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對石韻說道, “你是不是有點鬧得太厲害了?其實這裏的大環境就這樣, 顧思瑛鬧出了這種事, 顧家肯定不會再留著她,你遲早要被送走,昨天走和今天走又有什麽區別?”

    石韻答道, “我知道,我就是不愛受這個窩囊氣, 昨晚那個李嬤嬤要是好聲好氣和我說, 我也不會為難她一個替當家主母辦事的下人, 可她偏偏還要來欺負人,那我自然也不能客氣。”

    係統覺得這話莫名耳熟,仔細一想, 記起自己剛把石韻帶到之前那個世界的時候, 她也說過類似的話,當時她就把李芸舒的婆婆齊太太氣了個半死。

    不由十分無語,她這脾氣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又提醒道, “我查了一下地方誌, 刳縣是個挺貧瘠的小地方,顧家在那邊的莊子條件估計也不好, 你盡量多收拾點東西帶上。”

    石韻攤手,很是無奈, “我也想帶呢, 問題是這屋裏沒東西了。”

    顧思瑛實在是沒什麽體己, 統共也就那麽簡簡單單的幾件衣裳首飾, 她早上隨便一收拾就收拾好了。

    話雖這麽說,卻也還是站了起來,準備在屋子裏再轉一圈,看看還有什麽值得帶上的漏網之魚沒有。

    一邊翻找一邊問係統,“兩歲,你還沒告訴我,你要在這裏收集什麽資料?”

    係統很利落地答道,“你。”

    石韻詫異,“我?什麽意思?”

    係統問她,“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

    石韻莫名其妙,“沒有啊,”摸摸臉,“長得美算不算?”又拉拉裙子,“身材也比較高挑。”

    話說她接手這具身體也沒多久,除了這張臉特別好看,身姿高挑靈動之外,暫時沒發現還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係統提醒,“你難道沒覺得你昨天假裝上吊的時候動作特別敏捷,晚上打那兩個婆子的時候也很厲害。”

    石韻眨眨眼,停下手裏翻檢的動作,凝神仔細迴想。

    她那侍郎爹帶著家法來找她的時候,她怕被打,假裝上吊的時候好像動作是挺麻利的,但那個時候情況緊急,人一急自然動作就會快一點。

    有些不確定地思忖:這——應該也算正常吧?

    係統循循善誘,“你再想想,你當時是怎麽把那根軟綿綿輕飄飄的白綾拋到梁上去的。”

    石韻下意識抬頭去看了眼房梁——挺高!

    被係統這樣重點提出來,她也意識到不對勁了。

    按理說,想要把那根白綾拋過這麽高的房梁,應該先在一頭打一個結增加重量才行,否則輕飄飄很難拋過去,但她當時根本沒時間打結,隻是一甩手,那根白綾就上去了。

    按照這個思路再往下想,晚上打那兩個婆子的時候她也確實是過於厲害了些。

    那兩人都是顧家的粗使婆子,壯實有力,被顧思瑛這樣的小姐扇一巴掌,踢一腳,最多就是疼一下,哪就至於像她們那樣誇張,滾在地上連哭帶嚎,爬都爬不起來。

    低頭看看自己那雙雪白修長的美手,奇道,“這是怎麽迴事?”

    係統直接說答案,“你力氣特別大。”

    石韻頓時被嗆到,“咳咳咳——”

    難道說她美女的殼子下掩藏的是大力士的本質,這也太煞風景了!

