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昏迷的人先後醒來,全部恢複後,猶如機器罷工的夜月閣終於正常運轉起來。


    去酒樓的去酒樓,跑廚房的跑廚房,還有請能工巧匠的,重新收拾整理的,打開大門繼續輪值的……


    潘衛東還派人去找老劉和漠煙~~昨晚他倆去佛寺請求幫助,到現在還沒迴來。


    若修魔之士不殺目標之外的人,他倆應該也沒事。


    忙完這一切,潘衛東又交待幾句,便立即前往雙枝庭。


    金暮黎已經抱著易錦走進客房,將他放床上時,還特意留心不讓任何東西磕碰他腳上的傷。


    易錦勾著她脖頸,暗恨自己傷的是腳不是手,不然還能抱著姐姐撒嬌要吹吹。


    易融歡杵在門邊,局促不安地看著金暮黎,小心翼翼道:“這房間是我收拾的,若有沒做好的地方,你告訴我,我馬上改!”


    易錦看他可憐巴巴的模樣,有些不忍,輕輕拽了拽金暮黎的袖子,低聲喚道:“姐姐……”


    金暮黎暗暗歎口氣,為他蓋上薄被後,轉身坐在床沿,語氣比之前罵人時緩和許多:“若非你執意帶易錦出去,就不會有他受傷這檔子事,我罵你,你活該受著。”


    易融歡垂下頭:“是我的錯,我也後悔了。”


    “的確是你的錯,”金暮黎輕哼一聲,“看在易錦為你求情的份上,這次就原諒你。”


    易融歡猛然抬頭。


    “易家隻剩你們兩個,他以後也隻有你這麽個哥哥,今日之事,我可以不予追究,但,”金暮黎的眉眼陡然淩厲,“若有下迴,我就把你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易融歡雙手連擺,恨不得賭咒保證,“下次我弟再迴來看我,我絕對隻在暮黎山莊服侍他吃好喝好,不再慫恿~~”


    他打嗝般倒吸一口氣,猛然捂住嘴。


    易錦見他驚恐得眼珠亂轉,兩腳還悄悄往門外退,不由扶額歎氣,替他開脫道:“大哥,我又不是沒有自己想法的木偶。”


    金暮黎抬手指著易融歡正要發怒,聽易錦這樣說,手臂僵了下。


    “行,你個死豬,這筆賬先給你記著,”手指點了點,金暮黎放狠話,“若有下次,一並和你算!”


    易融歡退到門外的那隻腳又縮迴來,帶著討好嬉笑:“不會有下次,我不會給你機會的!”


    金暮黎輕哼一聲。


    易錦悄悄抓住她的手,輕輕撓她手心,低聲哄:“姐姐不生氣了。”


    金暮黎扭頭看他半晌,突然轉身抱著他腦袋好一頓揉,把頭發揉得像雞窩,眉毛眼睛都蓋住。


    易融歡噗哧笑出聲,隨即捂緊嘴巴轉身就跑。


    這一跑,差點和疾步而來的潘衛東撞個正著。


    潘衛東終於如願以償,見到想見的人。


    金暮黎托著肚子,坐在床沿,想了許久才想起這麽個人:“原來是你啊!”


    潘衛東很開心:“你終於想起來了!”


    金暮黎道:“你在鳳棲城好好的,怎麽跑到赤墨城來了?”


    “本來是過來玩的,來了之後覺得這裏不錯,就留了下來,”潘衛東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被她的故事吸引,“這裏能看到前途,有發展的機會。”


    “的確,”金暮黎點點頭,“我走之後,統領之位一直空著,隻要有能力,弋閣主定會重用,不會虧待。”


    “是,所以為報答閣主知遇之恩,我每天都拚命努力,盡量不出紕漏,”潘衛東看著她,目光炯炯,“我知道你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無人可替代,所以我會努力讓自己能和你一起,在他們心中並肩而立!”


    金暮黎哈哈一笑:“可以。”


    潘衛東瞟了眼她的肚子:“等你生下孩子,我可否向你討教一二?”


    金暮黎偏了偏頭。


    “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潘衛東連忙解釋,“隻是聽說你一根血狼鞭使得出神入化,極其厲害,就很想親眼見識。”


    “那你可能見識不到了,”金暮黎笑道,“一則我長鞭沒帶,二則我們今日便迴隱居之地,不知何時再出來,以後隻能看緣分。”


    潘衛東很失望:“真是遺憾。”


    金暮黎淡笑不語。


    這個人當初隻是在鳳棲城拿錢辦事,既無深交,也不欠他的情。


    且從他表現來看,昨晚他出城後應該跑得很遠,沒看到她和青羽在夜月閣上空現出真身。


    如此,就更沒必要讓他知曉太多。


    至於他會從誰口中得知,何時得知,不是她想操心的事。


    金暮黎既未請他坐下,也未留他喝茶,潘衛東見她沒有繼續交談的意思,便告辭離開。


    出了客房,才發現副閣主扶著閣主立在院中,雖然沒有麵朝這邊,但很顯然,他和金暮黎說了什麽,他們都能聽見。


    潘衛東上前抱拳行禮:“閣主,副閣主。”


    弋菱歌淡淡一笑:“見到了?”


