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寶寶僵在原地的夜夢天不僅沒去冥界,還大病一場。


    而冥尊神居裏,金暮黎看著身後無人、獨自迴來的青羽,臉色不由黯了黯:“他……”


    “你應該已經看到了,”青羽暗暗翻個白眼,“別告訴我你沒盯著軒轅鏡。”


    金暮黎:“……”


    “不迴來就不迴來吧,反正還有哥哥疼你,易錦為你做飯,善水念為你調養身體,別慣男人毛病,”青羽麵無表情,隨後瞥了殿外一眼,輕歎,“還是易錦和善水這樣的好,沒爹沒媽沒牽掛,你到哪裏,他們就跟到哪裏,不會一生氣就住在爹媽家不走了。”


    “也不能這麽說……”金暮黎低聲嘟噥,“本來就是我的錯。”


    “你有什麽錯,”青羽冷哼,“他明明知道你是神獸,我也曾多次提醒,是他自己願意一頭往裏撞。”


    “哥,你別這麽說,”金暮黎不願意任何人貶低夜夢天,“他隻是喜歡我而已,喜歡一個人又沒錯。”


    “好行行,你就護著他吧,”青羽又氣又笑,“人界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女大不由娘?胳膊肘往外拐?”


    “呸,”金暮黎啐他一口,“我是你妹妹,別老想著占便宜。”


    “你一個兒子倆幹爹,到底誰占誰便宜?”青羽戳她額頭,“肚子裏的還沒生出來,就又被分配得差不多了。”


    金暮黎驚道:“墨擎禦還想要?”


    “他才不要,我倆有小逍兒一個就好,免得多了一碗水端不平,天天打架,”青羽看得很遠,想得很周到,“至於你肚子裏的,若真有四個,易錦和善水分不完的話,就給神界一個早就跟我預訂的朋友。”


    “什麽?”金暮黎更驚,“不是,哥,這是裝在我肚子裏的玩意兒,是我挺著大肚子受罪兩年才能得來的寶貝,你咋說送人就送人?”


    青羽斜她一眼:“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


    “……”金暮黎氣昏,“你都答應人家了,現在能叫商量?”


    “我看你還真是越孕越笨,等這幾個生下來,估計能蠢得沒法兒要了,”青羽一臉嫌棄的搖搖頭,“我說先由易錦和善水選,由他們分,又沒規定數額。你不想給旁人,易錦一個,善水仨,不就行了?”


    金暮黎:“……”


    “你真是我親哥,不是戲弄就是坑,小時候的仇全給你報迴來了。”


    青羽大笑:“知道就好。”


    兄妹倆正鬧著,易錦抱著青鳳逍和易祾玉走進來:“青羽哥哥總算迴來了,小逍兒可真是太難帶了。”


    “那是你笨,”青羽立即接過已經朝他伸出小手臂的青鳳逍,“我兒子是世上最好帶的寶寶。”


    易錦沒反駁,隻是麵色糾結。


    金暮黎附和道:“對,逍兒最好帶,以後有事沒地兒放,就把他交給另一個幹爹,讓墨擎禦也知曉知曉,認幹親不是那麽容易的。”


    青羽笑了起來:“那家夥忙著收集原料打造禮物呢,也不知要給逍兒準備什麽稀世寶貝。”


    “喲,親手做啊?”金暮黎笑眯眯道,“那我還真是很期待。”


    “逍兒有幹爹送好禮,夜上淵姐弟仨有妘家堡送的防身武器,唯獨小玉兒什麽都沒有,”易錦不幹了,“不行,我也得想法子為玉兒寶貝造些什麽才好。”


    金暮黎心說你想造啥?


    造反你都造不了。


    嘴上卻道:“行啊,需要啥,自己去庫房裏找,能給的,咱都給,青羽哥哥會無條件支持你的。”


    然後衝青羽眨眨眼,“是吧哥?”


    青羽無奈:“是,能拿的隨便拿,但要上記錄冊。”


    易錦連連點頭:“我會的,謝謝哥!”


    “那你們歇著,”青羽一邊逗弄兒子一邊往外走,“我去看看傅常升的前世到底能不能查出來。”


    金暮黎訝然:“還沒查出來?”


    “沒,”青羽頓住腳,迴身看著她道,“他身上那顆七彩玉石極為特殊,帝君和神界都被驚動了,說此人可能是由先天之炁凝聚而成的遠古大神,根本不走冥界入輪迴。”


    “我天……”金暮黎咋舌,“那豈不是真正的不死不滅?”


