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從未質疑過母親的決定,他表現得就是一個永遠不會違背母親意願的乖寶寶。


    即使戴羅恩試圖告訴他,這是一種畸形且扭曲的親情。


    可清醒的不隻是他一人。


    塞勒斯比戴羅恩更加了解他生活在怎樣的環境下,這種親情雖然畸形卻是唯一一個可以保證他安全的辦法。


    那個深愛著拉斐爾的男人沒有放棄教導塞勒斯。


    每一次塞勒斯在學校過度反擊被叫家長時來的都是戴羅恩,他發現塞勒斯對其他人的生命處於極度蔑視狀態。


    這似乎是成為罪犯的又一先天條件,如果讓這種心理一直占據在塞勒斯心底,那他很有可能成長為又一個危險係數較高的反社會分子。


    現在致使他沒有直接殺死對方的原因就僅僅隻是不想讓拉斐爾知道,西羅的事情看似輕易翻篇,但是卻給塞勒斯心理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再加上母親拉斐爾的管控,和時不時的一些極端言論,年僅十二的塞勒斯現在就已經是一個定時炸彈,如果不拆除引線,那麽爆發隻是遲早到事情。


    戴羅恩唯一能和塞勒斯建立有效溝通的辦法,就是拿拉斐爾當擋箭牌。


    他不止一次的說著,拉斐爾不會想看到塞勒斯為了其他人手染鮮血,拉斐爾知道後絕對會瘋了的。


    事實證明,這套說辭很有效,戴羅恩在接下來的幾次去學校時,塞勒斯已經不再對同學使用刀具之類的武器。


    但是對於一個經常幹農活,且從小就知道保護自己的人來說,那些嘲笑他是個瘋子,怪胎的存在,也就隻有被他毆打的地步。


    戴羅恩雖然不提倡暴力解決問題,但不得不否認塞勒斯確實有了一點點改變。


    起碼他的暴力不再是致命的,有時候也會選擇去聽一下戴羅恩的話,可惜大部分時候他仍舊是拉斐爾所期待的好兒子。


    也正是因為如此,戴羅恩徹底明白過來,他是沒辦法真正改變塞勒斯,即使他懂得思考但是仍舊會將拉斐爾放在首位。


    隻要拉斐爾稍微說幾句話就可以讓戴羅恩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成果付之東流。


    他無法改變塞勒斯,因為他的心中有一道溝壑,但是他可以改變拉斐爾。


    拉斐爾對塞勒斯的掌控源於內心深處的恐懼,她在恐懼對方離開,所以才會如此瘋狂的想要掌握塞勒斯的所有信息。


    在拉斐爾眼裏,塞勒斯早已不隻是簡單的孩子,更是一個應該永遠屬於她的存在……


    戴羅恩猜測這可能和之前的西羅意外事件有關係,拉斐爾或許是害怕這種情況再次上演,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想要改變拉斐爾同樣也是一件難事,可比起塞勒斯,這要簡單的多。


    戴羅恩不希望以後孩子長大了要出去闖蕩時拉斐爾也不願意將人放遠,雖然務農沒什麽不好,但是戴羅恩仍舊希望做出這個選擇的是塞勒斯的意願,而不是拉斐爾的。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應該把重心放在拉斐爾身上,畢竟這裏病得最重的是她。


    初中開學後沒多久,由於附近的學校要麽在斯莫維爾的小鎮,要麽在更遠的城市大都會,以及哥譚,所以開學後的同學大部分都是認識的麵孔。


    初一的塞勒斯身體已經抽條,身高更是已經躥到了一米七五,在同齡中屬於偏高的水平。


    即使拉斐爾很不舍孩子每天待在家裏的時間減少,但是對塞勒斯的服裝上眼光在線,格子衫之類的東西別說塞勒斯了,就是戴羅恩在和她結婚後也沒有再穿過。


    審美在線的穿衣風格,加上塞勒斯與生俱來的外貌,上了初中,不了解塞勒斯事跡的人也都覺得他是屬於性格憂鬱的王子。


    而了解塞勒斯事跡的可沒有好心提醒的意思,畢竟他們這也算是守護住別人美好的幻想,隻不過濾鏡破碎那一刻反差會讓他們接受不了而已。


    於是開學的第一周,塞勒斯沒再聽到屬於他的瘋子外號,而怪胎的名號卻給了班上另一個沉默寡言的男生。


    他總是呆呆的,被欺負了也不會反抗,塞勒斯關注到他的時候,也隻是覺得他是一個軟弱的存在。


    明明是一個班的學生卻根本沒有過多交集,甚至連對視都少到可憐。


    不過比起塞勒斯這種拒絕社交的存在,對方顯然是被學校社交圈所嫌棄的存在。


    因為他總是發呆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而且比起塞勒斯,他更像個木頭,連反抗都不會。


