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我緊張,每次林菲菲用“商量”的口氣和我說話,我總覺得她在打什麽不靠譜的主意。


    “你說。”


    林菲菲笑盈盈地抬起頭,“今天是中秋,周疏桐晚上一個人過中秋,是不是有點淒慘?要不晚上把她喊過來一起吃飯!”


    我心髒揪了起來,有些遲疑。


    林菲菲這麽一說,的確讓我這顆憐香惜玉的心開始蠢蠢欲動,可一想到我爸媽對周疏桐的態度,我怕他們把周疏桐拿來和林菲菲做一番比較。


    “不了吧!要不然我爸媽又該瞎琢磨了。”


    一番沉吟過後,我選擇實話實說。


    林菲菲嘴角慢慢爬上了一絲笑容,迎著陽光,她的笑容更加燦爛。


    “我覺得沒什麽。我現在已經習慣了,他們願意比就比吧!隻要別當著我麵說出來就行。”


    林菲菲頓了一下,繼續遊說我:


    “現在她和你都是搭檔了,而且她來了以後,直播間的業績確實做得不錯,你明知道她一個人過中秋,我覺得於情於理,你都應該把她叫過來,一起過中秋。”


    我被林菲菲打動了,她都不在乎,我還怕什麽?!


    我點點頭,“好,那我和她說。”


    迴到家,我給周疏桐發了一條消息,約她晚上來我家吃飯,但出乎意料,她居然拒絕了。


    我把手機遞給林菲菲,“你看,她說晚上有約了,和幾個姐妹出去吃飯。”


    “那好吧!有人陪她就行。”林菲菲明顯鬆了口氣。


    我和林菲菲從下午就開始忙準備,我爸看廚房裏忙得熱火朝天,背著手,邁著小碎步,像領導視察一樣走了進來。


    “今天怎麽這麽多菜啊?”


    林菲菲抬起頭甜甜一笑,語氣柔柔:


    “今天不是中秋節嘛!我們想多做幾道菜,晚上咱們家好好熱鬧熱鬧。”


    我爸愣了一下,脫口而出:


    “啊?不行啊!晚上我們老兩口不在家吃,你們不知道嗎?”


    “什麽?”


    我手裏的刀頓時停下,抬起頭,愕然地看著我爸:“您和我媽去哪啊?”


    我爸撓了撓頭發,歎了口氣:


    “可能你媽忘記告訴你們了,今天晚上你大姨約我們去她家過中秋,你大姨兒子不是在大都買房了嘛!你大姨帶著你二姨也來大都了,聽說我們也在,喊我們過去吃頓飯,順道給暖房。”


    熱鬧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空氣中多了一絲絲尷尬的味道、


    林菲菲為了中秋家宴,從早晨就開始準備,如今卻被潑了一盆冷水。


    她眸光微黯,眼底染上了幾分苦澀,卻沒說什麽。


    我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底,這種苦澀的感覺像會傳染一樣,我頓時覺得胸口酸澀,心裏就像破了一個洞,空空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了笑,試圖說服我爸:


    “大中秋的,都是闔家團圓的時刻,去別人家不好吧?再說了,您和我媽都好幾年沒和我們一起過中秋了,這迴難得湊一塊……”


    這時,我媽從廁所出來,我說的這些話,剛好落入她的耳朵裏,她笑容滿麵地走過來:


    “我和你大姨,二姨都約好了,明天順便坐他們車迴去。要我說,你們倆也別忙活了,都去你大姨家吃飯。”


    說罷,我媽的視線落在林菲菲臉上,眼中笑意更濃:


    “我兒媳婦這麽漂亮,隻要菲菲一去,立刻秒殺她們的兒媳婦。”


    林菲菲依然低著頭,有條不紊地洗菜擇菜。


    她的側顏輪廓如畫,但微微下垂的眼角,帶著幾分憂鬱,靈動的眸子此時像被厚厚的雲層遮蓋,隻剩下一片寂寥。


    精心準備了半天,到頭來換來的確實一場空,換誰可能都難以接受。


    她臉上那份黯然,就像那個琴弦上滑落的音符,太讓我心疼了。


    我也覺得心中煩躁,想一家人過個中秋,都成了一種奢望,擺擺手,直接拒絕:


    “我們不去,你們想去就去吧!我給你們打車,迴來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再給你們找車。”


    老兩口一點都沒看出來林菲菲情緒不對,或者說根本視而不見。


    我爸點點頭:“嗯,那我和你媽先去收拾。”


    說罷,他們二老轉過身,直接迴房了。


    他們走後,林菲菲抬起頭,和我對視了一眼,她沒說什麽,但幾縷發絲在她額前飄動,掠過她的臉頰,留下淡淡的陰影。


    我忍不住抬起手,將她額前漂浮的幾縷碎發別在耳後,她卻忽然“啊”地慘叫一聲。


    她迅速別過頭,身體不禁微微戰栗了幾下。


    林菲菲仰著頭,拚命眨著眼睛。


    “你的手剛才摸過洋蔥吧?疼死我了。”


    我這才想起來,剛才確實摸過洋蔥,我隻顧著給她弄頭發,把這碼事忘了。


    “不好意思……我剛才忘了。”


    “沒事,你先自己弄吧!我去緩一下。”


    這時候,爸媽也走了出來,林菲菲和他們擦肩而過,我爸扭頭問我:


    “菲菲怎麽了?沒事吧?”


