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易玲之前所提到的,青絲和夏坤一樣,抵達這裏時遭遇了無盡空間的精神侵蝕,她沒有夏坤的各種buff加成,以及夏坤本身強大的精神意誌,僅僅隻是依靠著對夏坤的執念堅持到了這裏。

    “被空間侵蝕之後,她的精神處在無意識的混沌態,可能你先前也已經體驗過了,無盡空間會將你的記憶全部裂解成無數個碎片,每個碎片之間的排序全部打亂,讓你的思維無法進行邏輯自洽。”

    “而唯一逃離這個狀態的方法就是從完整的記憶片段裏重啟。這條完整的記憶片段就像是基因序列裏的啟動子,從數以億計的記憶碎片裏忠實地複製原本的記憶序列,讓人恢複整個記憶,【執念】則是我們來到無盡空間裏唯一完整的記憶片段,熬過精神侵蝕就能變得正常,就像你我一樣,沒熬過去就會像青絲這樣,長眠不醒……更嚴重一點的話,就會變成和其它幽魂一樣的存在,徹底迷失自我。”

    “那麽……要怎麽才能喚醒她?”

    “就像我剛才提到的,執念是記憶序列的啟動子,隻要重新激活青絲的執念,她就能脫離現在的狀態。”

    易玲拍著夏坤的肩膀,“當然執念隻能用執念來重新激活,青絲的執念是你,所以也就隻有你能進入她的精神世界,激活她的執念,找到她的本我意識,帶她出來。”

    “就像靈魂出竅那樣的感覺嗎?可我該怎麽進入她的精神世界……”

    夏坤在這裏不能使用造夢空間的力量,想和現實世界一樣來去自如橫行夢中,那他可辦不到。

    “你擔心啥呢,既然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當然是因為我有辦法……我可是在這裏刷經驗刷了一百多年的滿級大佬啊,這點小事還不是輕而易舉地就辦到了。”

    說著易玲在青絲的胸口劃了一個圈,一道光圈顯現出來。

    “這就是我打開的入口,不過正如我剛才所說,隻有執念本身才能被識別進入青絲的精神世界,所以你隻能一個人單刷了。”

    “嗯……”

    夏坤正打算進入青絲的精神世界中,易玲一把拉住夏坤的胳膊,“別那麽著急,聽我講講攻略啊……青絲的精神世界現在就相當於夢靨裏的夢靨,精神也是無意識的混沌態,除了她保持清醒的執念部分外,其他的記憶碎片可能會對你產生敵意。你參與了那麽多夢境裏的戰鬥,應該知道和夢境之主對抗會是什麽後果吧?”

    “我知道,就是沒有試錯的機會對吧。”

    “要是被青絲幹掉的話,你們倆可就永遠都迴不來了……雖然這麽說。”

    易玲衝夏坤微微一笑,“你為了救青絲,都走到這一步了,也不可能在這裏退縮吧?”

    夢魘裏的夢靨……嗎。

    沒什麽好怕的。

    對於夏坤而言,沒有比身邊沒有青絲的陪伴更可怕的夢靨了。

    夏坤進入了青絲的精神世界——

    在此之間,他曾見過的最混亂的空間,莫過於曉軒的魔方夢魘。

    但青絲被裂解的精神世界,則徹底顛覆了夏坤原本的認知。

    天空中急駛著一輛長長的綠皮火車,它的輪下沒有軌道,勉強能看到火車的型號,那是文漢市駛向紅梅縣唯一的淩晨班車;

    左近的小舟上,一個長發飄飄的藍衣槍將正在一群雜兵的圍攻中保持格擋的架勢,一直在伺機反擊;

    摩天輪一半落在海裏,一半浮在海麵,就像一個巨大的水車,一直慢慢地轉動著;

    遊戲廳外熱鬧非凡,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一排娃娃機立在外麵,不斷地有娃娃從娃娃機內溢出;

    網咖的入口與地鐵站的入口分別立於建築的兩端,一通巨大的老式電話機壓在屋頂,一直嘟嘟嘟地響個不停;

    ……

    除此之外,凡此種種。

    令夏坤驚訝的不隻是這個徹底一鍋亂燉的記憶世界,而是這個世界裏所有的記憶碎片——

    呈現出來的全都是和自己有關的記憶。

    原本夏坤想著既然青絲的執念是自己,隻要去那些和自己有關的記憶領域,說不定就能在那裏找到青絲的身影。

    但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這該從那裏開始找起呢?!

    夏坤這下完全沒轍了。

    如果一個一個地方去尋找的話,這片領域範圍這麽大,這得從哪裏開始找起,什麽時候又是個頭呢?

