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被燒毀的黑乎乎木柵,再看看燒掉一半破破爛爛的營帳,周不宣知道,自己還是來遲一步。


    流風軍是否遭遇過埋伏暫且不知,但被夜襲過是肯定的,且這場夜襲伴有致命火攻。


    看營地地勢,向陽,有水。


    外圍有深壕,壕溝裏的土堆在內側,土裏插著密密木柵。


    內部則有臨時挖掘的防火溝池,它們互相通連,存著積水。


    外開壕塹,內設壁壘。


    看痕跡,外布蒺藜竹馬、深栽鹿角應該也有,隻是被人挖了去。


    壘土立柵,守以強駑……


    可以說,野外紮營的安全事宜,流風軍幾乎一樣未漏。


    目光落向射中軍帳後,因軍帳燃燒而掉在地麵的火箭。


    夏瀾渢走到一輛未被清理的殘車旁,探手摸了摸燒得隻剩小半個焦黑車架的推火車,又輕輕聳動鼻子聞了聞,道:“感覺敵軍為這次夜襲準備得很充分。”


    他微微皺眉,“未能及時趕到邊境的士兵都集中到這裏了?”


    “必是如此,”周不宣緊緊握著拳,不長的指甲幾乎摳進肉裏,“若無把握,殿~~她不會把幾萬敵軍丟給田雪,讓她拿三千守軍對敵幾萬人。”


    那充軍刑徒中年男人忽然道:“這麽大的戰後痕跡,的確像……敵軍得有三四萬人。”


    一位精兵驚唿:“數量相當,豈不是殊死一戰?”


    周不宣心裏直發涼。


    人數差不多,又被敵軍成功火攻,那就是憑真本事互相廝殺~~不管有沒有亂掉陣腳。


    誰死誰活,完全看平日是否艱苦訓練。


    流風五萬軍兵都是從各道各府調來的,不似邊軍那般時不時就和鄰國幹一架,直接用生命優勝劣汰,弱的死於敵軍刀下,強的則在實戰中變得經驗豐富,臨危不懼。


    金暮黎冒充長公主讓咼綱新帶印信調動三城守備軍時,少量弓箭手和十幾個江湖人就把他們打得直發懵。


    這五萬兵馬不但來自內城,還是由各府調集混合而成,能整齊劃一聽懂號令並及時執行就相當不錯,和準備充分的敵軍麵對麵廝殺對砍?怕是真的很夠嗆。


    “不管怎麽樣,都要先找到人,”周不宣咬牙,“幾萬兵馬,不可能一夜盡滅,何況她的武功還那麽好。”


    她的心裏還有句話沒說,也不能當眾說:即便流風軍都死光,百裏釗也會活下來。


    於是,四百多精兵便準備繼續前進,尋找尚存軍隊的蹤跡。


    卻在這時,夏瀾渢突然叫了一聲:“等等!”