    係統繼續為她解惑,“顧思瑛的親娘不是漢人。”

    石韻點頭,“這個我知道。”

    這不是什麽秘密,估計顧府裏不少人都知道,她整理原主記憶時也看到了。

    十八年前,朝廷平定兩廣土官叛亂之戰大獲全勝,指揮使從俘虜中挑了一批年輕男女送迴了京城。

    這其實也是曆代慣例,俘獲的年輕男女送迴京後會被送進王府和宮中,一般都是做宮女內侍,或是賞賜功臣。

    顧思瑛的親娘便在這批人裏麵。

    她先是被賞給了先帝次子恭王,但因長相太美,王妃怕這種模樣的女人留在王府中不安穩,天長日久的恐要生事,攔著不許恭王留下她。

    恭王有些懼內,王妃不讓留便不留,當時正好很看重顧賢這個朝中的新進才俊,有意拉攏,便轉手把美人送給了他。

    所以顧思瑛的親娘不是漢人,而是來自兩廣的少數民族,具體是哪一族,她自己從來不提,也沒人想起去問,以為橫豎不過是壯,苗,瑤,侗之一。

    係統卻道,“她是蘼族人。”

    石韻疑惑,“蘼族?有這個族嗎?”好像從來沒聽說過。

    係統,“蘼族是個很古老也很神秘的民族,不過已經沒落了,人口稀少,接近消亡邊緣,在兩廣地區也極少有人知道,蘼族人有一種十分厲害的傳承,叫做造羽,就是選中一個族人,在她身上施以巫術,把她改造成傳說中的羽人。咱們在這個世界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替我補足羽人的資料。”

    石韻嘴角抽搐,隱隱產生了一種不怎麽好的預感。

    果然就聽係統繼續說道,“顧思瑛的母親應該就是蘼族巫術最後的傳人了,如果我的分析沒出錯,你就是她選中的下一任羽人。”

    石韻頓時怒了,“兩歲!你竟然拿我做人體/實驗!”

    係統冤枉,“沒有啊,是顧思瑛的母親,不是我。造羽術在顧思瑛身上還沒有完全成型,她要是死了,這個傳承就徹底斷絕,所以你得替她繼續活幾年,等我分析清楚這個造羽術和造出來的羽人到底是怎麽迴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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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韻捂額呻/吟,“天!我寧願再到處跑著去幫你找書找古董,自己當羽人什麽的有點可怕!”

    係統安慰她,“別怕,一點都不難受,根據記載,一個造羽術的完成需要十幾年的時間,在這期間,羽人會和普通人一樣慢慢長大,沒有不良反應。”

    石韻很不放心,“你確定?”

    係統拍胸擔保,“當然確定!你要相信我,咱們在一起幾十年的感情了,我怎麽舍得讓你去吃苦!”

    石韻,——

    這話怎麽聽著怪怪的!

    肉麻得她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感覺兩歲這家夥用了幾十年的時間,從傻白甜進化成了會甜言蜜語的小騙子了。

    不過不得不說,甜言蜜語在很多時候都是很管用的,她聽了之後感覺確實好了一點。

    拍拍心口,努力鎮定下來,然後問起另一個重要的問題,“羽人是怪物還是什麽?”

    係統繼續甜言蜜語,“你盡管放心,不是怪物,根據記載,蘼族羽人的外表和普通人一樣,他們的特殊之處在於他們具有很出眾的能力,在蘼族中被尊為半神。所以你應該從另一個角度去想這件事:你這不是在做人體/實驗,而是在體驗當半神的快/感。”

    石韻,——

    石韻沉默。

    過了一會兒後隨意擺擺手,“行吧。”

    然後就開始若無其事地繼續在房中翻找能帶走的東西。

    係統這邊還準備了一大堆好話要用來安撫她,沒想到她忽然沒事人一樣,不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了。

    忍不住問道,“你怎麽忽然就接受了?”明明剛才還很緊張的樣子。

    石韻答道,“因為我覺得蘼族的造羽術和羽人很大可能隻是一種誇張的傳說,精神意義大於實際意義,所謂的羽人應該還是普通人,估計就是被族人供養得好點,跑得快跳得高。你想啊,如果羽人真的有半神那麽厲害,蘼族怎麽可能會沒落?造羽術最後的傳承者又怎麽可能會淪落到被人抓去當小妾也無力反抗的地步。”

    係統承認她說的有道理,曆史上很多民族都會有神話統治者的傳統。

    “不過蘼族的造羽和羽人肯定都是真實存在過的,並且對這個世界造成過一定的影響,否則不會需要我補足這一條缺失信息。”

