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暮黎陷入被動。


    四個人,三落其手,總不能不救,且自己懷裏這個也暈著。


    還不知中的什麽毒。


    正要現身,年灞泠踏著皮靴走出來,神色冷峻:“你做了什麽?”


    金暮黎微微一愣:她沒參與?


    年江春咯咯脆笑:“當然是幫姐姐玉成其事啊!”


    又輕哼一聲,“既被姐姐看上,斷沒有就這麽放他離去的道理。”


    年灞泠看著她:“我問你下的是什麽藥。”


    “姐姐別怕,隻是普通迷香而已,死不了人的,”年江春笑嘻嘻道,“那可是我姐夫,我怎會害他性命呢。”


    “為安他心,飯菜我都試吃了一遍,並無不妥。”年灞泠目光不移,依然盯在她臉上,“你是怎麽做到的?”


    “姐姐你真傻,咱們芳草城這麽多香花香草香樹,又不是隻給人觀賞聞香的,部分品種還有別的作用呢,”年江春朝屋內抬抬頜,“比如今晚用的這個,單獨聞沒事,但若配上家裏這些棻木家具及清酒,幾經混合,就會變成迷魂香。”


    年灞泠微有薄怒:“你這段時間成天待在家裏,就是在琢磨這些個不入流的東西?”


    “什麽入流不入流,隻要方便好用,能幫我們達成心願,不就行了?”年江春反駁道,“難道明明有好幫手,卻要白白擱著浪費不用?”


    年灞泠欲再斥責,卻被年江春搶先哄道:“好啦好啦,二姐別生氣啦,若沒有妹子我,這麽好的極品男人可就跑掉再也找不到啦!你與其在這兒花時間教訓我,不如趕緊抱著你的如意郎君迴屋,冬宵一刻值千金呢!”


    “你……”年灞泠的臉色紅了紅,沉默半晌,還是拒絕不了這份令人心動的禮物,低低道,“那他……什麽時候能醒?要不要服用解藥?”


    年江春卻未答話,而是抬頭看向屋脊:“上邊的,是不是易錦公子的未婚妻?下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


    “誰?”年灞泠霍然四顧,“易錦的未婚妻?之前怎麽沒聽你說?”


    “我說了,你必要讓我將人還迴去,我哪敢說?”年江春不確定對方在哪座屋脊,轉著眼珠子邊尋邊高聲喊話,“他們不承認你是個沒用的慫女人,易錦去茅廁又許久未歸,想必是你來了。既然來了,那就現身吧,畢竟這麽多同伴落在我手裏,你總不能見死不救。”


    金暮黎本想將易錦留在屋脊上,可想想丫頭片子如此詭計多端,倒不能不防是不是調虎離山,畢竟這是她的地盤,讓人趁機上屋脊搜尋易錦,太容易。


    所以思慮片刻,還是抱著人一起出現在姐妹二人眼前:“你們簡直是色膽包天,為了男人,竟無所不用其極!”


    年灞泠的臉色變了變。


    “二姐別理她,她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年江春哼道,“老鼠似的在上麵躲躲藏藏,最後還不是要出來。”


    金暮黎道:“你們不敢害命,我出不出來,其實都一樣。隻是年灞泠,”


    她微微轉向挽著高髻、腳蹬鹿皮靴的女子,“你對夜夢天使用這種卑鄙手段,除了能得到他的身體,還能得到什麽?不但得不到他的心,等他醒來,還會厭惡你,看不起你,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見到你!”


    她幾乎一字一頓,“因為被女子設計或強迫,是男人最大的恥辱!”


