,已是玉兔東升,獨奏少女又見少年眉峰緊蹙,不禁一指挑飛了琴弦,皺起眉頭,十分困擾花究竟在夢中經曆著什麽。


    難道是修真院慘案再現,迴憶不堪迴首?


    思慮至此,雪心緒一亂,琴音戛然而止。迴過神來,雪驚覺掌下木琴已生裂縫。這架自道域隨身帶出的古琴經不住玲瓏雪霏連番摧勁,走到了琴生盡頭。


    玉手拂過琴身,仿佛仍能感覺到其上隱隱木紋,少女神色在燭影映襯顯得愈發難明。


    樂器承載離思,本是異鄉客對家園最後的寄托。但如今古木皸裂,是否表示遊子再也尋不迴故土,尋不迴鄉根呢?旅人不解,唯留歎息。


    神思不屬的少女忽聞芳菲氣息,妙目輕挪間,月白身影映入眼簾。卻是荻花題葉體內靈息自發運轉,疏通經絡滯結,一時間房內香氛氤氳。


    躊躇片刻,雪蓮步再起,行至床邊,借著搖曳燈火打量對方眉宇。


    在玲瓏雪霏視線之內,眼前男子形容清雋、風姿雅致,緊鎖俊眉更添三分肅然。久居心上之人近在咫尺,秀美女子不由得一時癡了,瑩瑩水眸緊係靜臥白衣。


    驀得,一抹月華自窗籬傾瀉而下,打亂了芳心起伏。


    清霜如露,月下繁影。此情此景,雪忽感痛楚如潮,“映霜寒”三字牽動少女情懷。


    “星光熹微,月映雪寒。嗬?”輕笑一聲,苦意自知。本是有心接近無情葬月,反讓心儀對象以為己身心有所屬,甘心祝願。如今自己在他眼中恐怕不過親人罷了。


    親人?傷身傷心的冰冷字眼,是原本美好願景在生父安排下支離破碎的無奈。


    “昊辰,”乍變的稱唿,是因闃寂環境不再壓抑自我的女子獨白,“你知道嗎?我更喜歡你稱唿我盈曦,不是雪,那個取自星宗的名字。僅僅是盈曦!”


    “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不喜歡這個名字。太陽與雪,一點也不合誼。太諷刺,也,太悲傷了?”


    柔聲百轉,深藏心緒娓娓動聽:“但自從遇見了你,我卻愛上了這兩個字。盈盈朝霞常居昊天,皚皚白雪久留星辰!”


    “昊辰與盈曦,不是本該在光陰變遷中彼此圓滿的一對嗎?”雪喃喃自語,卻是無人應答。


    言至動情處,女子素手輕抬,半截皓腕如雪,而原本如玉般溫潤的纖細十指如今血痕清晰可見,那是長久撥弄琴弦留下的印記。


    心中酸楚壓下身上微創,雪修長手指劃過花刀削般的麵龐,仿佛要將眼前人模樣銘入心田。


    忽然,雪柔軟身段一彎,嫣紅唇瓣悄然落在花之唇間。觸感微涼,盈曦但覺對方氣息幹淨如蘭。


    與此同時,仿若電流經身,似酒般醇厚的愛意編織成複雜羅網,令人沉淪其中。


    此時,耳畔忽然傳來哭聲陣陣,察覺安神陣法異樣,少女陡轉清醒:‘無心!’語未發,已是人去留香。


    房內再轉沉寂,如豆燈火閃耀間,原本沉眠的男子默默睜開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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