    …………

    正說著,外麵忽然響起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二小姐,太太剛才又讓宋嬤嬤來傳話了。”

    石韻對外麵道,“你進來說。”

    外麵就進來了一個穿青緞背心的瘦小丫頭。

    顧二小姐房裏本就隻有寥寥三兩個伺候的下人,這會兒全都被太太找理由派去別處了,隻留一個年紀最小,幹不了什麽活兒的在外麵守著。

    小丫頭名叫百草,雖然小,但口齒十分清楚,記性也好,把宋嬤嬤的話一字不落,原樣轉述給石韻。

    “宋嬤嬤說太太心慈,既然二小姐苦苦要求,一定要再見那位仲公子一麵,太太便應允了你。已經安排好了,明早仲公子會過來一趟,在大少爺的思賢院和你相見,不過你二人肯定不能單獨見麵,到時太太會派人陪伴二小姐,仲公子那邊也會帶幾個侍從。還望二小姐言而有信,見過仲公子後就立即啟程,去刳縣莊子上靜心休養。”

    石韻十分佩服馮夫人的效率,今天才提出的要求,立刻就辦到了。

    人才啊!

    也不知馮夫人是怎麽勸動那位仲公子願意再來見她一麵的。

    要知道仲公子的爹可是戶部尚書,品級比顧侍郎高著兩級呢。

    其實馮夫人能請來仲公子是取了個巧。

    仲公子雖然不待見顧思瑛,但和她的同胞弟弟顧明仁交情卻不錯。

    這件事情鬧開來之後,他對朋友難免心懷愧疚。雖然顧明仁已經明言絕不會因此事怪他,但他總也得體諒體諒好友的心情。

    馮夫人派去的人便拿顧明仁說事,說道二小姐已經知錯了,誠心悔悟,馬上要離開京城,再不迴來。隻是離開前還有個心願未了,想要再見仲公子一麵,太太看她實在可憐,所以悄悄讓小的來請公子,萬望仲公子看在我家大少爺的麵子上明日再去見二小姐一見。

    又賭咒發誓,絕不會讓仲公子為難,公子隻管帶幾個心腹家人同行,太太那邊也要派幾個老實穩重的仆婦跟著二小姐,保管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隻能老實安分地和公子說兩句告別之詞。

    仲公子實在不願去,就想找理由推脫,但馮夫人派去的下人十分伶俐,又隱晦說起二小姐淒淒慘慘的,怕是禁不起刺激,心心念念地隻想臨走前再見公子一麵,萬一你不去,她一個想不開,再尋了死就麻煩了。家裏大少爺和這個同胞姐姐最親,到時怕也要大受打擊。

    仲公子想到好友一向身體不好,恐怕禁不住胞姐自盡的噩耗,思來想去,最後隻好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

    心中埋怨,暗道明仁賢弟好好一個少年才子,儒雅風流,氣度才學都十分令人心折,怎麽卻攤上這樣一個可怕的姐姐,委實是帶累了他。

    轉過天來的早上,仲公子就挑了幾個伶俐的小廝,千叮萬囑他們到了顧府後一定要跟緊自己。

    其中一個一直在他身邊伺候的墨竹忍不住說道,“大少爺,您這也太厚道了,何必再委屈自己去見那女人一趟,顧公子的姐姐從容貌到品行都不是一般二般的差,他自己肯定心裏有數,你就不去顧公子也不能怪你的。”

    仲公子也正心裏憋屈著,但總想著去一趟便算仁至義盡,便瞪了自家小廝一眼,斥道,“你少說兩句!”