    年灞泠渾身一震,臉色瞬間蒼白。


    金暮黎本想再追一句“他會恨死你”,可想了想,又把這句話吞了迴去。


    因為不是所有女子在對待感情時,都和她一樣幹脆利落,有那麽一小部分人就是心理有些扭曲,寧願被男人咬牙記恨,也不願意被其忽視或忘記。


    令人想不通的奇怪。


    年江春哼道:“設計他的人是我,關姐姐什麽事?要恨要厭惡都衝我來好了,怕什麽,我又不喜歡他。”


    金暮黎諷笑道:“你認為夜夢天會蠢到連最基本的東西都想不到嗎?若你二姐什麽都不做,隻靜靜等他醒來,那麽,一切都可挽迴,他會相信藥是你下的,和你二姐無關。可隻要年灞泠按照你的設想去做,無論你們怎麽解釋,在他眼裏,年灞泠都是下藥之事的同謀,因為潔淨女子,不會趁他昏迷強他的身!”


    年灞泠心髒猛抽,後退一步。


    她不是那種不幹不淨的齷齪女子。


    她也不能讓夜夢天以為她是那種肮髒的人。


    她隻願給他留下美好印象,讓他即便離開,以後也永遠記得有個叫年灞泠的姑娘,在芳草城思慕著他。


    “解藥,馬上給他服下解藥!”年灞泠上前抓住年江春的手臂,“春兒,快拿解藥給他們服下!”


    “姐姐!”年江春不可思議道,“這麽好的機會,你、你……你昏頭了嗎?”


    “昏頭的是你!”年灞泠厲聲道,“你若不想姐姐受世人恥笑,身敗名裂,就立即把解藥拿出來!”


    她的手指無形中加了力氣,年江春被捏得胳膊生疼,氣惱道:“好,好,姓金的,金莊主,你有種,算你狠!”


    金暮黎沒迴嘴。


    她知道,年江春的藥不會像她說的那麽簡單,否則不可能隻有他們四個人倒下,而不知情的年灞泠卻沒事。


    那藥裏定然還有別的東西。


    或者,下藥方式裏還有別的操作。


    年灞泠一時沒想到,隻是因為注意力放在了妹妹不學好的事情上,被她琢磨勾欄院才用的下作之物驚到了。


    老實說,這個丫頭片子不簡單。


    但聰明盡用在了歪門邪道上。


    一個官家女子,竟然喜歡研究黑幫裏的玩意,這他媽真是……好笑,諷刺。


    年江春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做到這地步,隻要把夜夢天弄到床上,就算徹底的大功告成,卻被金暮黎幾句話輕鬆毀去,自是萬般不甘心。


    她咬牙暗恨往門裏走,卻在這時,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忽然叫停她的腳步:“春兒,等等!”


    所有目光都朝來人盯去。


    “大哥?”年江春詫異道,“你怎麽來了?”


    大哥?


    他就是年灞泠和年江春的嫡親大哥、在錢莊管事口中既無才學亦無頭腦的平庸男人?


    金暮黎瞧著他,有些不妙感。


    果然,那個子比年灞泠高不了幾分、大概隻有一米七的瘦小男人道:“我來找你有事。”


    年江春的表情更加意外:“什麽事?”


    瘦小男人道:“跟你借幾個人。”


    他背著手朝屋裏抬抬頜,“這幾個人對大哥有用,還望春兒能將他們交給大哥,一晚就好,明日便還你。”


    年江春麵色有些古怪,看了眼年灞泠,沒拒絕,也沒答應。


    年灞泠笑著朝瘦小男人走近幾步,溫聲道:“大哥,你上次跟我借了兩個人還沒還,怎的又跟春兒借人?能不能跟妹子說做什麽用?”


    年江春聞言,眨眨眼,沒吭聲。


    金暮黎直覺有些不對勁,不由左手抱緊易錦,右手扣向鞭柄。


    “啊?”瘦小男人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啊,就是因為人手不夠用,才來跟春兒開口,你們~~”


    “你不是我大哥!”年灞泠陡然打斷他,厲聲道,“你是誰?”


    “我不是你大哥?”瘦小男人似乎氣笑了,“泠兒你在胡說什麽,我不是你大哥是誰?”


