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暮黎又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撒開四蹄快速奔跑在一片冰原上,狂風怒吼著吹起她頭頂正中那撮白毛,樣子異常可愛。


    可愛?


    她愣了愣,看向自己的身體。


    耶?怎麽這麽小?


    她驟然刹蹄,慣性卻帶著她在厚厚冰層上滑出好遠,更顯可愛。


    耳邊不知是誰噗地笑出聲來:“有爪子不用,雪麒,你這是玩出新花樣了嗎?”


    聲音有些熟悉,是之前那個夢裏喚她吃烤肉的。


    金暮黎抬頭看了一圈,見個青衣少年正蹲在火堆旁翻烤魚串。


    在冰原上生火烤魚?


    有沒有搞錯?


    哪來的柴?


    不不,更重要的是,哪來的魚?


    她掃視著,卻在目光落到眼前冰麵時,發現了自己形同白色小奶狗的倒影。


    我靠不是吧?


    什麽時候變小了?


    還有頭頂那撮絨毛,是誰修的?能不能別弄得這麽幼稚?


    “雪麒,你又在看自己影子發呆麽?”青衣少年笑得極為歡樂,“這次可沒有靈蝶給你撲,要不要我變點兒出來?”


    呸,誰玩撲蝶那麽幼稚的遊戲?我又不是大家閨秀嬌弱小姐!


    “雪麒,趁現在年紀小,該玩趕緊玩,不然等長大了,想玩也拉不下臉來,”青衣少年看著手中的烤魚,“沒了童心童趣,就隻能迴憶小時候的快樂。”


    呃……原來這是我小時候。


    不是我變小了。


    “我知道雪麒很想像靈蝶那樣有雙翅膀,可你出身特殊,翅膀要到成年後才能顯現,且必須積累足夠的功勳,由天帝親自點化出來,”青衣少年將烤熟的魚吹了吹,咬上一口,“嗯,味道不錯。”


    他拿著魚串朝那依然盯著腳下冰麵的雪白小奶獸晃了晃,“雪麒你要不要過來嚐嚐?”


    金暮黎看著在冰層下方自由遊弋的魚,無比震驚地看向火堆。


    這、這、這……


    這特麽其實是河麵?


    還在結冰河麵上燒火烤魚?


    原來他正在咀嚼的脆美滋味是在河裏抓的?


    青衣少年看著小家夥瞪大的藍眼珠,又是撲哧一聲笑:“雪麒你在想什麽呢?瞧那傻兮兮的模樣。”


    他舉了下烤串,“真不吃?”


    我又不是貓,吃什麽魚。


    金暮黎沒理他,抬起自己的小獸爪,看爪心裏的藍色實圓圈。


    “瞧你一副對什麽都好奇的小模樣,”青衣少年吞下最後一口魚肉,含笑走過來,“這是又不認識自己了,再重新認識一下麽?”


    金暮黎放下小爪,看他蹲下身,揉揉她頭頂那撮毛茸茸,想起什麽好笑事情般,翻手變出一麵鏡子對著她,笑嘻嘻道:“找吧,看另一隻雪麒在哪裏。”


    金暮黎:“……”


    一爪子將古鏡打翻。


    我又不是傻狗。


    青衣少年沒防備,圓鏡從手中滑脫,掉到冰麵上,骨碌碌滾出,停不下來。


    “哎呀,我的鏡子!”他連忙追過去,“雪麒你個小東西,這可是上古軒轅鏡,要是弄壞了弄丟了……”


    冰麵平滑,鏡子滾得太快,青衣少年腳尖點冰,飄身疾追,“千萬別滾到窟窿裏,不然還得下水~~”


    話未說完,便聽咕咚一聲。


    青衣少年慘叫:“還真掉下去了!”


    金暮黎的小小藍眼珠遠遠望著,齜起小白牙笑眯了眼:活該你個烏鴉嘴。


    青衣少年下水撈鏡,出來時凍得直哆嗦,上下牙齒不停打磕:“雪、雪麒你、你還笑,看我迴頭怎、怎麽罰你,我、我不給你烤、烤肉吃……”


    小小肉掌縮著利爪,討好地去摸他的臉,為他擦水。


    青衣少年立刻心軟:“你個小家夥,就會賣萌取寵,惹一圈兒大神心疼你,恨不得要過去據為己有。”


    雪麒直起兩條後腿,用前爪幫他遞衣服。


    青衣少年見她小小身形連頭一起被衣服遮住,看不到臉在哪兒,不由撲哧出聲:“好了好了,你放下吧,我自己來。”


    雪麒聽話放下。


    少年看著被放到窟窿水裏的衣服:“……”


    雪麒這才發現自己惹禍般撒腿就跑。


    “啊啊啊……”少年的大叫聲在身後響起,“壞雪麒,看我不逮住你把你身上的白毛剃光光,讓你沒衣服穿……”


    雪麒的四隻小蹄子顛得更快了,哧溜哧溜跑得老遠。


    “讓你威脅我,不給我烤肉吃,”金暮黎胸腔震動,笑出聲來,“真當我隻有幾個月大?”