    就在夏坤猶豫著的時候,他的衣角忽然被人拽了拽。

    夏坤迴頭一看,一個看上去隻有六七歲的小姑娘正張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視著他。

    “青絲?”

    這隻小蘿莉毫無疑問就是趙青絲的幼年形態,夏坤一眼就認了出來。

    不過她並沒有像易玲阿姨擔憂的那樣顯現出對夏坤的敵意和混亂,而是對夏坤的到來表現地很好奇。

    “你認識我……嗎?”

    夏坤點點頭,“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叫夏坤,你以前……你叫我都是叫阿坤的?”

    趙青絲懵懵懂懂地注視著夏坤,“聽上去好像很熟悉……不過,想不起來。”

    她忽然驚唿了一聲,“對了,爺爺好像說過,我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講話!”

    夏坤楞了一下,不是你自己先找我說話的嗎……

    這裏夏坤沒有跟小青絲抬杠,“我們彼此說過話,還知道對方的名字,就應該不算是陌生人了吧……”

    青絲想了想之後,衝著夏坤認真地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對。”

    真是個單純的孩子。

    夏坤蹲下身子,溫聲詢問著小青絲,

    “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麽呢?”

    “我在等爸爸媽媽。”

    “要一起出去玩嗎?”

    青絲點點頭,“我們今天約好了一起去遊樂園玩。”

    “為什麽不跟爸爸媽媽一起過來呢?”

    “爸爸媽媽去外地工作了,爺爺說他們要很晚才能過來,所以我就先在遊樂園等著。”

    原來,是那個時候啊……

    “既然爸爸媽媽還沒來,要不要先跟夏坤哥哥一起四處逛逛?請你吃棉花糖。”

    小青絲眼睛一亮,看上去差點就要答應了的樣子。

    “我不能離開這裏,我要在這裏等著爸爸媽媽,要是他們來了之後找不到我的話,他們會擔心的。”

    “我有你爸爸媽媽的聯係方式,等他們到了會主動給我打電話的。”

    “真的嗎?”小青絲一臉疑惑地注視著夏坤,“你沒有騙我吧?”

    “騙你是小狗。”

    “那,拉個勾向我保證吧。”

    青絲勾出了肉嘟嘟的小手指,夏坤也很默契地用小手指上去。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得到了夏坤的保證以後,青絲也變得歡脫了許多,她拉著夏坤這裏玩玩、那裏逛逛,眼前的一切奇觀異景在她看來就好像很正常似的,絲毫沒有覺得疑惑的地方。

    夏坤一邊牽著青絲走走逛逛,一邊靜靜地

    易玲阿姨說,隻要找到了青絲的本我意識,夏坤就能激活執念,和青絲一同迴到無盡空間。

    但這個小青絲並不記得夏坤的印象,夏坤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覺得有什麽激活了的感覺,她就像是個尋常隨處可見的小姑娘。

    青絲還沒有封閉內心時的狀態。

    對了……

    是因為這樣嗎。

    因為這個小青絲沒有封閉內心,所以根本就不需要誰來幫助她。

    隻有封閉了自我的趙青絲,才會想起夏坤對她的意義。

    但那豈不是意味著……

    一定要我,去傷害青絲嗎?

    夏坤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嗎……夏坤哥哥?”

    青絲迴頭背著手望著夏坤,臉上充滿了期待之色是“是我爸爸媽媽,聯係上你了嗎?”

    “青絲,”夏坤搖搖頭,“你爸爸媽媽很長一段時間不會來了……”

    “騙人……”小青絲臉上寫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爸爸媽媽答應我馬上就到,他們肯定很快就會過來的!”

    青絲的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原本還算穩定的精神世界忽然變得扭曲起來,天空一片陰霾。

    夏坤走上前去,挽起小青絲的手道,“雖然爸爸媽媽暫時來不了,但我能陪在你身邊,隻要跟著我就好,我可以保護你……”

    “騙子!大壞蛋!”

    小青絲從夏坤的手裏掙脫,指著夏坤忿忿地道,“你就是想把我騙走,把我賣到別的地方去,你這個壞人!”

    夏坤感受到了忽然增強的重力,足底忽然塌陷,整個人也跟著一起跪倒在青絲麵前,夏坤掙紮著抬起頭來,看到青絲的身體迅速成長著,最後青絲被一個黑色軍服和八角軍帽裹了起來,大衣的拉鏈一直遮住她的半張臉頰。

    “這就是你惹火我的代價……你這個**!”