    自家屋裏,剛才又在陪喜歡之人用飯吃酒,是以年灞泠身上並沒有武器,她疾速退後幾步,大聲厲喝:“拿下!”


    院內護衛立即聽令,執刀圍上去。


    “泠兒這是做什麽,”瘦小男人皺起眉,“不過是借幾個人,不想借也用不著動手吧?”


    “你還裝?”年江春大叫道,“大哥從不喚我春兒,更不叫二姐泠兒!”


    年灞泠死死盯著他:“我也從未借人給你!”


    她目眥欲裂,“你到底是誰?把我大哥弄哪裏去了?”


    “唉!”瘦小男人歎口氣,嘖嘖兩聲,“果然沒有經過潛伏的臨時冒充,就是容易被人發現,早知如此,就不浪費這麽多口舌了。”


    了字剛落音,便兩掌齊出,迅疾拍向幾名護衛。


    掌風裏赫然帶著濃濃藍色靈氣。


    “高階藍靈士?”


    年江春姐妹倆的臉色皆是一變。


    護衛們的武級本也不算低,然而在高階藍靈士麵前,卻不堪一擊,隻聽嘭嘭幾聲,便陸續飛出,撞在院牆上,跌落在地,哇哇吐血。


    “春兒快跑!”年灞泠綽起一根不知誰豎在牆邊的木棍,一邊上前應敵,一邊急聲道。


    “姐姐不要!”知道年灞泠武功級別的年江春失聲大叫。


    “不自量力!”頂著年家嫡公子年斐然麵皮的男人冷笑一聲,未待年灞泠近身,便將她斷線風箏般拍了出去。


    年江春見姐姐撞在廊柱上彈落在地,身受重傷口吐鮮血,卻還艱難爬起,想要保護她,不由雙眼泛紅,赤手空拳衝了上去:“小爺跟你拚了!”


    “不要!”年灞泠虛弱低唿,卻知自己根本無力阻止,她目露驚恐與絕望,“春兒快走!春兒~~”


    話語戛然而止。


    年江春被金暮黎一腳踹迴,摔得正好卡坐在門檻上,即使穿著厚冬衣,也疼得齜牙咧嘴。


    “趕快將所有人弄醒,多幾個戰力,否則今夜你們年府的人定要死無葬身之地,一個也跑不掉,”金暮黎冷聲道,“這裏交給我,快去!”


    “你?”年江春看看“年斐然”,再看看她,目光懷疑,“他可是高階藍靈士,你能打得過~~”


    瞳孔一縮,後麵的質問話語陡然噎在嗓子裏,張著嘴巴不得出。


    年灞泠同樣大吃一驚:“紫靈士?”


    金暮黎鞭風唿嘯,順鞭繚繞的,正是象征宗師級別的紫色靈氣。


    “年斐然”的臉色也是驟然一變,倏地跳開,閃身疾避。


    卻也隻是避開因距離而未抽上身的血鞭實體,淩厲鞭風卻躲不過去,背部挨了一擊,打得他呲牙痛嘶。


    藍靈高階雖厲害,在紫靈士麵前卻不夠看,絕對是碾壓性的實力,隻有給人提鞋的份兒。


    “你死了嗎?還不快去給他們服解藥!”金暮黎怕對方有更強大的外援,厲聲喝道,“再拖延我先抽死你!”


    年江春忙不迭爬起來。


    “年斐然”已掠上牆頭,疾速逃遁。


    金暮黎沒追。


    當務之急,是先將易錦救醒。


    可待她將人抱進屋裏,被年江春喂下解藥,四個人卻遲遲不醒。


    金暮黎一把揪住她的衣衫,目露殺氣:“到了此刻,你還想害他們?!”


    “沒,沒,我沒害他們,我給他們吃的真是解藥,”年江春快哭了,“我也不知怎麽迴事,這明明就是合眠散的解藥,怎麽會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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