    所以大部分找塞勒斯麻煩,但是被拳頭教育過一頓的混混,就會把目光投到他身上。


    有時候他們會一邊欺負這個不會反抗的傻子,一邊嘲諷他連反擊都做不到。


    所以對於他,塞勒斯整整一年都沒有記住對方的名字,當然班上大部分人的名字他也不記得。


    真正讓塞勒斯注意到對方,並且成功改觀的事情發生在初二的一次放學。


    由於是學校統一接送,所以班上大部分學生都在同一輛校車內,車內的座位幾乎被坐滿,隻有兩個人坐的位置沒有同伴。


    一個是坐在第三排的靠窗的塞勒斯,另一個就是坐在倒數第二排的克拉克。


    校車一如既往的正常行駛著總著那條已經開過無數遍的路線,在經過一處大橋時。


    左前方輪胎突然紮胎,整個校車的瞬間失控載入河流中,盡管校車門窗關好,水流仍舊源源不斷的進入車內。


    由於是船頭筆直朝水裏紮去,塞勒斯所在的第三排在瞬息萬變間被水流填滿,哪怕憋著一口氣,可是校車的後門被關上,車窗也無法打開,憑借著這一口氣根本沒辦法逃出去。


    更何況周圍不是尖叫就是絕望的唿救,孩子們四肢亂舞著,即使努力往上浮車頂最後一點還未被水流占據的空間裏,也僅剩最後一點氧氣。


    隨著水流淹沒最後一絲空間,絕望和窒息感襲來,塞勒斯慢慢沉下,手臂死死抓住他的書包,裏麵是他為拉斐爾準備的生日禮物,也是他用來試探的工具。


    觸及到書包時,塞勒斯的心底升起一絲不甘,他還沒有逆轉自己的位置,他還不想死……


    意識模糊之際,塞勒斯想到了神明,那個在母親口中從來沒有眷顧他們的存在,那個在昏暗地窖中唿喚了無數次也未曾得到迴應的存在……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時隔三年塞勒斯再一次向神明祈禱。


    如果真的有神的話…請救救他吧……


    突然車廂裏的水在迅速倒流,重新唿吸到氧氣時,本來已經閉上眼睛的塞勒斯猛的吐出一口水,隨後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神跡似乎發生了……


    當他抬眼時,恰巧看到車尾那推動著校車上岸的少年,隻是下一秒他又一頭猛紮入水,幾秒鍾一個有些胖的男生被他拖了上來。


    神明出現了……


    此刻塞勒斯的心髒似乎不受控製跳動起來,抱著書包的手不自覺收緊。


    他好像被眷顧了……


    橋頭上的人在目睹校車爆胎後就立馬報了警。


    當警察詢問起車子是怎麽上來的時候。所有人似乎在這一刻達成共識。


    他們隻說是校車還能活動的輪胎,推動著他們一點點挪了上來。


    而車上受到驚嚇、精神恍惚的孩子們被送迴了家。


    剛到家,已經知道校車在路上發生了什麽的拉斐爾就迫不及待的抱住塞勒斯,一遍遍呢喃著還好。


    “母親,我好像找到眷顧我的神明了……”


    塞勒斯將腦袋埋在拉斐爾頸間,像是自言自語般低喃著,然而抱著他的手臂驟然收縮,塞勒斯不解的抬頭,就對上母親恍如遭到背叛的眼神。


    “塞勒斯!我和你說過,我們隻是一個微小的老鼠,我們生來就不重要!神明是不會眷顧我們的!”


    神明就是一個虛偽的存在,拉斐爾手臂顫抖著,雙手死死摁住塞勒斯的肩膀,神情幾乎癲狂。


    “母親,你的手在抖。”


    塞勒斯仿佛沒有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疼痛感一樣,反而第一時間注意到母親的異常,母親在生氣,因為他的那句話。


    “塞勒斯,不要相信任何神明…別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不要讓她看到他那副表情,那種注意力好似全被對方分走了,完全注意不到她的表情。


    她的兒子差一點就死了,結果迴來後第一件事情不是和她分享當時的感受,而是去談論那什麽狗屁神明。


    拉斐爾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如果現在就已經相信神明,那以後呢?眼裏隻有那所謂的神明不再有她,也不再站在她這邊了?


    如果是這樣,那塞勒斯就應該直接死在那條河裏。


    “可他救了我,讓我可以把禮物親自送到你手上。”


    塞勒斯從背包裏掏出一條被包的很厚實的裙子,三層塑料包裝,讓它裏麵仍舊保持幹燥。


    裙子本身是長款淡綠色碎花裙,這是塞勒斯攢一個月的錢買的,因為知道放在家裏麵拉斐爾一定會找到,所以塞勒斯已經把裙子放到書包裏兩天了。


    為的就是準備在拉斐爾生日當天親手送上驚喜,更是為了完成這最重要的一步。


    如果不是被救了,那這條裙子隻有可能在打撈完屍體後,作為遺物轉交給家長,到時候這個禮物將不再是驚喜,而是捅入家長心口的刀子。


    “塞勒斯…我的孩子……我該拿你怎麽辦啊……”


    拿到裙子的拉斐爾哭的泣不成聲,她抱著塞勒斯宣泄著她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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