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廷野還沒暈過去,就是失血過多有點眼暈,而且渾身發冷。


    周渠抱著他就是為了給他取暖。


    “聊會天吧,江廷野。”


    他小幅度點點頭,先開口:“我有點遺憾。”


    “我也遺憾,我新買的領帶還沒戴過呢。”


    “我還沒跟孟尋談戀愛呢。”


    “你他媽這個時候還想女人!”


    “你想你的領帶比我更離譜。”


    “……我那是想讓你開心一下。”


    “你覺得什麽人能在這個時候開心的起來?”


    “也對哦。”


    天烏壓壓的一片暗,又黑又藍,像是天跟海聯手,要把世界掀翻一樣。


    他們完全不記得待在這裏多久了,走是走不了的,放眼望去,盡頭都沒有人煙,走多了反而消耗身體的能量。


    他們現在,無異於在等死。


    不知過了多久。


    江廷野說:“周渠,你猜孟尋會不會來救我?”


    “別做夢了。”


    “我說真的,我好像看見了雲層裏有一架直升機。”


    周渠虛弱冷笑:“江廷野,你都不如說你現在看到了方姨,我更能相信一點。”


    他口中的方姨,是江廷野的母親,生前就是開飛機的,而且是戰機,很厲害的女人。


    這時候,江廷野倏地推開他,朝著天空中黑暗的盡頭看去。


    “周渠你看看。”


    周渠望向同一處。


    在短暫的十幾秒之後,他像是竄天猴一樣爬起來,原地蹦著跳著揮手:“這裏!這裏有人啊!!!”


    “這裏有人!!!”


    那架直升機在附近放慢了速度,可是由於天氣太黑,他們又沒有任何發光的東西可以吸引視線。


    距離又那樣的遠,能發現他們才怪。


    周渠似乎也想到這一點,原本燃起了希望的心,徹底熄滅。


    如果待在這裏一宿,他還好說,但以江廷野如今的傷勢,他……


    必死無疑。


    周渠頹廢的放下了揮舞的手臂。


    江廷野臉上的神色從一開始都沒變過。


    他一直望著那架綠色的米-24直升機,不知道為什麽,他莫名覺得駕駛那架直升機的人,一定是孟尋。


    那種感應,他也找不到什麽撐得住理由。


    “周渠,別喊了,聽不到的。”


    江廷野望著飛走了的直升機,呢喃:“她還活著就行了。”


    周渠轉過身要罵他自甘墮落時,一道不輕不重的搜救燈光突然籠罩在他們附近。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看去。


    那束燈光像是有隻手從暗無天日的蒼穹之中,撕裂了一道口子,然後投進了人間海岸邊。


    它像是一根會發光的拐杖;又像是大自然點燃的一支香煙。


    那束光在附近晃來晃去,在周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光線突然間準確無誤的蓋在了他們的身上。


    周渠的眼睛被晃的被迫閉了上。..


    而江廷野卻迎著強光而去,直直的望著眨眼間極速靠近而來的直升機。


    從沒有哪一刻,那抹軍綠色在他們的心中如此的偉大,隻有切身的感受到了它的光芒,你才能體會那種驕傲與神聖。


    直升機震耳欲聾的螺旋槳轉動聲在附近響起,它的氣流掀動了岸邊的層層海水。


    周渠被吹的站不住,隻能跪在地上。


    龐大驚人的機體很快降落在附近寬闊的一片岸上。


    一抹人影很快出現,她像是承載著人間最堅毅冷冽的光,朝著他們的方向而來。


    江廷野在這個時候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手表,驚奇的發現它居然還在工作。


    這也就是防水的好處了。


    九小時零四十六分鍾。


    他們被困在這裏將近十個小時。


    再抬頭時,一陣腳步聲突然逼近,緊接著就是一個溫熱的懷抱。


    江廷野被撞的後仰了一下。


    聞著對方的發香,他忽然笑了。


    也是在這一刻,海岸掀動的氣流與海水,目睹了他們撐了近十個小時才落下的眼淚。


    孟尋聲啞:“我終於找到你了……”


    十個小時,孟尋滴水未進,一口東西沒吃,燃油即將耗盡,她急需返航加油,可是她在經過這裏時,沒來由的就想再看看。


    哪怕油表已經亮起了燈,她不甘心。


    迴去加油會浪費好多時間,她想如果江廷野受了傷,那耗費的一個小時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孟尋在這個小海岸饒了兩圈,又用探照燈來迴照。


    在看見地上的兩個點點時,孟尋第一次慶幸自己的眼神那麽好。


    鬆開江廷野,她不顧臉上的眼淚,拿出手機打電話請求救援隊和醫療隊。


    她聞到了血腥味。


    而且米-24的燃油已經耗盡,根本飛不出去這一片。


    打完電話,孟尋跪在地上,脫下自己的外套直接裹在了江廷野的身上,“哪裏傷了,給我看看。”


    “看了也沒用。”江廷野突然靠在她懷裏,第一次在除了周渠以外的人麵前,露出虛弱之態。


    孟尋渾身一僵,隨後輕輕抱住他,又用臉頰蹭著他的額頭,試圖給他帶去一些溫暖。


    江廷野所有的精氣像是在這一刻終於快看到了盡頭,唇白的嚇人。


    他的臉埋在孟尋的脖頸裏,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找得到我。”


    “為什麽?”


    “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肯定。


    明明他們兩個還不是戀人,她也沒說過對他有好感。


    孟尋握著他冰涼的手,唿吸急促:“江廷野,你再撐一撐,救援隊就在附近,不遠,很快就能來了。跟我再說說話行不行?”


    “那你起頭。”


    其實江廷野已經意識開始模糊了,他又冷又疼,渾身無力。


    “你有什麽夢想嗎?”孟尋找話題,清淚順著眼尾無聲滑落。


    它掉在了江廷野的臉頰上,江廷野艱難睜眼,慢慢伸手替她一把淚。


    他已經說不動太多話,安慰的話隻能委屈一下退居一線,


    所以江廷野迴答了她的問題:“從前是賺錢,後來……”


    他停頓了太久太久,久到孟尋心都慌了。


    好在江廷野又出聲:“後來就成了……守護你的夢想。”


    後來我的夢想就變成了,守護她的夢想。


    讓她重新翱翔於天,讓她遠離壞人擁抱自由,讓她開上她心愛的飛機。


    他會與整個木野航空的所有客機,為那個叫孟尋的女人,保駕護航。


    當感覺到江廷野的手垂下去的時候,孟尋哽咽了下,忽然緊抱他,“你撐下去,等迴去了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


    看著他不再言語,孟尋眸紅心痛:“江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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