    “見到了,”潘衛東笑得坦然,“什麽都瞞不過閣主。”


    “嗯,”弋菱歌叮囑,“盡量不要讓鐵俠院的姑娘們知道。”


    “為何?”潘衛東愣了愣,“她們不是很想念她嗎?”


    “有時候沒必要見的,就不見,放在迴憶裏會更美好。”弋菱歌擺擺手,“按她意思做即可。”


    “是。”


    潘衛東心道,難怪不讓任何人進雙枝庭,不僅將原本在雙枝庭伺候的人全部遣出去做別的,還把他派來收拾客房的人關在門外,告知說客房已經收拾好,不必勞煩。


    既已見了人,還說了話,受到特別吩咐的潘衛東便知自己後麵該怎麽做。


    於是,工匠修葺房屋的時間被推遲。


    然而,當酒樓飯菜送到夜月閣時,潘衛東才知自己錯過了什麽。


    整個赤墨城跟炸了鍋似的,他卻到此刻才知曉,淩晨居然有巨型神獸和神鳥突來此地,並且就在夜月閣的頭頂上空以人語交流。


    而在他們交流過程中,神鳥曾兩次提到“小麒兒”和“易錦”。


    易錦……


    毛色雪白的龐倬神獸……


    碩大獸眸是藍色……


    潘衛東聽到這些,身體僵硬得幾乎真成僵屍,血都快冷掉。


    他的腦子一片漿糊,半天迴不過神。


    抬起頭,仿佛能聽到離夜月閣最近的酒肆茶樓傳來談笑。


    潘衛東用目前身體狀態下的最快速度衝了出去。


    然後他發覺自己沒有幻聽,酒樓茶館飯莊的客人的確都在說同一件事,並且猜測他們化成人形飛向夜月閣後,此時有沒有走。


    街談巷議中還有人傳,說神獸神鳥出現的那一刻,赤墨城無比安靜,雞不敢鳴,狗不敢吠,都跟死了似的。


    聽得越多,潘衛東就越覺得腿不是自己的了。


    尤其被打過交道的較熟商賈們攔下幾次、問東問西後,他的身體便先是硬成鐵棍,後又軟成爛泥,最終是拖著雙腿往迴走的。


    結果還沒到夜月閣門口,他媳婦兒又追了過來……


    不出意料,渾身的傷暴露了。


    女人心疼得直掉淚,替他跟閣主告假,將他帶迴家。


    這之後,鐵俠院、整個夜月閣都聽聞了此事,個個震驚不已。


    雙枝庭院門緊閉。


    寒雲等鐵俠院的女子站在門外,一聲不吭。


    被簡單陣法困住、鬼打牆般原地繞了許久才醒悟、最終與老劉合力破陣衝迴來的漠煙,也拖著疲憊之軀加入其中。


    事情已經瞞不住了。


    越是關門不讓進,越表示有鬼。


    金暮黎感到頭疼。


    思慮片刻,她讓顧清央去開門。


    寒雲定定看著顧清央:“赤墨城傳得沸沸揚揚。”


    漠煙道:“都是真的嗎?”


    顧清央點點頭:“還想見嗎?”


    “見。”


    眾人毫不猶豫。


    顧清央側身讓路。


    寒雲和漠煙率先跨入。


    雪發女子麵朝客廳立在院中,聽到動靜,緩緩轉過身。


    麵容還是那副麵容,雪發還是那頭雪發,隻眸色與以前不同,額心也多了簇漂亮藍焰。


    以及……


    視線往下,落在那大得異乎尋常的肚子上。


    寒雲、漠煙等人微微愣了愣,便齊齊單膝跪地,兩眼濕紅。


    “統領!”


    “副閣主!”


    “亂喊什麽,”金暮黎微笑上前,親手將她們扶起,“小心顧清央和潘衛東給你們穿小鞋兒。”


    眾女子連哭帶笑。


    “統領你變了。”


    寒雲流著眼淚笑道。


    “統領會笑了。”


    漠煙想忍住,卻淚濕雙頰。


    “好了好了,重逢是喜事,哭什麽,”金暮黎抬手為她們擦淚,“臉哭花了就不漂亮了。”


    “統領還會哄人了,”寒雲直接用袖子在臉上蹭了把,“感覺像做夢一樣。”


    金暮黎笑道:“要不要我使勁掐你一下?”


    “要,”寒雲把臉往前遞了遞,“你掐吧,我~~啊嘶!好疼好疼!統領你真掐啊?”