    善水道長、易錦、夜夢天等人都看直了眼睛,原本快懸到頭頂的心,也緩緩放了下來。


    蘭盡落小聲道:“這是做了什麽不得了的美夢?”


    夜夢天目光不移道:“善水道長,她這是快要蘇醒了麽?”


    善水迴過神:“起碼毒氣已經拔幹淨,人沒事了。”


    夜夢天瞥眼他不自覺染上紅暈的臉,抿了抿唇,點點頭,沒再吭聲。


    “姐姐……”易錦靠過去抓住金暮黎的手,“姐姐你快醒來。”


    金暮黎聽到唿喚,睜開眼。


    “你們……”她感到身體在輕輕搖晃,不由環顧四周,驚訝道,“這是……”


    待看完一圈,“哪裏”二字便成了更驚訝的~~“馬車?”


    “為了便於驅毒、保護姐姐,虛~~我們特意定製一輛加長馬車,”易錦柔聲道,“姐姐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想不想喝水?”


    “那就來點兒吧,渴。”


    金暮黎撐臂起身,這才發現定製馬車真不是一般的大,簡直跟集裝箱差不多了,不僅能讓她從容躺著,還能盤坐幾個人,另外還有一張鐵腿矮幾和兩隻鐵製矮凳,被牢牢固定在馬車底板上。


    “你們這是……”金暮黎?大眼,“打造了個可以移動的房車嗎?”


    “對對,就是房車,”易錦接過昱晴川快速倒來的茶,遞到金暮黎手上,“還是姐姐取名最為貼切。”


    金暮黎喝了水:“這次我睡了幾天?”


    她看著挪過來為她號脈的羞眉男人,“居然再次勞煩善水道長的大駕,想必那熔在牛燭裏的毒挺厲害。”


    “五天,”蘭盡落笑道,“比上次還少兩天,不然這裏的人都得急瘋了。”


    “是我大意著了人的道,”金暮黎掃視眾人,“讓你們擔心了。”


    “不怪你,”夜夢天搖搖頭,“是對方太奸詐。”


    “是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刁鑽的下毒法子,”昱晴川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你說這些人的腦子是咋長的,怎麽這麽陰邪、這麽可怕?”


    蘭盡落拍拍他的肩歎道:“是啊,若都跟你一樣單純憨傻就好了。”


    “蘭大哥你這……”憨貨摸摸後腦勺,“到底是好話,還是壞話?”


    眾人噗地被逗笑,原本凝重的氣氛又被稀釋一層。


    金暮黎道:“誰破的局?苻家人怎麽樣了?”


    昱晴川怕問到自己頭上說漏嘴,起來躬著腰挪到鐵幾那邊:“大家應該都渴了,我幫你們倒茶。”


    蘭盡落道:“你倒了,剩下咱們幾個就夜教主武功最高,除了他和護衛首領主力攻打,還能有誰。”


    夜夢天道:“那個假苻七琴被我們聯手誅殺,撒謊的僧人因為是被他們控製了神智,便未追究。”


    “那家夥實在可惡,若非他藏在供像身後出其不意,又操控僧人先行誤導,我怎會吃這麽大虧、上這麽大當,”金暮黎咬牙,“沒能親手宰了他,可真是有些遺憾!”


    蘭盡落道:“你的反應已經算快,換成我們,怕是直接將命交待在裏麵,哪能中了毒,還在最後一道陣法剛破、被打個措手不及時,給對方一個重創。”


    “是啊姐姐,你已經很了不起了,不僅打得那人吐了血,惡獸供像也被攔腰折斷摔成碎塊,”易錦安慰道,“跟親手打死他差不多了。”


    金暮黎汗。


    那是被人打飛撞到供像上,才有的結果好不好,哪裏了不起了?


    而且幸虧那供像是用泥巴捏塑的,若為石頭雕刻,她就更慘。


    肯定要命喪黃泉。


    “奇怪,”金暮黎皺了皺眉,“去溫泉泡澡乃我們臨時起意,他們怎會知曉並做好布置,等我們上鉤?難道那老鷹真是他們馴出來的?”


    “不是,”夜夢天搖搖頭,“鷹的主子另有其人,與此事並無關涉。”


    這時,昱晴川遞了一杯水來,他接過,輕輕呷了一口,“據他臨死前交待,假扮苻七琴混入苻家隊伍的目的,其實是要借那個身份靠近我們,探查秘密,可惜陰差陽錯,那晚我們先行一步,年灞泠隨後又封了城,他反而被困在城中三日。”


    金暮黎明白了:“那時我們已經在白龍江舟行三天,跑了不知多少裏。”


    “正是如此,”夜夢天不但不為之竊喜,反而神色凝重,“若非經曆年江春搶人事件,苻家幾口還真就與我們做伴同路了,偏偏他們要去的地方,又正好是流光島。”


    到那時,假苻七琴必將親眼目睹金暮黎的最大秘密。


    那會是什麽後果?


