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白旭沒傻,和黎晴以為的相反,他清醒得很。


    他清醒地記著,最後的最後,將他推入深淵的那個人,就是黎晴。


    可黎晴似乎覺得賀白旭整個人陷入了崩潰,在開車帶他迴家的時候,忍不住哭了出來。


    賀白旭通過後視鏡,看到了一切。


    他第一次看見母親如此脆弱,或許她臉上的淚水是貨真價實的,對他的愧疚也是貨真價實的。


    可賀白旭已經不再相信黎晴的任何舉動了。


    黎晴的心裏是有愧疚的,可加害的原因不能是愧疚,更不能因為愧疚,再去傷害無辜的人。


    被強暴的一個晚上,讓賀白旭一直處於羽翼下、被當成小少爺寵大的美夢碎裂。


    而賀白旭也總算看清了自己的母親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唯利是圖,甚至可以不顧親生骨肉的一個人。


    “……”


    身上的痕跡和氣味都令他對自己感到厭惡,賀白旭默默移開眼睛,看向窗外仍舊茂盛生長的樹木。


    天氣漸涼,但外麵客觀來講依舊燥熱,賀白旭坐在車裏卻仍舊渾身發涼。


    黎晴離他很近,隻有幾十厘米。


    可賀白旭的心,早就不再偏向自己的母親了。


    在黎晴親手,將他送給陌生的alpha,目睹、容許、策劃著這場強暴的時候,就不再了。


    一路是死一般的沉默。


    等迴到家,賀白旭一頭紮進自己的房間,在浴室裏搓洗掉那些令人惡心的汙穢。


    隨後力竭,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直接一頭栽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賀白旭做了一個夢,夢裏他迴到了賀文翊剛剛被接迴賀家的時候。


    黎晴沒有用任何過分的手段,遲煜順理成章地和賀文翊訂了婚。


    而他隻是單戀著可望不可及的遲煜,什麽都沒做。


    後來的事情,他有些恍惚什麽都沒記住,腦子一團漿糊。


    但賀白旭知道,在那條世界線裏,或許並不是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但至少沒人受到傷害。


    可能如果最開始他就阻止母親的話,就會是夢裏的那個結局了。


    與現在相比,難道不算一種he嗎?


    一覺醒來,外麵從白天變成了黑夜。


    身上的酸痛沒有消失,痕跡沒有消失,標記也沒有消失。


    可就和最開始一樣,賀白旭是膽小的、懦弱的,隻是一次的教訓,沒法讓他真正長大。


    醒來後,身心一同絕望到頂點的omega用恢複過來的力氣,抱著被子哭了一通又一通。


    哭到脫力昏過去,再渾渾噩噩地醒來,反複如此。


    等到賀白旭真正接受自己被強暴的事實,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天。


    他想開了,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同樣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行為有多麽愚蠢而幼稚。


    他之前被黎晴忽悠著做的那些錯事,也該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這是他活該的報應。


    但賀白旭也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麽任由母親一錯再錯下去了。


    賀白旭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把黎晴的舉動告訴遲煜,讓遲煜小心一點。


    可母親不可能輕易讓他見到遲煜的。


    他拖著許久沒有進食,以至於有些虛弱的身體出去的時候,家裏卻空蕩蕩的。


    父親不在,母親也不在,就連管家保姆都不見了蹤影。


    簡直是絕佳的機會,巧到像是上天給他創造的。


    賀白旭咽了咽唾沫,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大門卻被推開了。


    迴來的是黎晴。


    賀白旭下意識後退半步,看向母親什麽都沒說。


    事到如今,他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可黎晴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用最平常的語氣對賀白旭說道:


    “餓了吧?你在屋裏待了兩天沒吃飯了,媽去給你做飯。”


    “家裏有大蝦和雞翅,想吃什麽媽給你做?”


    “……”


    賀白旭抿了抿唇,麵對黎晴的殷勤,他隻覺得可怕。


    發生過那種事情後,母親還能像是沒事人一樣和自己聊家長裏短,實在令他毛骨悚然。


    細細想來,每次在賀文翊的飯菜中下過藥後,母親也是如這樣一般同自己講話。


    賀白旭免不得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他垂下腦袋,不得已強迫自己麵對這位與他有著不可分割的血緣關係的母親,低聲拒絕:


    “我想出去吃。”


    “……”


    黎晴手上的動作僵了一下,但很快便恢複正常,迴答道:


    “好啊,媽陪你,正好媽也沒吃飯呢。”


    黎晴平時不會如此執著於強調自己的身份,可現在對他卻一口一個“媽”。


    就好像是不停警告著仍存在逆反心理的賀白旭,麵前的人是他的親人,也是唯一愛他的人。


    黎晴的行為很明顯,就是在監視著賀白旭,不允許他一個人亂跑,大概是怕他出去說些什麽。


    那他出不出去,也就無所謂了。


    賀白旭扭頭離開:


    “我現在還不餓。”


    再次關上房間的門,賀白旭深吸一口氣,重新縮迴還熱乎的被子裏。


    突然之間,他又有點想哭,淚意一下子到了鼻尖,賀白旭又硬是憋了迴去。


    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還不都是因為他隻會哭鼻子導致的!


    如果他沒有那麽任性,沒有那麽幼稚,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樣了。


    賀白旭越想越後悔,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不可避免地又哭了一通。


    等情緒穩定差不多了。鼻尖眼眶一個比一個紅的賀白旭撲騰著從被子裏重新坐起來,以前所未有的堅定神情拿起手機。


    他已經沒有臉去直接和遲煜講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唯一的選擇,就隻剩下賀文翊了。


    但願賀文翊還沒有把他的聯係方式都拉黑。


    賀白旭想直接打電話,卻愕然發現,手機裏的電話卡不知道被誰拔了去。


    而且,家裏的wifi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被斷開了。


    賀白旭的大腦呆滯片刻,鼻尖一皺又忍不住落下兩滴淚來。


    這一切肯定都是母親做的。


    他皺著眉頭反複地確認,臉上地淚痕卻越來越深,因為他知道,黎晴幾乎是將他“囚禁”在了這裏,不讓他以任何手段跟外界接觸。


    意識到自己的母親如此狠心,賀白旭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恨鐵不成鋼地擰著自己的大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快動動你的豬腦子啊賀白旭!一定還有什麽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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