    “哈哈哈,”金暮黎大笑,“是你讓我掐的,可怪不得人。”


    眾女子再次愣住,隨後,氣氛變得越來越熱烈。


    “我天,統領居然能這麽笑,我也覺得像做夢。”


    “哈哈,你們發現沒,統領笑起來超好看。”


    “我覺得我們都錯了,我們以前應該想辦法逗統領笑。”


    眾女子七嘴八舌,再見麵的喜悅,很快衝淡方才的激動與傷感。


    沒有人當麵問她到底是誰。


    更沒有人問她們暈倒後發生了什麽。


    提前統一了口徑般閉口不談。


    被邀上桌時,看到易錦,她們也隻是含笑喊一句:“錦公子。”


    金暮黎很配合,隻和她們聊以前的事。


    易錦在無情院住了半年多,也算是熟人,所以聊起來時,沒有一個人拘謹,也不愁沒話題。


    大家邊吃邊喝,熱鬧非凡。


    興許是太過高興,除了酒量好的寒雲、漠煙,其她人都醉了。


    有的趴在桌上,有的口鼻朝天仰靠在椅背上,還有一個滑溜到桌底。


    見她們睡得打雷都不醒,金暮黎放下手中茶盞,溫聲道:“你倆有什麽想問的嗎?”


    寒雲和漠煙對視一眼,微微垂眸。


    她們不開口,金暮黎便繼續喝茶,也不說話。


    過了許久,寒雲才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外麵傳言~~”


    她輕嘖一聲,對自己的拐彎抹角婆婆媽媽感到不滿,換成直言快語,“統領真是那隻神獸嗎?”


    “是,”金暮黎看著兩人,“若非錦兒受傷,有性命之危,我也不會迴來,畢竟新統領、新副閣主都有了,我再出現,多少有些尷尬。”


    “沒事,尷尬的是他們,”漠煙因飲酒而滿臉酡紅,“統領又不是真的稀罕那個位置。”


    “的確,”金暮黎微笑,“以前不稀罕,迴冥界後更不稀罕。”


    “冥界?”寒雲目露驚奇,“神獸不是神界的嗎?”


    “冥界帝尊來自神界,我是他養大的坐騎,”麵對昔日的忠實屬下,金暮黎沒有隱瞞,“當年兇獸暴亂,即將造成天河水倒灌,我陪帝尊匆忙趕去,和眾仙諸神齊力鎮壓……”


    這是一個長且驚心動魄的故事,不止寒雲和漠煙,連易錦都聽得入了迷。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如此詳細、如此完整的姐姐個人經曆。


    金暮黎明知門外有三名小賊在偷聽,卻假裝未發現。


    寒雲和漠煙沒了往日的寡言穩重,不時發出驚叫驚唿驚歎,或拍拍胸脯,猛鬆一口氣。


    “找迴人魂珠和獸魂珠的天、地二魂珠,過程是艱難的,但好在都迴來了……”


    “被獅蠍獸咬傷後,我失憶了很長一段時間,除了將我養大的帝尊、從小就精心照顧我的哥哥,我誰都不記得……”


    “現在的我,一切都很好。”金暮黎說出結束語,“真心希望你們也能平安順遂,無病無災。”


    “謝統領!”寒雲真誠迴應,隨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統領,這些事,你跟別人說過嗎?”


    “沒有,你們頭一份,”金暮黎頓了頓,“還有門外那三個小鬼。”


    把寶貴時間和佳肴美饌都讓給鐵俠院的弋菱歌和顧清央對視一眼,幹脆大大方方含笑走進來。


    後麵跟著一臉恍惚的易融歡。


    顯然是尚未迴過神。


    金暮黎微微屈指,隔空彈了下他腦門兒:“別睡了,醒醒!”


    寒雲和漠煙噗哧笑出聲。


    易融歡被疼痛激得魂魄瞬間歸位,抬眼見自己身在廳內、金暮黎正看著他,不由一個激靈,立即連連擺手脫口而出:“我沒聽見!我什麽都沒聽見!”


    弋菱歌忍不住垂眸低笑。


    顧清央也勾起嘴角。


    寒雲和漠煙樂得差點拍桌子。


    易錦則是滿臉無奈。


    “我隻是想告訴你,聽見可以,但不要亂傳,”金暮黎並未斥責,隻是提醒,“我不希望我的故事被人添油加醋,誇大其詞,最終傳得麵目全非,百年千年之後,更是被扭曲得連真相的影子都沒有。”


    “那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易融歡再次下保證,“我媳婦,我們管家,我連他們都不說。”


    金暮黎點點頭:“很好。”


    她看向弋菱歌和顧清央。


    兩人忙道:“我們也不會。”


    酒液並未讓寒雲、漠煙遲鈍,不待她看過來,便舉手下保證。


    金暮黎很滿意。


    站起身,她抱起易錦:“我們不宜在此久留,勞煩兩位閣主派人用馬車將易融歡送到城門外。”


    說著,又含笑看向兩女,“寒雲,漠煙,今日就此別過,望你們保護閣主的同時,也能保護好自己,也願你們早日遇到心儀之人,喜結良緣。”


    寒雲和漠煙頓時沒了笑容:“統領……”


    金暮黎的目光從四人臉上快速掃過:“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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