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

    北方的寒風刺骨,但這刺骨寒風卻吹不進齊家的深宅大院。

    原因無他,實在是齊家今天太熱鬧了!

    齊家大少爺齊宗祥剛在知事公署裏謀到了個總務科長的差事,齊老爺為此在家裏大請客。

    錦東縣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請到了,齊家今天是賓客盈門,滿宅子的喜慶和喧囂。

    紅漆大門一開一合間,宅院裏麵的歡聲笑語夾雜著美酒佳肴的暖香氣便陣陣飄散出來,寒風哪裏還吹得進去!

    隻是齊家西北角的一個小跨院裏卻是一片清冷,靜悄悄的,和這熱鬧的氛圍格格不入。

    要不是偶然會從裏麵傳出來一兩聲低沉的咳嗽,簡直要讓人以為這是齊家空置的一處院落了。

    北風裹挾著幾片殘存的枯葉,在跨院前的青石小路上飛舞,硬將小院和熱鬧的齊府分隔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有兩個收拾得幹淨體麵,身穿藍布厚襖的老媽子匆匆忙忙走過來。

    一個手裏拎著個黃銅熱水壺,另一個手裏捧著個食盒。

    拎水壺的老媽子腰身粗壯,腦袋後麵挽個小圓髻,看麵目有幾分尖酸相的。

    一邊走一邊還在不滿地抱怨,“慶少爺房裏這位是怎麽想的?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今天老爺大請客,縣城裏有身份的人大半都來了咱們家,家裏這些下人們個個忙到腳後跟打後腦勺,她還要沒事添亂,這個時候叫給送吃的去!”

    另一個老媽子敦厚些,用帶著點同情的語氣小聲說道,“唉,她也可憐,自從慶少爺送迴那封信後就把自己關在房裏,十來天都沒出來了。最近也沒什麽人願意往她那屋裏去,伺候她的小喜鵲更是天天跑得沒影兒。聽說她前兩天就病倒了,起不來床,跟前又沒人,估計早上到現在連口熱湯都沒喝上,實在撐不住了,才從窗口叫了掃院子的吳媽去廚房要點吃的,咱們給送一趟也費不了多少工夫。”

    那刻薄老媽子顯然沒什麽同情心,撇撇嘴繼續抱怨,“就算她現在身份尷尬,有些見不得人,不能出來給太太幫忙,那也別添亂啊。都這個時候了,還擺什麽少奶奶的譜,一會兒病一會兒喘,少吃頓飯就起不來,以為自己還是主子呢!難怪慶少爺看不上她了,要——要——”

    她說到這裏卡住了,一時想不起那個挺新式的詞兒該怎麽說,轉頭問同伴,“上次慶少爺來信時是怎麽說的?就是要休妻,那個洋派的說法是什麽?”

    “離婚。”敦厚老媽子輕聲提醒一句,語氣裏滿是不忍,“唉,說是學的洋派做法,追求什麽什麽自由的,我是不太懂,追求什麽自由的怎麽就非得休妻呢,女人這輩子就得靠丈夫,無緣無故的被休迴去,這讓慶少奶奶以後可怎麽活!”聲音越發輕,小聲嘀咕,“這不是害人嗎!”

    “對!對!離婚,”刻薄老媽子一拍腦門想了起來,隨後又臉一沉,“你不懂可別亂說,慶少爺那是出去留過洋,有大學問的,聽說現在在燕京大學當著先生呢,最最有出息的?迴頭叫太太聽見了你這樣背後編排他可沒你的好果子吃!況且二小姐前個兒才說了,慶少爺這叫衝破封建束縛,追求自由婚姻,是最時髦的進步思想。”

    她嘴巴利索,那些新式名詞雖然大半不懂,但出於崇洋媚外的心理,對上過洋學堂的少爺小姐無比崇敬,他們說過的話全都記在心裏當成至理名言,這時拿出來一通說,敦厚老媽子頓時啞了。

    一陣寒風吹來,兩人同時縮縮脖,隻覺開口就有冷風往嘴裏灌,再沒了閑話的興致,於是一起加快腳步往西北角的小跨院去。

    而此時,那個被兩人背後議論的慶少奶奶正躺在床上,一個人神叨叨地自言自語。

    虧得院子裏冷清沒人,要是有人,非得以為她這是受不住即將被丈夫拋棄的打擊,精神失常了。

    其實慶少奶奶沒有精神失常,她隻是在得知丈夫要和自己離婚的消息後就一口氣堵在胸口,起不來床了。

    躺在房裏默默流淚,哀傷難受,一連躺了十幾天,奄奄一息之際,隱約聽到一個聲音說要借自己這已經沒有了生機的軀殼一用。

    作為補償,會送她去另一個地方散散心。

    慶少奶奶萬念俱灰,一心求死,忽然聽說死前還能散個心?!

