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馬車已經備好,小的扶您上車迴府”道觀門外一位仆人打扮的年輕人見那位玉人公子出門來,急忙迎上前來半躬著身子侍候道。


    正值午時,眾人們都從觀裏紛紛走出準備各迴各家,各找各媽。因為第一天相識的原因,不,應該是第一次見麵的原因,大家在同一個先生堂下同學了半晌,卻依然互相之間還很陌生,畢竟這個年頭還不流行老師讓新同學自我介紹的流程,所以大家都是在散學出門時才互相作揖,笑嗬嗬的自報家門並詢問對方寶居何處姓甚名誰之類的。


    “敢問兄台大名,府居何處啊?”李柯本無意參合這些互換名帖的寒暄交際,畢竟他跟這群人在思想上還是有很大隔閡的,還不能達到從善如流的地步,所以無精打采的徑直出門打算迴家看看中午吃什麽,涼皮還是肉夾饃呢?再來瓶冰峰就齊活了!


    想到吃上,李柯大概是忘了自己此刻的處境。但這並不能阻擋李柯白日做夢一樣的臆想,就在這美好的使人口中生津之時,卻被這一聲驚著了。


    李柯抬頭一看,原來正是這位富家的玉人公子,李柯驚詫到:“啥?你說啥?”玉人公子再次緩緩一揖,重複了剛才的問話。


    李柯不知該如何迴答,初次相逢有必要據實相告麽,但再一想,據實相告又何妨,這年頭撒謊可是很嚴重的道德問題,於是便緩緩迴揖道:“小弟李柯,寒舍就在董城村南莊。”


    “小弟海鳴竹,家居臨平郡,你我日後便是同窗之誼,還望兄台多多賜教”玉人公子自報家門迴道。


    李柯心想,這廝有病吧!我又沒問你姓甚名誰,也不關心你家住哪裏,至於以後麽,再說吧,誰知道你是否是可交之人呢!


    想歸想,古人的禮儀還是很重要的,李柯忙忙迴應:“哦,原來是海兄啊,久仰久仰”!


    握草,李柯話剛出口就被自己惡心到了,這也太假了,客氣歸客氣,哪來的久仰呢?你不過才來到這個世界幾天而已!玉人公子麵露難色的迴應,很顯然他也注意到了這奇怪的“久仰”二字,但還是不失禮貌的道別上車向西邊離去了。


    因為呂家兄弟家在東莊的原因,所以從道院出來後並沒有和李柯一起,哥倆向李柯笑咧咧的揮揮手就徑直向東邊迴了,而李柯也不急不慢的往南莊迴家的方向走去。


    迴到家裏,李孝正並不在家,李柯去廚房不帶期望的隨意翻開鍋蓋一看,果然,沒有驚喜,還是一鍋粟米粥,嚴謹點說,應該叫稀粥,並沒有比昨日的米粒多多少,李柯不明白為什麽,雖然就算很稠的粥他也未必喜歡,但此刻還是要為為什麽還是這麽稀而鬱悶,畢竟昨日是因為沒米下鍋,可是後來明明已經從呂二伯家背迴半袋粟米了,累得唿哧唿哧的,結果今天似乎跟昨天並沒有什麽不同,李柯有些煩躁,也沒有什麽胃口吃,便迴屋躺下了,躺下並不是因為疲憊,而是因為莫名的煩躁,這種煩躁並不是來於物質基礎,而是來源於精神、思想、心理和情感部分。


    李柯是孤獨的,無比的孤獨。他仿佛是站在上帝的視角俯視著這個世界,但上帝也是孤獨的,如果無法參與這個世界的話。李柯有點孤獨,更加思念前世的親人和朋友了,在前世和親友們有些意見不合的時候總是爭吵的麵紅耳赤,說著什麽“你不懂我”之類的話語,那會也感到孤獨,但與眼下相比,李柯瞬間覺得自己前世是真矯情了,這裏才是真孤獨,真的沒人懂他,前世心心念的大唐盛世,自己真來了,原來還是這副囧樣,驚不起一絲漣漪。李柯越想越煩,躺著的身子也無法安靜了,一個側身起來,洗了把臉,準備出去轉轉,畢竟這個世界很大,自己不能因為眼前這個小村莊裏兩三天的見聞而否決這個時代。


    李柯無聊的向村外走去,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村裏除了偶爾碰到的農戶,再也沒什麽人,而李柯也並不認識這些人,隻是碰了麵互相禮貌性的笑笑點點頭,不知走了多久,李柯走到了村外的田邊,這裏視野很開闊,李柯找了一塊地勢稍微凸出的坎梁梁站上去,放眼望去,一望無垠的田野使之心情暢快了很多,果然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遠方的詩和田野。


    遼闊的關中平原壯美的山河,遙見南邊那巍峨的秦嶺山脈橫貫東西,那太白山上的皚皚白雪閃爍著千年的光彩。


    李柯的前世也曾了解過秦嶺,了解過太白山,了解過終南山及秦嶺的72峪,每一處都是他所向往的人間仙境,隻是前世的疲於奔命,縱有全世界最發達的交通網絡,他也還是沒有去過任何一處,這是前世那個發達卻隻能苟且加班活著的記憶。


    而現在,他就腳踏著這片神聖的土地,這裏是世界的文化經濟中心,這裏有漢風唐韻,這裏是華夏民族交融衍生的地方,黃河流域的黃帝文化與渭水流域的炎帝文化在此融合發展,這裏是古老中華的誕生地。


