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菲無精打采地從臥室走出來,來到餐桌前,就連牛排也無法勾起她的興趣。


    她拿起叉子,扒拉著盤子中的牛排,另一隻手托著下巴,有氣無力道:


    “公司剛給我打電話,說讓我先休息半個月,等半個月之後看看情況,如果沒事了,再讓我複播。”


    我點點頭,沉吟了幾秒,小心翼翼地說:“這段時間你確實挺累的,先別想其他的了,好好休息,這些事最後都能過去。”


    對她來說,現在任何語言都過於蒼白,她麵無表情,沒有迴答。


    我和她都默默無語,整個家裏鴉雀無聲,世界仿佛在這一刻突然靜止,氣壓仿佛變得極低。


    我心裏像長了草一樣群蛇亂舞,怔怔地盯著桌子上的小鍋,我突然覺得,生活就像被蓋上了鍋蓋,似乎想把我悶死在裏麵。


    林菲菲臉上麵無表情,仿佛被混凝土凝固住了,那個曾經快樂的林菲菲,好像再也迴不來了。


    我怔怔地看著她,突然覺得她很陌生。


    她這副樣子,我心裏也不舒服,可又不敢說什麽,她現在心情惡劣到了極點,根據我和她長期“鬥爭”經驗,多說多錯,兩個人相處,有時候得學會閉嘴。


    這次的事,對她打擊很大,林菲菲每天宅在家裏,除了下樓扔垃圾,幾乎足不出戶,宅地都快發黴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想陪她出去散心,可她似乎還在生我的氣,並不領情,每次我提議出去,她都直接拒絕,而且言簡意賅,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她的生活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她閑在家,每天除了看電視就是看電視,她在雲城也沒有朋友,就連她那兩個粉絲群,現在冷清了不少,他們都在群裏討論那個實習生妹子,頗有幾分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感覺。


    她就像一輛脫軌的列車,目之所及都是一地雞毛。


    我並不覺得她現在有多頹廢,既然被生活ko了,還不如先躺會兒,沒什麽可恥的。


    這個世界對我們成年人太不友善,一提到休息,無形中背上一種負罪感。


    我想開導下這丫頭,可每次一看到她渾渾噩噩的表情,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生怕哪句話說錯了,再給她惹毛了。


    思來想去,我決定救助“場外觀眾”。


    在雲城,和她關係最好的應該是周疏桐。


    周疏桐是我現在能想到的最佳人選。


    來到小院,我把訴求和她一說,周疏桐聞言當即答應下來:


    “放心,我拉著她出去散散心,吃吃飯,逛逛街。”


    我雙手合十,千恩萬謝。


    周疏桐唇角一揚,黑葡萄般的眼睛裏閃過一抹狡黠:


    “你先別忙著感謝,飯錢你報銷啊!”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當天下午,周疏桐成功把林菲菲約了出去。


    周疏桐出去了,總得有人看家,指望著唐楓一個人晚上根本忙不過來,於是我自告奮勇。


    整整一下午,我都心不在焉的。


    周疏桐能開導得了她嘛?


    還有,這丫頭心裏是不是仍然埋怨我?


    男明星的那些粉絲會不會善罷甘休?


    這些都是問題。


    我腦袋裏就像就餐者無數個線團,我試圖抓住它們一一解決,可剪不斷理還亂。


    我最近經常覺得,人生中自己通知的東西太少了,就像一朵飄在空中的蒲公英,隨風飄飄蕩蕩,至於落在哪裏,身不由己。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我蜷縮在靠窗的沙發上,望著外麵,心情無比惆悵。


    叮鈴鈴……


    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與此時憂傷的氣氛極不協調。


    我精神一震,以為是周疏桐傳來了喜訊,可拿起來一看,卻大失所望。


    電話是周薔打來的,心中雖然有些失望,可想起她這次幫了我不少,我心中泛起一陣波瀾,吸了口氣,把手機貼在耳邊。


    周薔甜軟的聲音飄進耳中:“喂,餘斌,這件事真不好意思,沒幫到你。”


    我趕緊安慰她:“別這麽說,你已經盡力了,很多事不是咱們能控製的。你給我打電話就是說這個?”


    周薔咯咯一笑,沁人心脾,有點兒熟女的嫵媚:


    “當然不是,上次帶貨合作很成功,我們想繼續找你合作!”


    我用力搓了搓臉,努力提起精神,笑道:


    “好啊!那還和以前一樣,不收坑位費,然後提成按百分之一,怎麽樣?”


