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狂舞,血狼鞭翻飛厲掃,抽得眾惡徒鮮血四濺,鬼哭狼嚎。


    他們中也不乏高武之輩,綠色靈氣隨那魚骨般的兵器利刃,兇靈般朝金暮黎迅猛刺去。


    然而兵器向來都有一寸短一寸險之說,若不能在短時間內洞察長兵器的弱點,便會處處受製。


    何況金暮黎還是藍靈士。


    一個正處於癲狂狀態、麵目猙獰的藍靈士。


    血狼鞭靈蛇瞬至,纏在那節節魚骨間的空隙裏,“嗖”地奪走兵器,再迅速欺身一腳,踢碎其丹田。


    “你、你好惡毒!”那綠靈士倒飛後跌落在地,一手捂著腹部,一手勉強抬起,指著金暮黎,眼睛裏滿是恨意。


    靈士丹田被毀,便是廢人一個。


    連無級武者都不如。


    金暮黎聽不見任何聲音,似能將人吸入無底深淵的幽黑眼眸中,隻有鋪滿鮮血的殺戮。


    她一鞭抽開圍上來的淫鬼惡徒,跟上一腳,狠狠踩在那人胸口,讓他連被仇家淩辱報複的廢人也當不成。


    半聲悶悶慘叫,腳下便活人變死屍。而那被順便甩出去的魚骨兵器,則從前方武者心口穿過後,淩厲之勢不減地又將後麵的人穿胸透背,最後刺進第三人的身體,沒柄而入,才堪堪停住。


    終於沒能戰勝好奇心的弋菱歌,與為了陪他而脫下月白長衫、特意換上黑色夜行衣的顧清央,屈身蹲在稍遠處的高枝樹杈上,一邊偷看,一邊心驚膽戰冒冷汗,卻目不轉睛,無心擦拭。


    那人數對比懸殊、卻反過來幾乎一麵倒的瘋狂屠殺,讓弋菱歌非常感謝自己,謝自己選了這麽個隱蔽之地,不然,若被那化身為魔的女子無差別攻擊,豈不要白白丟了性命?


    而此時的他也因親眼見證,知道傳聞與事實唯一有出入的地方,就是金暮黎月圓之夜、紅鞭見血時的發色。


    什麽鮮血襯托月光的白、月光襯托鮮血的紅,什麽月色和血色在某個瞬間相融,那頭此刻同樣盡顯淩厲煞氣的長發,分明已由雪白莫名變成詭異的黑。


    人們隻是根據她的原本發色,生出臆想推斷,卻完全想不到它能變化!


    然而,令他和顧清央更加震驚的事,還在後麵。


    隨著活人越來越少,屍體越來越多,金暮黎的發色又由黑色漸漸變為灰色,再由灰色緩緩恢複成雪白。


    也就是說,灰,隻是一個過渡。


    兩人扭頭互視,皆從對方眼中看到駭然。


    而發色迴到常態的金暮黎,頭腦亦漸漸清明。


    看著滿地屍體,原本因極度痛苦而猙獰扭曲的臉,慢慢恢複成麵無表情。


    手執血鞭,抬頭望月。


    它依然高懸著,那麽皎潔。


    因非人疼痛而汗濕的衣衫,已經被風吹了個半幹。


    “出來吧。”她忍著濕粘,淡淡道。


    弋菱歌和顧清央麵麵相覷。


    難道被發現了?


    可她並未點名道姓,也沒看這邊,應該不是說他們倆吧?


    莫非還藏有其他人?


    “這裏並非封閉環境,想來你已安排人手,將逃出去的漏網之魚截殺殆盡。”金暮黎的聲音打破了二人幻想,“答應我,今晚所看到的一切,半句不要傳進第三人耳中,免得讓我為難。”


    弋菱歌渾身一個激靈,抹抹額頭上的汗,躍下樹杈粗枝,卻隻站在樹下,未敢靠近:“好。”


    一字之諾,沒有滔滔不絕的發誓。


    金暮黎飛鳥般掠身而去。


    跳落地麵的顧清央望著很快遠去的背影,神情複雜而疑惑:“她到底……”


    話未說完,弋菱歌卻知他要問的是,金暮黎到底什麽來曆。


    “我也不知道,”弋菱歌搖搖頭,忽然收迴目光看著他,“好奇心害死貓,我覺得我們以後還是改改比較好,你說呢?”


