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頤養天年老太監竟然住在關二爺家的後麵,兩家還是背靠背,不能不讓人覺著詭異。

    還沒等流雲走到門前,門口的街上就站滿了身材挺拔、臉上帶著菜色的混混,看得流雲直搖頭。

    看見流雲領著人到了門口,一個操著保定口音的中年矮個類似管家的人物,估計是有人報信,叉著腰站到門口:“門口那倆人,幹什麽的?”

    “贖人的。”聽見這貨趾高氣昂的口氣,流雲壓了壓火氣。

    “贖人還帶著家夥!”保定府的狗腿子橫挑鼻子豎挑眼。

    “你們這麽多人,害怕兩個人帶著家夥?”流雲鎮定自若,“如果沒什麽事,這隻是拐杖;如果有事,那就是兵器。”

    不知道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思,狗腿子竟然將人和武器一起放了進去。

    “爺,”狗腿子哈著腰小步子跑到院子裏一個正對著大門口坐著的老頭身上,老頭子斜仰在躺椅上,腦袋後麵還留著辮子,下巴上光溜溜的,“贖人的人來了。”

    “哦?”老太監立起身來,看見流雲的麵孔一愣,猶豫了一陣子,直起身子,“你們是老尤子什麽人?”

    “老相識,親家。”流雲伸手從兜裏掏出一疊紙幣,隨手一拋,紙幣落到老太監身前的方桌上。

    “怎麽不是大洋?”老太監色厲內荏。

    “還沒你家養的狗識貨。”流雲瞪了一眼狗腿子,“還不給你家主子長長眼?”

    狗腿子眼裏的厲色一閃而逝,躬身走到桌子前,拿起紙幣,抽出一張,拿手甩了一下,看都沒看,直接冒出來一句:“假的!”

    老太監麵色如常,混濁的眼珠子裏帶著一絲擔憂,看了一眼院子裏有些異動的護院,

    “好膽,不愧是保定府的狗腿子,吃裏扒外的勾當幹得。”流雲頗為不屑地瞥了狗腿子一眼。

    “許勝,小偷沒偷到偷東西逮著打一頓就成了,”老太監的聲調高了許多,仿佛是想讓院子裏所有的人聽到一般,“把人留下,訛人家大洋,這事做得有點過了。”

    “還是老人家知道規矩。”流雲笑嘻嘻地看了老太監一眼。

    “幹爹,這是小恭親王交代下來的任務。”許勝拿到了上方寶劍一般,得意洋洋地站了起來,挺直了身子。

    老太監金寧聽見“恭親王”的名字,一愣,看著流雲,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直接咕咚一下跪在地上:“劉先生,當年的事我確實不知道,這您應該清楚;今天這事兒,您老人家也看見了,跟小的沒關係。”

    “我知道,你起來吧!”流雲見不得逢人就跪。

    “老東西,越活越倒退。”許勝輕蔑地斜了金寧一眼,之後,直勾勾地盯著流雲,“還是位有來曆的主兒,不過,今天,是龍你也得給爺盤著。來呀!給我上!”

    “慢著!”流雲伸出手。

    “怎麽著?害怕了?”許勝像是鬥勝了的鬥雞。

    流雲一抱拳,朝兩邊一拱手:“在下在老家深縣學過幾年拳,承蒙郭雲深老爺子抬愛,學過幾手把式,各位,有形意拳和八極的同門長輩或者後進,勞煩站到一邊,大恩不言謝。”

    流雲話音剛落,老太監金寧就走到院子中間:“相信咋家的人就聽一句勸,這位劉老先生十三年前大感冒的時候可是救人無數,功德無量,咱們本來就不占理,要是再刮著蹭著這位,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咋家以人頭作保。”

    人群裏傳出了稀稀拉拉的討論聲。

    “真的假的,順子?”

    “剛才我就認出來了!”

    “那就是真的了?”

    “那還有假!當年我親眼見過的,老先生當時就住在皂君廟那邊。要是為這點兒大洋,傷了這位,迴家我媽非得打瘸我的腿。”

    “就是,這事兒咱們不摻和。”

    “就是,也太坑人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站在許勝身邊的人就隻剩下寥寥幾個,剩下的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後,也悄悄地退到人群裏。

    “你們!”

    許勝看著身邊的人都跑光了,想要跑,被劉玄恭一把薅住領子,一帶,腳下一勾。許勝一個惡狗搶屎,在地磚上滑出老遠。

    “金老先生,不知道我那親家,現在還好嗎?”流雲朝屋裏瞅了一眼,轉頭看著老太監金寧。

    “爺,您要是再不來,這位主兒,就把我給吃窮了。”金寧一臉苦相。

    “行了,我記下你這人情了。桌上這英鎊你找個熟人到東城外國領事館那邊就能換成現大洋。”知道這老太監在賣慘,流雲也不在意,反正這些英鎊也是自家的“特產”。

    說完,流雲指了指地上的許勝,“地上這東西,我先用一會兒。玄恭,問一下是誰在背後。”

    流雲見金寧朝自己使眼色,搖了搖頭:“老尤子,出來吧!”

    “呦,劉先生,真是慚愧啊,手底下見錢眼開……”老尤子有些不好意思,身後跟著一群油光滿麵的徒弟。

    “誰讓咱們是親家來著。”流雲笑了笑,也不顧場合,跟老尤閑聊了起來。

    聊了一會兒,老尤迴過神來,朝流雲使了個顏色。

    流雲看著眼巴巴瞅著自己的老太監:“老金,事兒也辦完了,也該走了。那些英鎊足夠換幾百大洋了,還是找個憨厚點的孤兒當兒子養老好。”

    說完,流雲催了劉玄恭一句:“老九,還沒好?”

    “爹,這貨嘴還挺硬。”劉玄恭指了指嘴巴已經被打腫了的許勝。

    “京油子,衛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流雲笑了笑,“保定府出的狗腿子,對於認定的主子還是很忠心的,挺有狗性的,要不滿人的王公貴族怎麽會豢養狗腿子。”

    流雲轉身看了一眼老太監:“老金,這貨家底兒,你都清楚吧?”

    “在宮裏混過的,都知道家底要清白。”老金有些得意。

    “老東西,你不得好死!”許勝突然間歇斯底裏。

    老金詢問似的瞅著流雲,見流雲點頭,歎了口氣:“是你自己找死,還了連累家人。劉先生的父親劉老先生,當年是袁大統領的保鏢,當年因為替袁二公子擋槍,沒了。當時,張羅這件事兒的人裏邊,就有小恭親王溥衛。勝兒,你自己找死,送上門來,怨不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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