    先天之炁可以任意變換形態,人界肉身、神界神軀、妖界妖體等,都可以臨時使用一段時間,廢了就換下一個。


    甚至他自己可以隨意造個形態出來,直到用膩,或者這個形態比較方便完成某種使命,事情辦完就放棄。


    可問題是,隻要這種開天辟地前就存在的遠古大神不在沉睡狀態,而是徹底蘇醒,那他就會意識清醒,知道自己是誰、在做什麽。


    傅常升卻完全陷入他是傅家後代、還要為傅家報仇的迷惘狀態。


    這不應該啊。


    “難道是和我之前的情況差不多,為了做某種阻止什麽東西毀滅的驚天秘事、導致元炁潰散無法聚攏,所以意識混沌?”金暮黎蹙眉思索,“不然還真想不到其他可能。”


    青羽微微頷首:“帝君和神界也有此猜測。”


    金暮黎猛然抬頭,隨即衝他笑露白牙:“這說明啥?說明我雪麒底子好,懷孕對我造成的影響不大,再怎麽都不會太笨。”


    青羽輕嗤:“是,你最聰明,天底下頭號大聰明。”


    說完就轉身走了。


    金暮黎瞬間斂笑鼓起嘴:“什麽嘛,隻會打擊人。”


    易錦忙安撫:“哥哥是故意的,他隻對你這樣,所以別往心裏去。”


    金暮黎立即高興起來,嘚瑟道:“我還能不知道他是故意打擊我,這是想著法兒報小時候的仇呢。”


    易錦噗哧笑出聲:“青羽哥哥沒那麽小氣。”


    金暮黎輕哼一聲,心裏認同,卻非要嘴強一句:“你曉得個屁。”


    易錦看出她口是心非,言不由衷,便搖頭失笑未加反駁。


    金暮黎看他帶小寶兒玩,看著看著就走了神:夜夢天真生氣了,怎麽辦呢?要不要親自接他迴來?


    哎,都是討厭的墨擎禦多嘴多舌,好好的提善水做什麽。


    善水在這裏看書讀經、研究神草、培育新品,關他什麽事,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哥哥怪夢天小心眼兒,可真的喜歡一個人,哪有不小心眼兒的呢?


    不生氣、不發怒、不吃醋,那通常是不在乎了,愛怎地怎地。


    易錦是比他先來的,在她任夜月閣副閣主時,就在身邊伺候,做飯洗衣打掃衛生,什麽都幹。


    夢天即便心裏不舒服,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他才是後來者。


    可善水不一樣。


    善水比他還後。


    即便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欠善水很大人情,也不希望媳婦兒對別的男人跟對他一樣好。


    換位思考,夜夢天這樣對別的女人,她也不樂意。惹惱了,把他倆湊成一對死屍的可能都有。


    所以哥哥那種夜夢天屬於自作自受的語氣,她聽不得。


    夜夢天愛她,她也愛夜夢天,這是事實。隻不過……


    哎,算了,等過幾天他消消氣再說吧,現在去,搞不好要挨罵。


    金暮黎獸智又短了。


    這會兒去,雖然挨頓罵,關係卻能最快恢複。


    讓他發泄出來,氣消了,再哄兩句,就沒事了。


    不早點去,時間一長,不但容易讓對方積鬱成疾,矛盾還會變成解不開的死疙瘩,想恢複原狀,得多花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努力。


    可惜人在局中,容易糊塗,不比置身事外那般明白。


    夜夢天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在爹娘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動動窩,換躺為靠坐。


    老兩口既要照顧孫子孫女,又要照顧他,忙得團團轉,還要防著兒子一時想不開,幹些後悔終生的傻事。


    “天兒啊,你就別想太多了好不好?”酈新桐坐在床沿,拉著他的手勸慰,“人家也沒說要幹啥,就是放在身邊多個人照顧暮黎而已。”


    夜夢天把臉朝裏轉過去。


    酈新桐眼睛一紅,半晌才歎口氣,耐心道:“娘記得,天兒曾經說過,青羽對暮黎是父兄般的深厚感情。那麽你想想,辛辛苦苦一手帶大的人,怎能不事事為她著想。”


    夜夢天閉上眼。


    明白歸明白,但能不能接受,則是另一碼事。


    不可否認,暮黎對他很好,很包容。能做到的,都為他做。能給他的,也都舍得給他。


    神居庫房裏的東西,但凡他想要,但凡他開口,暮黎都會連個為難表情都沒有。大不了東西太貴重,青羽做不了主,她把臉皮放厚點,去跟冥尊撒嬌打滾。


    自稱女流氓且經常對他耍流氓的兇猛神獸不止嘴巴甜,給他的愛也是實實在在的,沒有半分虛假。


    卻也正因為這樣,他才不希望她把這份本該獨屬於他的好,一寸寸分攤給別人~~即便別人沒有占走他這份,即便暮黎沒有因為關心別人,而將對他的好減少絲毫,可他還是不樂意。


    雖然知道善水是青羽安排過去的,他心裏還是萬分不舒服,甚至暗恨青羽,恨他多事。


    可,恨又如何?