    頓時有點懵。

    她渾渾噩噩的好幾日,腦子已經不大靈光,很遲鈍的思考了半天,隱隱覺得反正都要死了,死前去散個心好像也不吃虧,這就答應了。

    於是慶少奶奶的芯子就換成了剛被係統選中上崗的石韻。

    …………

    石韻很氣憤,撐著綿軟虛弱的身體,一邊咳嗽一邊質問係統。

    “你叫什麽名字?我要投訴你!咳咳!我明明還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接受呢,你怎麽就自說自話的替我啟動任務了!”

    係統不緊不慢地迴答,“根據我的標準,你已經接受了任務。”

    石韻憤慨,這流氓係統!她明明還沒同意!

    係統,“你的口頭承諾並不是我判斷你是否接受任務的標準。”

    石韻順口說道,“口頭的不行,難道還要書麵的?”問題是她口頭上都沒答應,更不可能給出書麵承諾了。

    係統繼續不緊不慢地解釋,“不是書麵,因為沒有合適的仲裁機構,所以書麵的協議對我們來說也是無效的。我的判斷標準設置的比較複雜,簡單來說,就是要檢測你當時的微表情變化,血壓變化,心率變化,以及單位時間內腎上腺素和多巴胺的增加值等等一係列數據,然後帶入公式,算出你當時的興奮度,滿意度,企圖心強度和衝動值,分別乘以相應的權重係數,再匯總,得出的數值要在某個特定區間內,才能判定為你接受了這個任務。”

    石韻不可思議道,“難道不是應該給我一個對話框選擇【接受】或者【拒絕】嗎?”

    係統,“不是。我的這種判斷方法才是最科學準確的方法。”

    石韻鬱悶,“不見得吧,我怎麽覺得還是讓我自己親口答應的比較正規。”

    她其實已經準備接受綁定了,隻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係統默認為同意,直接送來了這裏,所以感覺不太好。

    係統答道,“因為人類是一種很複雜的生物,他們往往心口不一,還是用數據來判斷比較可靠。否則答應的時候不誠心會影響到任務的完成。”

    石韻皺眉,“心口不一 ?你想太多了,大多數人還是說話算數的。”

    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那就是:你們難道沒有相應的製約和懲罰機製嗎,傳說中的扣分抹殺什麽的?

    係統幽幽道,“不止,除了心口不一還有口是心非,口蜜腹劍,謊話連篇,裝模作樣,虛與委蛇,敷衍應付,搪塞之詞,掛羊頭賣狗肉……”

    石韻很無語,連掛羊頭賣狗肉都出來了!

    聽那語氣幽怨的,她好像碰到了一個有故事的係統。

    這家夥在綁定她之前難道遇到過騙子?被騙身偏心——咳——不是,是騙資源騙服務——

    另外,連製約措施都沒有,這個係統除了有故事之外好像還不太正規。

    沉默了一會兒,石韻決定先跳過這個話題,先了解眼下的情況。

    “我現在是什麽身份?第一個任務是——?”

    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了聲音,好像是有人進了她的小跨院。

    石韻忙停下“自言自語”,拖著有氣沒力的身體,掙紮著略往上挪了挪,半靠在床頭。

    剛靠好就有兩個老媽子一前一後直接推門走了進來。

    前麵一個略胖些的,把手裏一個彎柄大圓肚的黃銅水壺往桌上一放,陰陽怪氣地說道,“慶少奶奶,熱水和點心都送來了,您快點吃吧,這可是獨一份,今天外麵客人多,太太到這會兒估計都還沒顧上吃口囫圇飯呢。”

    另一個老媽子跟著把手裏的食盒也放在了桌上,小心看了石韻兩眼,張了張嘴,卻也沒說出什麽來,轉身跟著那個略胖點的就要離去。

    石韻腦袋裏有原慶少奶奶的記憶,隻是還沒來得及整理,看見這兩人就自然反應出來:這兩個是在齊家幹灑掃漿洗粗活的老媽子。

    連她們都敢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這位慶少奶奶如今在齊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她也來不及多想,隻是知道別的不急,要是再不來個人照顧照顧自己,這身體就真的要不行了。

    沉聲對那兩人說道,“去給我把小喜鵲叫來,告訴她,她的賣身契還在我手裏,敢再繼續亂跑,我揭了她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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