    顧家二小姐顧思瑛以前從不愛出門走動,沒幾個人見過她,京中相熟人家裏都私下傳說,她身材高大笨拙,形貌陰鬱粗陋,人也沒甚才情,琴棋書畫,針織女紅,更是沒一樣拿得出手,平日裏怕露怯,所以很少出門見人。

    這背地裏議論人家小姐的刻薄話也不知道是誰先說起的,隻不過一傳好幾年,顧家也沒人出來辟辟謠,大家自然而然就都留下了顧二小姐貌醜無才,性情陰鬱的印象。

    仲公子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夜,醉酒醉得太過厲害,稀裏糊塗的,隻知道是有個女子和他纏綿過,其餘都不記得了。

    過後每每想到自己是被這樣一個女人算計了,還與其共度了一晚,就又羞又惱,慪得都要吐血三升。

    這時不得不再去麵對此女,心裏自然不會痛快。

    帶著幾個精心挑出來的伶俐小廝,他掐準時間到了顧府,堅決不肯早到半刻。

    顧夫人早有準備,立刻派人把他接去庶子顧明仁的院子,顧明仁近幾月一直住在城外溫泉莊子上,院子空著,正好讓仲公子和顧思瑛在那裏見麵。

    仲公子抱著來看一眼就算仁至義盡,以後顧二小姐死活再與他無關的想法踏進了思賢院。

    守在門口的下人忙躬身引著他去院中的涼亭裏。

    顧明仁這個院子布置得十分清雅別致,幾杆翠竹,一角涼亭,還有個鵝卵石砌成的小池子,裏麵養了碗蓮,蓮葉下幾尾紅魚穿梭遊曳。

    最妙的是入院一道青石小徑,選用幾種顏色深淺不一的青石,在石徑上拚湊出了古樸的祥雲紋理,有踏雲而行的意境,可見主人的情趣和巧思。

    然而這個時候仲公子卻根本顧不上注意這小院的精巧別致了。

    他的視線被牢牢黏在涼亭中一道極美的身影上無法移開。

    再走近幾步,那人的如黛青絲,鳳眸紅唇就清楚呈現在了眼前,甚至眼尾處一抹動人嫣紅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穿戴十分簡單,素色衣裙裹著高挑飄逸的身形,幾乎沒戴什麽釵環首飾,身周還站了幾個穿湖綢蜀錦的丫鬟婆子,紅紅綠綠的圍了一圈。

    但不知為什麽,那道素色的身影仿佛是帶了一層光暈般,讓人第一眼就能看到她,自然而然地就忽略了她身周的東西。

    仲公子微微張開嘴,一時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直到身後的小廝墨竹沒忍住,十分驚訝地低低“噫!”了一聲,他才忽然醒轉,迴頭斥道,“你們跟進來幹什麽,小姐麵前是你們能隨意衝撞的嗎,還不趕緊出去!”

    墨竹很是冤枉,但在外人麵前又不敢開口分辨,隻好帶著其餘幾個小廝諾諾退了出去。

    心中胡思亂想著,暗道公子這真是見了美人就不要小廝,明明是他來之前叮囑我們一定要跟上他,免得孤男寡女,又被那顧二小姐找借口賴上!

    不過顧二小姐可是個真正的美人啊,被美人賴上換我還求之不得呢!

    公子這是傻了不成?

    也不對,公子剛才見到顧二小姐好像也很驚訝的,這才把我們趕了出來,隻是他睡都睡過了,怎麽也好像是第一次見顧二小姐的樣子?

    真是奇哉怪也!

    哎吆,也不知道是京城中哪個缺德的把人家顧二小姐說成那個樣子,這是眼瞎了不成……

    墨竹在外邊混亂著,仲公子在裏麵也沒好到哪兒去。

    看著眼前的人心裏隻是反複在想:這是顧二小姐?不可能啊!

    然而這個時候會在這裏等著他的,除了顧二小姐也沒別人了。

    他猶自疑惑,試探著問道,“顧二小姐?”

    石韻也正在打量著他,聞言就點點頭,應道,“我是。”

    隨即挑起一道好似丹青妙手精心描繪出的眉毛,“仲公子不認識我?”

    係統不是說這位仲公子已經和顧思瑛發生過不可描述二三事了嗎?他難道是閉著眼睛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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