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的太過意外,又似乎在冥冥之中。我現在明白了為什麽說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我和林菲菲再相愛,可兩個貧富差異巨大的家庭坐在一起,很難達成一個完美的平衡點。


    今天才第一次交鋒,就偏離了預定軌道,我父母氣炸了,父親臉色鐵青,仿佛冬日裏的凍土,母親也沒說話,但眼睛裏翻滾著不滿與怒氣。


    我沉默著推著他坐上輪椅,往家裏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正琢磨著該怎麽安慰他們,一股憤怒的氣息已經在夜色中彌漫開來,父親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惱火,憤怒得直發顫,破口大罵:“她們家什麽意思?就是狗眼看人低!瞧不起咱們家是嘛?說得好像咱們求著他們似的!餘斌!”


    父親吼了我一嗓子,我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嚇得一激靈。


    彩禮談成這樣,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我心裏七上八下,無奈道:“怎麽了?您說!”


    “不是爸想拆散你們兩個,你今天也看到了她媽媽那個態度,根本就看不起咱們家,別說在大都買房了,就是三十萬彩禮,咱們家也拿出來啊!”


    我媽眼圈有些紅,抖著幹裂的嘴唇說道:“斌子,不是爸媽不喜歡菲菲,可你們倆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咱們家是窮,但她家也不能不尊重人啊!你聽聽她媽媽怎麽說你?嫌你歲數大,沒錢,你和菲菲要是真結婚了,以後你們倆之間老得因為她家吵架。”


    我無法反駁他們說的話,他們說的都是事實,從我和林菲菲在一起,我就已經做好了打攻堅戰的準備,這些話就像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壓在我的心上,讓我無法喘息。


    兩個階級差異巨大的兩個家庭,就像風暴般撕扯著我們的靈魂,但無論它如何撕咬,也無法吞噬我的意誌。


    我和林菲菲像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但原生家庭在我看來,就像遊戲裏的一個出廠背景,我決定不了自己的出身,但我們可以選擇自己以後的人生,我們不是父母的延續,我這麽多年之所以一直兜兜轉轉,就是因為隻想做我自己。


    我內心深處湧動著各種複雜的情緒,他們一直想讓我過著安排好的人生,在縣城找個工作,娶妻生子,老婆孩子熱炕頭,他們覺得很多人都這樣,所以我也應該這樣,我稍微沒按世俗的腳步向前走,就被老家很多人看成怪物,鬧得最兇的就是我和鄺莉剛分手那會兒,三姑六婆都跑去我家,要給我介紹女朋友,全然不顧我的心情,恨不得讓我立地成親,驀然迴首,我忽然覺得大城市其實也有大城市的好,大家都忙著賺錢,沒人去關心我是不是英年晚婚。


    我組織了一下語言,沉吟道:“爸,媽,這件事和菲菲又沒有關係,是她媽媽要這麽多錢,你們別埋怨到菲菲頭上,她剛才一直也在勸她媽媽……”


    父親揮手打斷了我的話,歎氣道:“菲菲是什麽樣的孩子,我能不知道嗎?我隻是想告訴你,你要是真的決定和菲菲在一起,那以後你們倆得經常打架,就算你們倆以後結婚了,可也無法改變現實的差距,你不如聽我們兩口子的,找個適合你的,幹嘛非得找個仙女娶迴去,供著嗎?”


    我隻覺得心中苦澀無比,一片悵然,無奈地歎了口氣,耐著性子說道:“鞋子合不合腳,隻有我們自己知道,至於彩禮的錢,我會和菲菲好好溝通一下,今天大家心情都不好,這個時候咱們就先把這件事放一放。”


    彩禮和房子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我肩膀上,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心情沉重。


    這時,父親憤怒的聲音響了起來,“放一放?放到什麽時候,她家提出來的條件太苛刻了,咱們家根本娶不起這個媳婦兒。”


    他說的這些我又何嚐不知,我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總想把我和林菲菲往兩極推,我們又不是牛郎織女。


    我心裏無奈,可又不敢在老子麵前造次,自從父親住院以後,我和他說話都開始變得小心翼翼的,我英年晚婚這件事,就像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隻要微微一碰,就刺痛著他的神經。


    我推著輪椅往前走,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你先消消氣,我和菲菲是真心相愛,您和我媽也不忍心看著我倆因為彩禮沒談攏分開吧!再說我都這麽大了,和菲菲要是吹了,不更難找對象嗎?”


    我最後這句話,不禁讓父親認清了現實,像我這個歲數,在老家的婚戀市場上,一點價值也沒有,都說年齡是男人的財富,但輪到談婚論嫁,年輕卻成了我的負資本。


    失神間,我媽也在苦口婆心地勸我:“斌子啊……你當初要是早聽我們的,早點結婚娶媳婦兒,現在孩子都快上小學了,我一直讓你先成家後立業,就算工作沒什麽起色,至少你還有老婆孩子,你那些個發小,現在有的孩子都上小學了,哎……”


    我微微一笑,這些話臣妾都聽膩了。


    這個世界已經用它的行動告訴我,隻要你有錢和誰都有緣,有錢人終成眷屬,沒錢人看得清清楚楚……


    可這又怎麽樣呢?


    單身怎麽了?結婚又怎麽樣?


    幾十年後,我們終究不過是這個世界裏的一粒沙,就連我們掏空錢包買的房子,最後其實也不屬於我們,到最後我們什麽都帶不走,既然帶不走,為什麽還要如此執念?


    當然,我隻是這麽想想,沒敢當著爸媽的麵說出來,要不然又一場家庭辯論賽。


    我爸媽剛生了一肚子氣,我現在俯首帖耳,隻要他們別把自己氣著就行。


    他們都是老實人,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去為難林菲菲,但我怕他們自己憋著,別氣出個好歹。


    爸媽吐槽了一路,我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但依然耐著性子,陪著笑臉,耐心的給他們做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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