    我搖搖頭,“剛才我摸過洋蔥,然後手指碰到她眼睛了。”


    我爸嘴角向下一撇,像被犁耙扒過的的,哼道:


    “你這幹什麽都毛手毛腳的,多大人了。”


    酸澀與無奈在我的心裏交織,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向我張開。


    我大手一揮,將這張大網打落,凝視著他寫滿無奈的臉頰,一笑而過:


    “嗯,您先讓我過去,我去看看菲菲怎麽樣了,再晚點兒,她就自己好了。”


    我爸一愣,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之色,默默讓開了一條路。


    其實他說完以後,當時就後悔了,隻是作為父親的威嚴,讓他隻能堅挺著所謂的麵子。


    要擱以前,這句話就是點燃火藥的引線。


    我曾經總是不肯服輸,但現在漸行漸遠,多了幾分包容和理解,有些話沒必要針鋒相對,一笑而過就算了。


    我正準備去“探望”林菲菲,她已經出來了,眼睛微微有些發紅,映著灑進來的陽光,就像一塊破碎的美玉。


    “叔叔,我沒事了,您別這麽說餘斌。”


    林菲菲目光一凝,直視著我爸,蝶翼般的睫毛下,灑出一片堅定。


    我爸一時笑容有些尷尬,“啊……我這不是怕你有事嘛!你眼睛沒事吧?”


    林菲菲搖搖頭,劉海輕輕飄動,像被風吹過一樣。


    “我沒事,但您沒必要因為這點兒事就數落餘斌。”


    我爸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擠出笑容:


    “哎,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看他還是那麽毛手毛腳,忍不住說他幾句。”


    林菲菲望著我爸,不僅沒有笑,小臉上的表情,反而更加認真:


    “餘斌其實很細心的,而且他也沒有您經常說的那麽不堪。”


    我望著林菲菲認真的小臉,心裏像有什麽東西融化了似的。


    我張了張嘴,試圖想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可她就像和我有心靈感應似的,忽然扭頭看了我一眼。


    她的目光從我臉上掠過,我忽然識趣地閉上了嘴。


    這丫頭心裏有什麽話必須要說出來,要不然憋在心裏,能給她憋爆了。


    而且……我也想聽聽,她究竟到底想說什麽。


    我爸依然掛著笑,隻是有些僵硬,“我……我也沒說他不堪啊?”


    林菲菲語調輕柔,就像微風拂過花瓣,但在輕柔的語調背後,卻隱藏著一股難以抵擋的堅決:


    “您在家裏住的這幾天,我聽您說的都是勸他找個工作,覺得賣內褲給您丟人了。”


    “要不就是他差點被人坑了,您沒有安慰他,反而勸他一個受害者大人不記小人過。”


    “叔叔,您不知道,餘斌自己在大都打拚承受的壓力有多大!我聽到的這些,沒有一點是您在肯定他,都是在否定。”


    我爸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支支吾吾的急忙解釋: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咱們村的孩子都這樣,”


    林菲菲展顏一笑,如細雨灑在湖麵,泛起陣陣漣漪,卻不失柔和:


    “和他們比,餘斌也已經很優秀了啊!”


    我爸嘴角溢出一絲苦笑,先朝我投來一眼,然後對林菲菲說道:


    “優秀什麽啊!三十好幾的人了,還一事無成,連個媳婦兒都取不迴來。”


    “您話不能這麽說,我也去過咱家幾迴,我也聽說一些事,村裏有一個叫趙青的,他為了娶媳婦兒,他爸媽給他借錢買房,現在他爸媽六十多了,還在打工還錢。”


    林菲菲轉頭看向我,眼神裏星光點點:


    “但您看餘斌,咱們家之前被人放火,他借錢給家裏蓋房,我媽和您要天價彩禮,餘斌也沒逼著您去給他借錢娶媳婦兒。”


    “這麽多年,他從來沒和您要過什麽,無論多大壓力都是一個人承擔,我覺得他已經努力了,房價,彩禮,這些東西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撬動的……”


    我爸陷入了沉默,沒再反駁林菲菲,我媽用胳膊碰了碰我爸:


    “我覺得菲菲說得對,兒子確實沒和咱們要過房子車子,你看咱們村裏的孩子,有幾個房子是靠自己賺錢買的?我覺得咱們確實應該知足。”


    我爸臉上的表情慢慢消失,眼神空茫茫的,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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