    眾人止步迴身。


    隻見夏瀾渢走到一座廢帳角落處,那裏有具被破帳覆蓋的屍體。


    破爛軍帳被他掀開時,所有人,包括夏瀾渢自己,都倒吸一口涼氣。


    那具屍體的胸腹內髒似被什麽東西啃食咬空,隻剩一層薄薄皮囊緊貼在凹凸不平、無比明顯的骨架上。


    屍體口鼻處還有一堆不知名小蟲子進進出出,不停爬動。


    饒是見慣風浪的夏瀾渢,看到此景,也忍不住反胃想吐。


    幾名精兵彎下腰發出噦聲。


    周不宣卻雙眼發亮:“她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


    百裏釗定是情急之下用了蠱。


    雖然蠱族聖女身份會因此而暴露,但隻要人活著,軍兵還在,就比什麽都強。


    眾人不明白她為什麽如此肯定,但見她麵露喜色,想起她說的帝都水深、不要多問,便都閉上嘴,隻管緊握兵器,神色警惕,跟著一起走。


    周不宣猜得沒錯。


    此時,死了大半、隻剩兩萬的流風軍,都對黑衣帷帽女子懼怕不已。


    雙方慘烈廝殺、死傷過半時,竟有密密麻麻的黑蟲子從四麵八方湧來,鑽進敵軍身體。


    然後,令人驚悚的一幕發生了:被蟲子侵擾的夏雷軍兵放下手臂,停止廝殺。


    被流風軍趁機捅刀的,都倒在地上;僥幸沒死的,都跟著他們。


    一想到這個,流風軍心裏就發毛。


    那些跟活死人似的夏雷軍,隻聽黑衣女子一人號令,讓他們走就走,讓他們停就停,讓他們衝鋒砍殺夏雷京畿守軍,他們就殺。


    百依百順,毫不反抗。


    但同時,夏雷京畿守軍也不容小覷,因為都是奇形怪狀的怪物。


    他們或者嘴巴凸出,臉有長毛;或者屁股後麵多條尾巴;或者手臂變形,雙手長出鋒利的爪子;或者兩腳不再是人的腳,像獸足。


    各式各樣,看得人心驚肉跳。


    一直聽說覃將軍在邊境帶領鷹和兵,和一些不算人的東西周旋。


    那時隻把這當作茶餘飯後的趣味談資,心裏總不大肯信,如今方知,傳言竟都是真的。


    主軍帳裏,覃孟哲心情有些鬱悶。


    五萬兵馬雖然不是來自他手底下,但作為被委以重任的統領大將,遭此重創,他肯定不會好受。


    明明是十拿九穩可以打贏的事,結果一夜之間,四萬多人死了一大半。


    上迴北鷹領軍輸給流風,那是百裏釗厲害,這迴又是因為什麽?


    百裏釗一臉淡漠:“這就是平時未能勤加操練的後果。”


    邊城那一戰讓他們以為自己很厲害,其實是因為對方人少,又是匆忙趕到,倉促之間才失敗被殺。


    路上所遇抵死相抗的夏雷軍民都被消滅或打退,流風軍裏空有其表的繡花枕頭卻死在人家刀鋤下。


    可見有多弱。


    如今對方連推火車都準備好了,哪有不被殺的道理。


    “我隻是想不通,咱家鷹兵巡查時,他們明明遠得很,怎麽就能短時間內趕過來襲營?”覃孟哲困惑不已,“除了營門,三百步外和高處亦有人輪值看守,怎就沒發現動靜?”


    “偵諜全部被殺,即便發現動靜,又如何報信?”百裏釗微微眯眼,“看來夏雷國藏有高人。”


    “且這高人怕是具有某種神通,”覃孟哲分析道,“否則他們不可能那麽快過來襲營,還無聲無息把鐵蒺藜、鹿角木都收走。”


    想了想,又補了句,“還帶著那麽多推火車。”


    “即便是神足通,也不過帶個一兩人,幾萬軍兵……”百裏釗的麵色也略見凝重,“是如何辦到的?”


    每次野外紮營,攻防都完美得無懈可擊,偏偏這次栽個大跟頭。


    關鍵是,她到此時都不知,藏在暗處幫助夏雷國的,到底是誰。


    夏雷北邊是北鷹國,南邊是瓊雨國,東邊是流風國,西邊是紫電國。


    排除掉流風和沒有神通能人的北鷹,就是瓊雨和紫電。


    暗中出手之人,來自哪個國家?瓊雨還是紫電?


    另外還有個必須深思的問題:佛道深修之人一般不會參與俗事,修得如此神通,更是離仙門不遠,說不定即將飛升。這麽重要的時刻,為何插手幫助小小夏雷?


    覃孟哲顯然與她想到一處:“紫電和北鷹也有部分接壤,但因中間隔著沙漠,兩國素不來往,也未互相侵犯,所以我對紫電並不了解。”


    他對紫電不了解,百裏釗就更別說了。


    “暗中相幫又如何,還不是全軍覆沒,”百裏釗哼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把夏雷國都拿下,遠征一趟,總不能空著手迴家。”


    “殿下說的是,咱得好好謀~~”


    “報~~”


    被打斷的覃孟哲微微皺眉:“何事驚慌?”


    來自邊關、氣喘籲籲的驛傳騎兵直接在帳外單膝跪下:“夏雷十萬大軍攻打岐門關,岐門關失守!”


    “什麽!”


    百裏釗、覃孟哲猛然站起身。


    還未從震驚中迴過神,營中又來一聲:“報~~”


    覃孟哲眼皮直跳:“什麽事?”


    軍中斥候道:“夏雷國太子求見!”


    覃孟哲和百裏釗對視一眼,方問:“帶了多少人?”


    “就兩名侍衛。”


    ~~


    流風帝都官民百姓延頸企踵、翹首以盼等來的不是捷報頻傳,而是岐門關失守、覃將軍深入夏雷國之後杳無音信,生死不知。


    消息一出,滿朝嘩然。


    百裏賡看著戰報內容,鋼牙要咬碎:“夏雷傾全國之力也不過五萬兵馬,哪來的十萬人?”


    單膝半跪在金殿上的騎兵探馬腿肚子微顫:“不知。”


    覃孟哲生死不知,那釗兒呢?


    百裏賡的雙手緊摳龍椅扶手,感覺有火燒他眉毛:“立即調兵並派小十六~~福王百裏宸的封地離岐門關最近,令他即刻帶兵支援!”


    兵部接旨。


    “還有宮裏那些狗奴才,立即給朕嚴刑拷問!”百裏賡怒火中燒,“夏雷不可能有那麽多兵馬,問清到底和誰狼子野心相互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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