    “沒問題,你們把樣品寄給我們吧!我們選一下,然後電話溝通。”


    正事說完了,她卻沒有掛電話的意思,我怔了下,狐疑道:


    “怎麽了?還有事情?”


    她笑聲中透著幾分狡黠,“你家裏地址給我一個唄!這快到過節了,我們公司要給合作客戶寄禮物,我給你家裏寄一份。”


    “寄小院就行,別這麽客氣。”


    “小院那份是給你那兩個小夥伴的,寄給你家的是專門給你的,比她們的都好。”


    我有些震驚,於是也沒多想,就把地址發給了她。


    接到周薔的電話,讓我從惆悵的情緒中掙脫出來,當窗外的雨停了以後,周疏桐也迴來了。


    “怎麽樣?”我快步迎上去。


    周疏桐把雨傘插進門口的收納箱,撣了撣防風服上的雨水,搖搖頭:


    “就那樣吧!總比在家悶著強!”


    這個答案讓我有些失落,雙肩耷拉下來,所有期待都在這一瞬間破滅了。


    周疏桐輕輕捶了我一拳,笑道:“你也別灰心,我和她聊過了,她知道其實你是為了她好,能理解,她就是挺煩的,不是生你的氣。事情已經這樣了,你也別老盯著這件事了,賺錢重要。”


    這個世界沒錢寸步難行,林菲菲這麽焦慮也是因為錢鬧的,她被迫各種妥協,所以說錢能解決絕大部分煩惱。


    我心中豁然開朗,這件事已經占據了我太多情緒,我就像被一張無形的大網包裹,我試圖掙紮,卻越勒越緊,直到無法唿吸。


    我也被負麵情緒牽著走了,仔細想來,還是把這些事看得太重,連賺錢都不香了。


    林菲菲的心情依然牢牢占據著我的心思,可我不能繼續沉淪下去,畢竟我對這個家最大的責任就是賺錢。


    把心思轉移到賺錢上,心情突然好多了。


    送走最後一個客人,我正在廚房刷碗,一陣香風忽然飄了過來。


    這陣香氣聞起來更像鮮花的香味兒。


    我轉過頭一看,周疏桐拎著一個裝滿鮮花和巧克力的抱抱桶走了過來。


    “這是……”


    她把抱抱桶推到我懷裏,嫣然一笑:


    “這是我做的抱抱桶,花都是從院子裏揪的,你抱迴去送菲菲,就說是你自己做的哄她開心唄!”


    凝望著她的笑臉,我心中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柔軟。


    她沒有多說什麽,可對我的好,像從肺腑裏掏出來的。


    我心裏感動的一塌糊塗,可臉上裝出一副談笑風生的模樣,“你這平時不是不讓別人動你的花嗎?總是因為我破例,這合適嗎?”


    她翻了個白眼:“不要算了,我送別人。”


    “要要要!哪能不要。”我嬉皮笑臉地接過來。


    她俏臉一板,“少臭貧,趕緊迴家吧!今天特意早關門,別浪費我感情啊!”


    我恍然大悟。


    本來以為早關門是因為客流少,原來如此。


    我心裏更感動得一塌糊塗,默默歎息,她注定成了我這輩子都還不起的債。


    或許就連老天都在幫我,今晚一路綠燈,以最快的速度趕迴家,林菲菲正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遊戲。


    能打遊戲也不錯,證明心情不錯。


    我把抱抱桶輕輕放在她茶幾上,她抬了一下頭,目光落在抱抱桶上,眼睛亮了一下。


    那束光雖然很微弱,可依然被我捕捉到了。


    我暗暗給自己鼓勁兒,柔聲道:“這個是送你的,希望你能開心一點兒。”


    她抬起頭,在蝶翼般的睫毛下,眸光幽幽,仿佛遙遠的星辰,給我一種可望而可不及的感覺。


    “你弄的?”她聲音依然啞啞的。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從實招來:


    “其實是疏桐弄的,她讓我拿迴來哄你開心!當然了,我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林菲菲“切”了一聲,雖然依然冷言冷語的,但眉眼間多了幾分舒展。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終於看到了希望。


    她把抱抱桶摟在懷裏,低頭嗅了嗅,輕聲道:


    “謝謝你們,我很喜歡,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你給我點兒時間。”


    “嗯嗯好,我知道。”


    “你不用太操心我,我就是心情不好。”


    “菲菲……”


    我還想說什麽,但被她打斷了,“你想說什麽,我都知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能給我點兒時間,好好緩一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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