    他是人界凡夫俗子,青羽卻是神鳥,再恨再不滿,也無力抗衡。


    何況青羽其實對他也不錯。


    不,他是對所有喜歡暮黎、願意追隨暮黎、照顧暮黎的男人都不錯。無關這個男人是誰、相貌美醜。


    他和墨擎禦的交情不可謂不深,卻因為護短,毫不留情的將墨擎禦罵個狗血噴頭。


    他對金暮黎的感情無涉男女,卻最厚重,最純粹,如父如兄。


    所以想著想著,他便發現對這個人其實很難真的往心底深處恨。


    “娘,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有些事,不是教孩子數數那麽簡單,我……我需要冷靜一段時間,”夜夢天的聲音有些喑啞,“表哥那裏……應該很忙吧?”


    “是很忙,可……”酈新桐看著他幾天時間就消瘦許多的臉,心疼道,“天兒,等身體好些再去吧。”


    夜夢天輕輕點頭:“讓爹寫封信過去,提前說一聲,免得……”


    喉結滾動,聲音透著令人心疼的艱澀,“讓人誤會。”


    酈新桐忍不住探身抱住他,拍拍他的背,說的話卻是帶著她奇葩風格的安慰:“兒子,有時候,把壞事翻個麵看,未嚐不是好事。”


    夜夢天沒接話,因為沒懂。


    酈新桐退開身,垂著眼眉低低道:“你爹說……咳咳,那個,野獸尚且兇猛,何況神獸。那個,咳,有人分擔一下也挺好。”


    夜夢天:“……”


    有這麽安慰兒子的爹娘嗎?


    他是有幸占這世上獨一份吧?


    酈新桐抬眸看著直接呆住的夜夢天,猶豫後麵的話要不要吞迴去:“那個,兒子~~”


    “打住,您打住,”夜夢天連忙製止,“明天就給我安排快馬,我要去看看師兄是否需要幫忙。”


    酈新桐見他被刺激得精神抖擻幾分,不由歪頭笑道:“你確定?”


    夜夢天頓時警覺地望著她,怕有坑。


    酈新桐道:“不怕淵兒他們被擄走?”


    夜夢天鬆口氣,輕哼:“青羽不是在外麵加了兩層法陣?”


    酈新桐攤攤手:“你看,其實他對你不賴,就是一碰上情逾骨肉的金暮黎,他的腦袋就如同灌了石頭,硬梆梆,誰都撬不動,連好友都說翻臉就翻臉,罵得那麽慘。”


    “那是姓墨的活該!”夜夢天惱聲罵道,“誰讓他多嘴多舌說些不該說的!”


    酈新桐:“……”


    兒子這是遷怒啊。


    若非墨擎禦提起那茬兒又被夢天聽見,他現在已經身在冥界摟著媳婦卿卿我我了。


    即便知道,也是到了冥界才知道。


    雖然被欺瞞更可氣,但人在神居,走不了,跑不遠,便可順理成章直接麵對,直接在那解決。


    現在倒好,跟個受了夫家氣、哭啼啼跑迴娘家的小媳婦似的。


    關鍵是,人家若是不來接,即便想厚著臉皮自個兒迴去,都找不到法子,連界門的邊兒都摸不著。


    這他媽的,真憋氣。


    “對,他活該,”酈新桐附和,“多管閑事背後議人是非,挨罵都是輕的,下次若有機會,我非挑唆青羽揍他一頓不可!往死裏揍!”


    夜夢天:“……”


    反應過來後,感覺更丟臉了。


    雙手往身體兩側一撐,再次躺倒,順便拉被子把臉蓋住:“娘你去休息,兒子累了。”


    “行,那你先歇著,”酈新桐站起身,邊走邊咕噥,“暮黎也是,夫妻倆吵個嘴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忙的話可以找別人……”


    大概是想到已經請青羽代勞卻吃了閉門羹,話尾陡然一轉,“一次不行,可以再來一次嘛!”


    夜夢天既希望床麵出現一個裂縫兒,直接通著地縫兒,讓他鑽進去,又隱隱希翼暮黎真的能再派人,甚至是親自來接,多說點動聽的話哄哄他。


    兩個多月了,他好想念她翹著嘴角、滿臉不正經的在自己耳邊犯渾。


    可他哪裏曉得,金暮黎那個突然缺根筋兒的,正在等他消氣。


    一連好幾日沒動靜,酈新桐老夫妻倆一邊帶孩子,一邊時不時朝天嘀咕:“暮黎啊,你咋還不來接啊,再不來,夢天就變成大炮仗炸啦!”


    恰巧走過來聽個正著的夜夢天:“……”


    這家不能待了。


    一刻都不能待了。


    夜夢天當即騎快馬奔向郕王~~百裏音塵的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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