    想想都後怕,脊背發涼。


    “禍福相依,一切都是天意,”金暮黎歎道,“若被背後之人緊盯著追殺,將來如何以正壓邪?”


    她是紫靈士又如何?


    天下又不止她一個紫靈士。


    何況她還隻是初階。


    背後惡手隻要派個中階的來,就能把她和這群人滅掉。


    “次日他雖花銀子從年府門人口中探知我們連夜出了城,卻也無計可施,已經錯過我們的行程,追也追不上,而且根本不知我們走的是哪條路,追亦無可追,”夜夢天繼續道,“弄丟我們這條大魚,他便花言巧語將苻家人騙到怪鬆山。多少有點收獲,也不枉假扮苻七琴一場。”


    “至於在山上埋伏我們,其實不是因為能掐會算,而是看到了我們這支去湯泉洗澡的隊伍,”夜夢天微歎,“偏又恰好遇到綠鷹偷衣。”


    “如此巧合,可也真是該著,”金暮黎哭笑不得,“要遭劫難時,躲也躲不開,避也避不掉。”


    “以後盡量遠離陌生人,”夜夢天道,“苻家人還未蘇醒我們便走了,什麽都不會知道;祝秋明和軤將軍的小女兒軤瀚湫被青雲山臨風長老帶走,他保證說軤瀚湫將被囚禁,所知一切也都會爛在肚中;紅衣男子被灌下軟筋散,押往京都。”


    金暮黎挑眉:“臨風長老?”


    蘭盡落輕嗤:“架都快打完了才來……呸!”


    昱晴川遞給他一杯茶。


    他接過咕嘟一口喝下,“一點作用沒起的老家夥,想揍他!”


    金暮黎看了眼一聲不吭的昱晴川,又瞟了瞟任由夜夢天和蘭盡落對戲的易錦,微微轉了轉眼珠,沒說話。


    麵上緋色猶存的善水道長正好號完脈,很明顯地舒口氣道:“已無大礙。”


    “什麽意思?”夜夢天忙道,“還有餘毒?”


    “夜公子別擔心,餘毒不多,再調理幾日,即可清除,”善水道長撤開手指,挪身退後,“待停車住宿,我便煎藥給金姑娘服下。”


    “什麽?煎藥?”金暮黎臉色一變,“你不會讓我喝苦藥湯吧?”


    蘭盡落麵露怪異,又有些想笑:“這幾日不都是喂藥湯驅毒?”


    “不可能!”金暮黎幾乎斬釘截鐵,“那玩意兒我一喝就吐,怎麽可能……”


    陡然瞧見易錦皺起眉。


    又瞅夜夢天抿著唇,垂眸凝望手中茶盞,好像盞中有花兒似的。


    她似乎從幾人微妙表情中明白了什麽:“你們……誰灌我吃的藥?”


    易錦瞧向蘭盡落:“我幫姐姐煎藥,昱晴川端來的,說是你喂姐姐服下,蘭大哥,昱晴川沒有撒謊對不對?”


    昱晴川生怕被冤枉,連忙喊道:“我沒撒謊!藥就是遞到蘭大哥手上的!”


    “藥是遞到了我手上,不過……”蘭盡落看向夜夢天,“這差事是被夜教主落實的。”


    夜夢天淡淡道:“誰喂不都一樣?難道還有什麽區別?”


    易錦一雙漆黑的眸子裏頓如星火燎原,閃動著騰騰怒意,直刺夜夢天的目光猶如鋒鍔抵頸:“那請問夜教主,你到底是怎麽喂藥的?”


    夜夢天依然垂著眸,隻是指腹開始摩挲茶盞,鎮定而坦然道:“喂不下去,隻能捏著嘴巴強灌。”


    “是麽,”易錦冷冷的聲音裏飽含怒火,“可你從未說過藥喂不下去!”


    “既能灌到她肚子裏,何來喂不下去?”夜夢天抬眸瞥他一眼,“你這話也太奇怪。”


    “你!”易錦氣極,轉向蘭盡落,“那蘭大哥,他喂藥時,你和昱晴川在不在場?”


    昱晴川又叫道:“我不在!”


    蘭盡落對憨貨感到頭疼,卻也不能實話實說:“自然是在的。”


    易錦這才鬆了一口氣。


    若夜夢天單獨給金暮黎喂藥,而她又喝不下去,夜夢天難說不會使用他想到的那種方法。


    那種令人臉紅心跳的方法。


    蘭盡落怕他揪著自己不放,抬腿挪臀地爬到鐵幾旁,招唿昱晴川道:“憨貨,把炸餜子拿些出來,我餓了。”


    “好,”昱晴川打開一個油紙袋,將裏麵油炸的麵製點心倒出近半入盤,“午飯才吃兩個時辰呢,蘭大哥你怎麽又餓了?是中午沒吃飽嗎?”


    “嗯,”蘭盡落敷衍著拈起餜子塞到嘴裏,故意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道,“住宿時再多買些零食。”


    吃貨喜滋滋,連聲應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反派大佬在異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流二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流二少並收藏反派大佬在異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