    顧清央無語。


    哪兒跟哪兒啊。


    心癢了許久、這次實在忍不住偷偷摸摸跑過來看個究竟的是你好不好?


    弋菱歌嘴裏說著改,腿卻不聽使喚,明明該立即離開的,反倒借著月光,走向那邊死相各種難看的滿地屍體,還在彌漫著濃濃血腥氣的地方望了一圈後,搖搖頭道:“真是慘不忍睹。”


    有被抽斷脖子的,有被抽廢丹田的,有被震碎心脈的,還有被卷起砸下摔成一攤爛泥的,五花八門,死相各異。


    “冷血石心無情手……”顧清央低低歎息,“這下才算是真見識了。”


    兩人感歎一會兒,徑自轉身,並未收拾。這些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死不足惜,待消息一傳出,不僅百姓拍手稱快,官府也不會死查不放、追究到底。


    不過,為免有漏網之魚,他和顧清央還是將所有房屋院落都細細搜索一遍、確定再也沒有活人後,才離開。


    金暮黎滿身疲憊。


    不是殺人殺多了累的,而是世上最難忍的疼痛所致。撕心裂骨也就罷了,還特麽不止一種,真是生不如死。


    但奇怪的是,即便如此,在那極度難熬的痛苦過程中,她也從未有過自殺的念頭。


    殺人後,身體既疲累,又虛脫,也依然不曾出現一死了之的想法,隻想馬上洗澡休息,沉沉一覺睡到自然醒。


    弋菱歌和顧清央隻見她殺人,卻不知她在殺人之前承受過什麽樣的疼痛。


    那是真正的酷刑,真正的煉獄。


    他們隻看到她的嗜殺與狂暴,不知她此刻多麽希望有個真正關心她的人在身邊,哪怕不強大,就像前世義弟那般。


    想到這,她歎了口氣。


    義弟早就死了,卻未如她一樣魂穿另一個世界。


    他是她前世的救贖,今生的奢望。


    她碰過許多少年,卻唯獨沒動他。


    不動,是因為不想,亦不敢。


    他是她心裏的陽光,她的溫暖。


    她怕自己一碰,陽光就會消散。


    沒有了那絲陽光,她的心,就會再度沉入無邊黑暗。


    可終究,他還是死了,為她擋槍而死,死在了她前麵。


    她的陽光沒了,世界坍塌了。


    她瘋了般為他報仇,不顧一切,幾乎去掉半條命。


    也就在那時,一個相貌酷似義弟的少年出現在她眼前。


    她知道這是人為安排的,卻出於信任,接受了那份苦心,留他在身邊。


    然而還是栽了,因為那個根本無法替代的替代品栽了……


    “還不快跑,杵在這裏等死啊!”離城隻有五裏時,一聲似乎有些熟悉的大吼打斷了她的思緒,“你是不是希望有人從天而降來救你?啊?那我告訴你,別他媽癡心妄想了,趕緊滾!”


    金暮黎的身形微微一頓:易融歡?


    他怎麽在這裏?


    聽那兵器交擊的聲音,是跟人打起來了?


    嘿,打得好,那家夥就是欠收拾。


    不關她的事,她才不會管。


    可隨後的另一個聲音卻徹底讓她停下了腳步:“要走一起走!”


    易錦?他怎麽也在這裏?


    “老子走你媽啊?還不快滾?”易融歡好像是急了,暴怒之下,竟口不擇言地粗聲斥罵,“天都沒亮,金暮黎那死娘兒們在城裏,你還指望著她來救你不成?趁早死了那份心,能逃一命是一命!若能活著,就好好練功,將來為我們全家報仇,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不好,易錦有危險!


    金暮黎眉峰一凜,不假思索地朝發聲地迅速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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