    青絲從大衣裏伸出手來,做了個攥住拳頭的姿勢,夏坤的身體骨骼隨即一陣脆響,四肢交纏著扭在一起,渾身經脈都幾乎要擠爆一般。

    “對了……就是……就是這樣……”

    “現在是我初遇時的青絲了……”

    夏坤忍著身體的劇痛,匍匐朝著麵前的趙青絲前進著。

    “別過來!沒有我的允許!你要一直在這裏受苦,作為挑戰我的代價,你個**!”

    暴跳如雷的趙青絲對夏坤破口大罵,把但凡自己所知道的垃圾話全都對著夏坤狂飆了一遍,但這根本不影響夏坤掙紮著站起身來,拖著幾乎被碾碎的身體朝向趙青絲。

    “這樣的教訓還不夠你吃的嗎……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趙青絲攥著拳頭,快步走上前去,右手一拳打在夏坤的臉頰上,夏坤瞬間被青絲揍飛數米開外。

    青絲伸出左手,夏坤就像被念力控製著一般浮在了空中,被青絲用引力般的力量又抓到了近前。

    “現在,為你剛才說的話道歉,重新再說一遍,我還會看在你剛才陪我玩了這麽久的份上饒你一命。”

    “你的父母……不會再來接你了,青絲。”

    夏坤喘著氣溫聲道,“你要……自己一個人長大了。”

    “胡說!你找死!”

    青絲將夏坤禁錮在半空中,對著夏坤一陣拳打腳踢。

    趙青絲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通過毆打夏坤來發泄自己的憤怒,不一會兒夏坤就被達成了一個鼻青臉腫的豬頭。

    “這下你應該吃到教訓了吧,你這家夥……”

    青絲的八角軍帽在這時已經被她甩在了地上,因為運動了一番後有些運動發熱,青絲解開了的軍服,氣勢洶洶地上前,托起夏坤的下巴。

    而就在這一刻,趙青絲整個人忽然愣住了。

    被打成豬頭的夏坤,此時此刻竟然在微笑著對青絲流淚?

    “你這是……被我打哭了嗎?你一個男人,也未免太沒用了一點吧你……”

    青絲的耳邊突然聽到了翻書的聲音——充滿了年代感。

    趙青絲晃了晃腦袋,繼續唾罵著夏坤道,

    “這麽一頓揍就被打哭了,你以後要怎麽保護你的戀人啊,你這個廢物!”

    青絲的耳邊忽然聽到了一段對話——讓人心中一陣酸澀。

    “我想去見你。”

    “好的。一個人吧?注意安全。”

    不對……這是怎麽迴事。

    這聲音……是我嗎?

    我……

    混亂的思緒和閃迴的記憶片段不斷地衝擊著趙青絲的大腦。

    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趙青絲再次抬起頭來,正準備再次暴揍夏坤一頓發泄情緒時,

    忽然喉頭一酸,一開口就變得哽咽了。

    “我……”

    等趙青絲迴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淚流滿麵。

    “為什麽,我會……”

    “對不起啊,青絲。”

    夏坤一瘸一拐地走向不住地擦著眼淚的趙青絲,拚盡全力將她緊緊抱住。

    “我應該……早點來找你的。”

    “你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我知道的……”

    “因為,你這段時間受過的苦,我也全都經曆過了一遍。”

    “笨蛋!”

    趙青絲那零散的記憶碎片,在對【阿坤】的執念激活的情況下,開始逐漸恢複。

    “你這個笨蛋……”

    “大笨蛋……”

    趙青絲被夏坤緊緊地抱著,她嗚咽著,心疼地輕輕拍打著夏坤的脊背。

    即便剛才已經被趙青絲打到幾乎失去意識,夏坤還是在拚盡一生一世的力氣來緊緊抱住她。

    “這次絕對不會拋下你一個人了。”

    “以後、未來的每一天,都不會拋下你一個人了。”

    “呐……阿坤……”

    趙青絲哽咽著,瑟縮著,顫抖著,摩挲著夏坤的臉頰,

    “告訴我,我不是在夢裏吧?我……果、果然……這隻是在夢裏才對吧……”

    “就算這真是在夢裏,又有什麽關係?”

    夏坤捧著趙青絲的臉頰,無比憐愛地凝視著趙青絲婆娑的淚眼。

    “請你不要害怕,大膽地從夢裏醒來。”

    “快點想起來吧,想想你的心上人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阿坤……

    紅著眼眶的趙青絲湊向夏坤的臉頰。

    再也不會放手了。

    一個人的痛苦,

    再也不要經曆第二次了——

    哪怕是生與死的距離,都已經不能將我和阿坤分隔開來……

    是啊……

    對啊……

    在和戀人擁吻著的時候,趙青絲終於恢複了全部的記憶。

    林深時不一定能見到鹿;

    海藍時也不一定能見鯨;

    但隻要我夢醒時,

    就一定能夠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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