    李柯想到這些不禁感慨萬千,在為這個民族自豪,也在為自己的渺小而傷感,望著壯美的山河,還有那漸漸西下的夕陽,李柯不自覺的大聲吟道“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李柯此時的狀態契合這首詩的意蘊,沉鬱的心情出來,看見夕陽西下的惆悵…


    “好詩、好詩…”李柯耳後傳來一陣叫好之聲,迴頭看去,一位青衣長袍的人邊拍著手叫好,邊走向自己而來。


    李柯來了幾天,也懂得了些許唐人禮數,凡是能穿長袍的絕不是莊稼漢人,所以夕陽下泛著光並看不清來著臉龐的情形下,還是趕緊禮貌的作揖問好“慚愧,慚愧,小子一時妄言了,前輩謬讚了!”


    “哈哈哈…你這娃子倒是謙虛的緊,說你好詩便是好詩,隻是你小小年紀,怎會做出如此深沉之詩啊?”


    李柯忙解釋“前輩誤會了,此詩並非我所作。”


    來人一怔:“哦?快說說是何人所做,我定當前去切磋請教一番!”


    李柯傻眼,本來隻是想誠實的告知清楚此詩並非自己所做,自己還不至於不要臉的竊取別的的詩作,放在前世,這叫抄襲,是違反著作權法的,盡管這個時代還沒有此類法律,也不會有人來拆穿自己,畢竟此詩的原作者要到200年後才出生,可是前世的法律意識和道德規範迫使李柯不能這樣竊取別人的作品占為己有。


    但是,眼下這種情況,又該怎麽迴答呢?難道告訴他這首詩是200年後的一位叫李商隱的使人所作嗎?顯然這種說法會讓來人覺得更荒謬,自己也將陷入更深的泥潭,因為你該怎麽解釋200年後的詩作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綜合考慮,李柯打算撒謊了,因為此刻沒法不撒謊,難道你要告訴來人自己是一千四百年後的人嘛!別人不給你一嘴巴子抽醒說你犯神經才怪。


    李柯頓頓衣衫道:“此詩乃一位遊方道人所做,小子隻是碰巧遇到了,便學來了幾句,不想讓前輩您見笑了!”


    來人聞聽歎到:“原來如此,想必定是世外高人啊”。


    幾番對話中李柯也漸漸看清了對方的麵孔,約莫三四十歲,中等身材,偏瘦弱一些,一雙透著無限智慧的眼神,隆起的頭發上戴著一頂黑紗飛雲帽。一身青鸞衣袍蓋過腳尖。看這打扮也不像村裏的地主富戶呀,這氣質一看就不是鄉下人,也不像商人,因為商人的眼神不會如此有神,多是閃爍不定那種才對,難道是官家的人?


    李柯暗暗想著,想到此處有點驚喜也有點恐懼。驚喜是因為他來到這裏除了見過村裏的莊稼人就是玉華觀的老道士了,外麵的人還沒見過,更別說是官家的人,恐懼的是,這可是封建帝王專治的社會,人比法大。


    說你死你就得死,無罪也得死。所以自己應該謹小慎微的活著,哪怕老老實實做個農戶,也不能出頭攤上官家的事,雖說現今是曆史上難得的貞觀清明之治,民風單純,百姓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這對於李柯來說,都隻是前世曆史老師和曆史課本上講的,並不代表沒有一絲漏洞,所以自己一定要隱藏鋒芒,不可當出頭鳥,那樣就真的朝不保夕了。


    “你這娃子發的甚楞啊?”來人見李柯兩眼無神,似有心事的樣子,不免好奇問道。


    李柯一個激靈緩了過來,慌忙說到:“沒,沒,小子沒有發愣,小子隻是想怎麽在村中沒見過前輩,相比前輩不是董城村人士吧?”


    來人一聽哈哈大笑:“哈哈…娃子說的不錯,我從長安城來,準備去西邊漆水河畔的龍岩古寺拜會一位故人,路徑此處,聞你吟的一首好詩,便停下與你聊上幾句。”


    李柯聞言,腦子裏迴想起上次被老爹揍得跑出去避難的漆水河畔,自己確實看到過對岸山巔之上有一類似寺廟的建築,便迴道:“哦,原來如此,小子胡言亂語耽誤前輩行程了,贖罪贖罪”。


    “哈哈…你這娃子,哪來的罪過呀,是我自己經過,被你的詩句吸引而來罷了,再說這時辰已不早了,恐天黑行路不便,正打算今晚就在這裏暫住一晚,明早再啟程。”


    天色已晚,李柯與那人互道別過之後便匆匆迴家了,到家時,李孝正已經迴來在家了,李柯進門他隻抬頭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麽別的話,隻見他坐在小矮凳上一手拿個木頭,一手拿著斧子在輕輕的劈著,那木頭在他的手裏已經被劈的像洗幹淨的白蘿卜那樣,頭部稍尖,身子圓咕隆咚,李孝正邊劈著,還不時停下拿起來橫瞅瞅豎瞅瞅,好像很專心的樣子。


    李柯看不懂老爹在搞什麽,他正想問問老爹這是啥玩意時,老爹先說話了:“瓜娃子,快點休息吧,明早還要早點去觀裏讀書嘞。”聞言,李柯收迴了想說的話,應了聲後就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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